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祐三年十二月(1037年),在蜀地眉州,一座書香世家裡,一個男嬰呱呱墜地。他的父親希望他能扶危濟困也能安守淡然,於是為他取名「軾」意為車前的扶手,即默默無聞又不可或缺。
這個孩子,也確如父親希望的那樣,生性豁達為人率真,他好交友,好美食,好品茗,好遊山林。
他,便是自號「東坡居士」的一代文豪,蘇軾,蘇東坡。
彼時正是北宋仁宗在位時,那時的朝堂上人才濟濟,或鐵骨錚錚,或文筆風流,或經天緯地,或憂國憂民,那時的天下四海雍熙、八荒平靜、士農樂業、文武忠良。
嘉祐二年(1057年),父親帶著他和弟弟,父子三人進京應考,主考官正是文壇領袖歐陽修,小試官則是詩壇宿將梅堯臣。剛及弱冠的蘇軾,以一篇《刑賞忠厚之至論》博得考官賞識。
主考官的讚賞令他名聲大噪,意氣風發的青年,豪邁敢言,不畏權貴,看到不平事,便當揭露之。
《江城子·膩紅勻臉襯檀唇》
膩紅勻臉襯檀唇。晚妝新。暗傷春。
手捻花枝,誰會兩眉顰。
連理帶頭雙飛燕,留待與、個中人。
淡煙籠月繡簾陰。畫堂深。夜沈沈、誰道連理,能系得人心。一自綠窗偷見後,便憔悴、到如今。
詞中的女子情繫於客人,唯願忠貞,可對方卻只當她是一段露水情緣,過客匆匆,如今既成不了「連理枝」,更成不了「雙飛燕」,沉痛失態,可悲、可憐。
熙寧二年(1069年),守完父孝的蘇軾回到京城,如今的他正在壯年之期,之前多年京官的歷練,已使他少了些不羈多了些沉穩,但憂國憂民之心不減當初。
變法新政,雖可發展生產富國強兵,可其中的部分舉措卻也實實在地傷害到了百姓的利益。他直言上書新法弊病,可以想見日後政敵的針對。蘇軾的許多師友,包括當初賞識他的恩師歐陽修在內,都因反對新法與新任宰相王安石政見不合,而被迫離京。
熙寧四年(1071年)蘇軾自請出京外放,此後幾年,他被派往杭州任通判,又在密州、徐州、湖州任知州。在任上,他努力為百姓謀福,革新除弊,因法便民,頗有政績,很得百姓愛戴。
《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
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那年出城行獵,很多百姓也一同隨行聲勢頗大,蘇軾看著民眾的笑臉很是感慨,恍惚間似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出蜀進京時的鋒芒展露。「親射虎,看孫郎」「鬢微霜,又何妨!」
然而,一封《湖州謝表》一場「烏臺詩案」,到底給了政敵置他於死地的機會,因著太祖「不殺士大夫」的祖訓,蘇軾僥倖不死,被貶黃州(今湖北黃岡)。經歷一番生死,蘇軾頗有些心灰意冷。在黃州期間,他在城東開墾坡地,種田以補貼家計,「東坡居士」的別號便是在此時期取的。
《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
夢中了了醉中醒。只淵明,是前生。
走遍人間,依舊卻躬耕。
昨夜東坡春雨足,烏鵲喜,報新晴。
雪堂西畔暗泉鳴。北山傾,小溪橫。
南望亭丘,孤秀聳曾城。
都是斜川當日景,吾老矣,寄餘齡。
陶淵明好酒,常「餘閒居寡歡,兼比夜已長」,我蘇軾雖「走遍人間,依舊卻躬耕」,但此處「雪堂西畔暗泉鳴。北山傾,小溪橫。」,人雖逆境,物令歡欣,吾雖老矣,也應效仿陶公澹焉忘憂,自加珍重。
元佑元年(1085年)哲宗繼位,司馬光等舊黨重被啟用,蘇軾也得以復職還朝回京。然而,朝堂之上,新舊黨爭此消彼長黨同伐異,讓蘇軾很是悲憤,他上書諫議抨擊腐敗,卻又被舊黨反對,成了既不能容於新黨,又不能見諒於舊黨的局外人。
《江城子·墨雲拖雨過西樓》
墨雲拖雨過西樓。水東流,晚煙收。
柳外殘陽,回照動簾鉤。
今夜巫山真箇好,花未落,酒新篘。
美人微笑轉星眸。月華羞,捧金甌。
歌扇縈風,吹散一春愁。
試問江南諸伴侶,誰似我,醉揚州。
從元祐四年(1089年)到元符三年(1100年),蘇軾遷任多地幾起幾落,看慣黨爭腐壞百姓疾苦,感慨自身波折際遇,濃濃愁雲積壓心中,怎樣狂放豪爽終是難以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