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笑話

一

他和她，相好過，後來不要好了。一夜一夜，她借著看韓劇的當口，偷偷抹眼淚，每一句濫俗的臺詞，都是她心裡的小聲音，在嘲笑她在說服她。

那一天說好了，他接她去吃晚飯，她等到窗外全黑，星子全落，終於忍無可忍打他電話。男人一如即往地沉穩：呀，太忙，我給忘了。她冷笑：原來我不是你忙的理由，只是你不忙時候的消遣。摔電話的時候，還有痴心妄想，想他也許會急急撥回來解釋。他沒有。

像所有曾經繾綣過的男女，她有不少雜物在他那裡。過了一段，她發短消息給他，問他哪天在家，她去取，沒回音；再發，問他哪天有時間，叫快遞給她送回來，沒回音；再發，叫他全給她扔了吧，當然當然——還是沒回音。

二

他和她，相好過，後來不要好了。他說他受到重創，於是閃電結婚，她該信嗎？身份不同了，他還來找她。理性告訴她，這當口，胳膊肘必須向外拐；感性卻一陣陣地迷糊、軟弱。這成了一個奇怪的約會模式，她說：「你別來找我了。」他說：「咱們下次去看哈七吧？」曖昧，有時候，也可以長久。

她一直寄居在親戚那裡，與親戚吵了架，想搬出去住。向人開口這麼艱難，她惟一可依賴的不過是他：你能……借我五百塊嗎？

男人一如往常地溫柔：好，告訴我你的卡號，我下午給你打。——當然，沒有打。

他從此失蹤，沒有電話沒有QQ，原來纏得她神魂顛倒的一切，全都不復出現。

三

他和她，相好過，後來不要好了。分的時候，他答應過要給她一些資料。她天真，太記得他曾經的言出必行，於是等，等得個不耐煩，催他。

男人一如往常地深情款款：下個月一定給你。——你放心，這事，我擱在心裡呢。

當然沒給她。她不年輕了也不暴燥，但因為是他，是曾經愛過的人，於是自取其辱，又催一次。

男人一如即往地誠懇：呀，實在太忙了。但我一定會給你的。真的。

幾時呢？

明年吧。

……明年？明，明年？她剎時間以為自己失憶，弄錯時序，以為窗外不是白楊刷刷的初秋而是白雪遍地。他在九月，向她說明年？

這簡直是一個極之猥褻、極之下流的黃色笑話，既不撩動情慾也不好笑。聽者卻面臨困境，勃然大怒，顯得小氣，心領神會而笑，就更加猥褻。她，只能像所有被調戲、被輕侮的女子一樣，臉嚓嚓地紅起來，因此結結巴巴：我不要了。我真的不要了。

男人如何還能這樣地溫柔：我一定會給你的，你要不要是你的事。

她想，這一定是，她能聽到的，最搞笑的黃色笑話。啊，不不，還有兩個更低級的他沒說，一個是：有生之年，我一定會給你；第二個是：你百年之後，我會在你墳頭焚化。

四

美好的故國，是如何不堪回首月明中？不過是因為人的貪婪、愚蠢與自私。

美好的，自以為是的「愛情」，是如何變成不堪回首的「相好」，也不過，因為這一個一個的黃色笑話。

在這美好的夜晚，這故事是不是有些煞風景，嘿嘿，故意的。

好吧，好吧，夜就要深了。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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