2009年,一部名為《2012》的電影引發了人們對於世界末日的恐慌。一顆炸彈被點燃,人人自危。直到我們安全的度過了不同版本的「世界末日論」,對於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種人類即將滅絕,地球即將毀滅的論調進化到習以為常。
▲電影《2012》
有一個叫衛仁磊的男人,滿臉嚴肅地跟全家人宣布,他意外地釣上來一條會說話的海帶,跟他說13天後海帶星人將會入侵地球,到那時只要渾身纏滿海帶,站在空曠的地方,學海帶扭動的樣子就可以得救。
當然沒有人相信他。
他前一天才被精神病院放出來,是一個有「精神分裂、幻聽幻視、有八年精神病史」的人。
但在衛仁磊的世界,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決定要用全部的力量拯救世界。即使被嘲笑、被誤解、被冷落,但仍然非常努力地想讓更多人得救。有一位學生時期的朋友一直支持他,他的家人好像也慢慢能理解了。
然而,這只是一個騙局!當謊言被拆穿,周圍的人打成一團,衛仁磊才知道自己被騙了。他的家人只不過是為了配合他治療而故意裝作相信,而一直不離不棄的同學也只是想寫出驚世駭俗的精神病患者紀實報導。
衛仁磊被最愛的人送回精神病院接受治療。這一刻,衛仁磊面如死灰,像是被追殺到手的獵物,渾身痙攣抽搐,眼裡的光逐漸渾濁。
好的不像是一部網絡大電影!自2014年3月,愛奇藝首次提出網絡大電影的概念已過去三年,除了之前首次代表中國科幻電影,亮相芬蘭赫爾辛基75屆世界科幻大會的《孤島終結》外,網絡大電影市場再無真正讓人稱道的作品。
網大的高回報率讓大量資金湧入,粗製濫造、內容庸俗成為了多數網大的標籤。僅去年一年,就有60多部熱門網大電影一夜下架。
而《海帶》作為網大浪潮的其中之一,無論從劇本、拍攝手法、剪輯和演員演技都展現了滿滿的創作誠意。以黑色幽默的形式包裹了一個荒誕離奇的「海帶星人入侵地球」的故事,故事裡面又包裹了對於人性弱點的思考。
影片一開始就出現了各種動物奔跑、狩獵、巡邏的場面、剛開始看起來與正片內容格格不入,但隨著其後出現的動物鏡頭與故事情節融合,仿佛一下收到了導演的訊號。
家人與後面的動物頭像一一對應
其實我們都是動物,遵循著優勝劣汰、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但我們無法像動物一樣自然容納所有的存在,我們自恃為人的驕傲區別出所有不同於己的異類,而人類世界對精神疾病的區分及定義,恰恰彰顯了故作聰明的人類思維的局限。
在影片中,無上權威的精神病院院長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他一聽到病人說看到有不明飛行物,立刻把他拉去「繼續治療」。在他的眼裡,超出他的認知範圍就是有病,他就是真理。
而醫院的護工,使用弓弩來制服精神病人。弓弩是一種殺戮的武器,這種毫無原則排除異己的舉動,本身就是種殺戮。對自由的殺戮,對身而為人的尊嚴的殺戮。
而衛仁磊的家人,他們眼神裡有無奈、痛心、糾結。他們所做的一切只是出於父母、親人對孩子的愛,為了小李所謂的「配合治療」。但他們從始至終根本沒有相信過衛仁磊的話,有的只是以愛的名義來綁架。
這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荒誕悲劇故事,但導演會在非常恰當的時候撒上一點幽默,這種內外張力的對比,通過音樂有了很好的呈現。前一秒,第一個說出自己看見外星人飛船的病友目光呆滯的被推出治療室,後一秒,主角一身輕鬆的走出來,準備開始自己嶄新的人生。這時候響起了《Lovesick Blues》。
Hank Williams那招牌式的「轉音技巧」,真正把憂愁唱成了一首歡快的歌。這首歌也同樣出現在《肖申克的救贖》裡,當圖書館建好後,獄友跟著黑膠唱片一起清唱。這首歌放在這裡,真的是合適至極。
電影《海帶》對於音樂的運用讓人無法忽視,而「無法忽視」對於一部電影的配樂來說是很微妙的。
像昆汀這種將電影配樂運用成彩蛋效果的大神就不用說了,在《殺死比爾》這部電影中,昆汀天馬行空的運用了美國鄉村音樂、義大利西部片音樂、日本傳統武士片配樂及Bernard Herrmann為代表的懸疑電影配樂等,音樂與劇情交相輝映,煙花絢目。
但說到底,配樂永遠都是服務於電影的。如果配樂參與敘事的程度超越了鏡頭表現力,觀眾會不由自主跟著旋律而不是跟著鏡頭的敘事走,會遏制住觀眾的感情,還喪失了鏡頭語言本身對於節奏的帶動。
影片《海帶》的前半部分,配樂的運用十分頻繁,有時完全強過鏡頭表現力,有一種人物被音樂牽著走的感覺,如果在一般的影片,這是不成立的。但本片的主角恰好是一個很難分清現實和幻境的人,所以本片配樂反而對人物狀態有一個強有力的補充,在混沌裡面慢慢顯現出一個無力嘶吼的人。這種荒誕感如此真實,墜入夢中,也墜入事實真相。
這部電影還有一個有意思的地方,青年導演闞若涵使用了三次畫幅變化來參與故事敘事。使用畫幅變化參與敘事打破了觀眾的觀影習慣,所以使用起來風險高,非此即彼。
賈樟柯的《山河故人》裡面,分別用三種畫幅來表示過去、現在、未來。講述了中國人26年的情感大流散。馮小剛的《我不是潘金蓮》,電影畫幅由圓形到方形再到寬幅,變化中增加荒謬感和距離感,但又使故事氛圍變得非常中國。
▲《我不是潘金蓮》
而鬼才澤維爾·多蘭在《媽咪》裡使用了1:1的正方形畫幅來表達青少年的壓抑,當劇情發展到最歡快時,男主角在飛行的單車上衝著銀幕用自己的雙手將畫幅緩緩「打開」,這一巧妙的設計轟動了坎城電影節。
▲《媽咪》
而《海帶》的畫幅變化,同樣緊跟人物的心境變化,彼此聯繫在一起。
第一次變化出現在衛仁磊回歸工作的第一天,被噩夢驚醒的他吃下「精神藥品」,整個世界在他的凝視裡慢慢變窄,世界變得可愛又夢幻。但當他走到公司門口,真正感受到真實世界的氛圍後,藥效消散了。他惶恐的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在前臺忙碌著,再一次吞下了「精神藥品」。畫幅第二次變窄聚焦,他又變精神了,人人喜歡他,人人歡迎他。
很明顯,這兩次窄畫幅的變化彰顯著他的內心訴求,渴望真正融入這社會,渴望被人喜愛,渴望成為英雄。而第三次畫幅變窄則和前兩次意義完全不同,前兩次的變化雖然虛幻,但可以非常真切的看到衛仁磊想要融入人類社會的願望。
程式設計師、宅、不想和這個世界聯繫、一個人在孤獨裡熬著。當面對世界末日威脅時,他開始看到這個世界,想要主動和這個世界聯繫,即使一路上被人誤解,被人嘲笑,即使知道自己的力量非常薄弱甚至是可笑,他也義無反顧的去做。
而第三次變化徹底打碎了這個願望。被強行送回精神病院的衛仁磊又一次接受了治療,坐在輪椅上的姿態跟霍金先生一模一樣。從霍金先生對於人類未來深深的憂慮看,他似乎也是那個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究竟是「說一句真話,然而全世界都不相信」比較孤獨?還是像《楚門的世界》裡「全世界都在撒謊,沒有一個人說真話」比較孤獨?
直到奶奶把救命的海帶遞給衛仁磊,他的世界重新變寬了,但也意味他與期待的人類世界進行了最後道別。這個世界,只有奶奶相信衛仁磊。雖然她早已經完全聽不見,從頭到尾也沒有說一句話。但她和主人公一樣,在這個社會被視作異類,無法被公平地對待和包容。
奶奶選擇相信,但她沒有選擇活著。最後坐在椅子上的時候也沒有畏懼,因為她知道,她的孫子會在這場浩劫中存活下來。
這讓我想起了《飛越瘋人院》中的麥克墨菲和印第安朋友Chief。Chief來自於少數族群,本身就不屬於主流社會,並且時常遭遇種族歧視和人格欺辱。他是社會的異類,永遠沒有歸屬感,更談不上追求自由,但是麥克追求自由的天性和豪爽的性格讓他受到了震撼,使他體內追求自由的基因重新激活,生命又充滿了活力和希望。
在影片的最後,外星人的飛船真的來了。每個曾經不相信衛仁磊的人的臉上只剩恐懼和後悔。而僅僅在5分鐘之前,精神病院的病人們還在為來院指導的領導們表演節目,念詩、唱歌和跳舞。
再之前一點兒,精神病人A、B、C 、D坐一排,自顧自的說著:「看看周圍渾渾噩噩的人群,面對末日渾然不知,清醒的我們,有什麼用處?」
有一種清醒如麥克墨菲,以他捍衛生存尊嚴的勇氣和決心去感染和改變人「去他媽的,至少我試過了。哪怕無法撼動敵人絲毫,至少我曾經奮戰過!」
而衛仁磊的清醒是一種悲憫。「比起世界末日,我倒寧願是自己瘋了。」
電影《海帶》由青島涵象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出品,北京淘夢網絡科技有限責任公司聯合出品。
想要觀看電影的小夥伴請戳閱讀原文觀看,或進入愛奇藝APP搜索觀看!!!
作者| 開竅;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皮皮丘;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