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女人以男性為標準,衡量自己是否傳統
一百年後,女人以男性為標準,衡量自己是否獨立
開始,聽說《后翼棄兵》是希斯·萊傑未及完成的遺作,接著,聽說原型是鮑比·費舍爾(Bobby Fischer),但劇中主角是女性,最後看了海報,以為是動畫片,女主長了一張二次元的臉,古靈精怪的。
劇不長,三天看完了,流暢,不知道是基於導演的技術還是自知,像電影,女性電影。女孩看著爽,男孩看見女權主義,倒也統一。不知道原著是不是同樣簡潔。
既然有原型,不了解背景,就只剩下爽了,爽也沒錯,女主窩在沙發裡,看得熱血沸騰,本年度最撩人畫面。
背景設定在上世紀60年代,美蘇冷戰,越戰,嬉皮士,麥卡錫主義。
劇的起點不是家庭和回憶,但是貝絲的起點是,或者說是她的母親。
個人理解,貝絲的母親是悔恨的,她太「清楚」了,一直在衡量,審視自己,我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這個角色在劇中實在太重要了,雖然戲份很少,而她心中的衡量和審視,表現出來的行為就是和女兒較勁,貝絲也和她較勁,母女二人都被困在彼此的生活裡,不同的是,貝絲還有一個未來,她的母親則沒有了,因此,她是兩個時代夾縫中的人物,她一方面受到了高等教育,甚至高於女兒,另一方面男性主導的社會又對女人有要求,一旦被拋棄,或者她主動出走,就不可能回頭了。她的悔恨還在於,愧對女兒,而且她知道,她對女兒複雜的情感——不像是恨,但愛比恨更複雜——才是導致她「折磨」女兒和自己的原因。
容易被誤解的是女權主義者和嬉皮士,兩者完全是兩條路,女權運動即便在當時也被認為是進步的,嬉皮士則相反,沒人願意自己的孩子受到嬉皮士文化影響。可是貝絲的母親卻是嬉皮士,她給了貝絲一間孤兒院的房間和數學家的頭腦。
這部劇最吸引我的是它的內在和美國社會形成了和諧,貝絲的痛苦和拯救都來自原生家庭,而外在的,只有自由的美國才允許追求自由的嬉皮士,那麼嬉皮士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原型鮑比·費舍爾和其他象棋大師在回答「為什麼下棋」時,只有他說「為了錢」,其他人都說「精神」。
貝絲不是為了錢(可能為了買衣服……),她在孤兒院和學校都受到排擠(也是因為衣服),只有象棋給了她尊重。之後被收養,養母不過是養了個女兒,她有她的考量,之後貝絲通過比賽贏了錢,才真正受到養母的重視——想到一句話,很少有父母不愛孩子,但也很少有父母重視孩子。
這句話很殘酷,但愛是情感,而且方式不同,養母不愛貝絲嗎,她以自己的方式去愛,她過世時,貝絲也感到悲傷,但重視就是一回事了,它更多依靠的是理性,就像下棋。
貝絲是最愛象棋的。我理解為什麼這部劇成了「爽劇」,劇中似乎沒有反派,所有人都圍著貝絲轉,特別是和她有牽連的男性。
「我留下還是回我自己的房間?」
貝絲管他留下還是回去。要是我,我會留下,看著貝絲研究棋局也挺有趣的,表情嚴肅,投入,恍惚。主演安雅·泰勒-喬伊,生於美國,在阿根廷上幼兒園,母語是西班牙語,在英國讀小學和初中,通過讀《哈利·波特》學會了英文,擁有三國國籍,現在生活在美國。她的人生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圓,貝絲也是。
貝絲被扔到孤兒院,在一間地下室看到了棋盤,之後開始和修理工學下棋……修理工當然不可能是大師,貝絲實際上是野路子出身,而到了劇終,貝絲又回到了街頭,和下棋的民眾待在一起,只是不在地下室了,勉強可以算作貝絲個人的成長——從地下室到街頭, 在敵國……
《后翼棄兵》包裹著大時代和冷戰,本質上還是女性成長,因為沒看過原著,很難做出判斷,原著也是女性成長小說嗎?
「后翼棄兵」是象棋術語,含義如其名,是貝絲學到的第一個戰術,也是她取得最後勝利所用的戰術,同樣因為不會下棋,無從判斷,但可以理解作者和導演的意圖,始和終在棋盤上統一起來了,也是貝絲作為一名女性的成長,她沒有像母親那樣死去,也沒有深陷酒精和毒品,貝絲還是貝絲,她走出了原生家庭和童年的痛苦,過去的她和現在的她統一了。
這樣一部劇吸引女性,理所當然,男性並不覺得滑稽,就很難得了。個人認為和它的「拍攝」有關,拍的好,配樂好,自然就看下去了。
也有笑點——穿著寬鬆睡衣的貝絲拿著巨大的酒瓶喝酒。
酒精和毒品,是60年代的寫照,對於貝絲而言,孤兒院也是一個原因。孤兒院給孩子們服用鎮靜劑,是真實的歷史,劇中被稱作「綠色的維生素」,歷史上應該是叫做「綠色娃娃」,類似的詞兒,和致幻劑成分接近。
貝絲於是看到天花板上漂浮著棋盤。這一刻的她是快樂的。
也有哭點——修理工的葬禮。母親和養母過世,貝絲沒哭,再次回到地下室,她哭了。淚水當然是誰也控制不了的,它不可能在不動情時流下。
看完全劇,其實套路很深,包括配角們毫無道理的「善良」,男性角色即使在床上也沒掌握主導權,貝絲反倒像男性,留宿不留情,睡就睡了,你別想歪。
情感上,貝絲是冷酷的,她的目的太專一,只為了贏棋。但冷酷還有一個名字,叫孤獨。貝絲在劇中完全獨立於其他女性,除了讀法學院的黑人女孩之外,她不被理解,而「黑人」又將視野抬升了一個等級,《后翼棄兵》真的包含太多元素,是女性成長,角色設定有套路,但是是一部好劇。
《后翼棄兵》以60年代為背景,可放在當今中國,劇中女性並不更傳統。劇終,我們可以看見她沒有被時代裹挾,沒有成為時代的符號。
貝絲獨立,根本不屑於和女人玩,女人們在意的事情,貝絲無動於衷,她甚至不理解,她的幻象是高高漂浮的棋盤。國內的偽女權還在算計具體的事兒。貝絲不是女權,甚至不是相反,她是女人,這事從她出生起就定了,改不了。她想知道一個女人能做到什麼程度。
劇的結尾,貝絲也沒有淪為冷戰的工具,她依然保持獨立,她終於又感覺到了最初的喜悅。
《后翼棄兵》的流行,除了迎合大部分女性,符合當下的女權風尚,還要一點——畢竟人人都喜歡天才,因為我們都不是,連才華都說不上,當然流媒體的崛起功不可沒,疫情又給了院線致命一擊,電影導演和演員紛紛轉向電視行業,劇集於是有了電影的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