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離書場演出還有幾分鐘,照例有粉絲給閻鶴祥送禮物。送玩具熊的不少,但更多的是送書,這和德雲社其他演員的禮物不太相同。而閻鶴祥的粉絲——這些聽書的女孩們服裝也非常鮮明,看得出經過細心打扮,她們都把聽書當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女孩們送禮物時動作都輕輕的,儘量不打擾到別人。
閻鶴祥每次在書場說的評書都有粉絲義務錄像,節目結束就會有視頻發到網上。而如果再等幾天,還會有製作更精美的、帶字幕的視頻發布。他們來源於一個叫「制木箸」的製作組織,完全義務服務。
開場照例有半個小時左右的「閒白」時間。閒白主要是閻鶴祥根據自己對生活的感悟談天說地,說歷史、說相聲起源、說德雲社,這也是他和粉絲的互動時間,比如他說到前幾天去上海專門住了幾天,就為看一部原音版的英國電影。底下觀眾馬上接茬:北京就有原音版,幹嘛去上海呢?閻鶴祥大窘:有嗎?更多的觀眾說有。一片歡笑。
他有時會拿同門的師兄弟開些玩笑,比如《劉漢臣》裡,一位重要的人物叫楊九饢。這讓他的師弟楊九郎很不滿。他們常常無傷大雅的在三慶園樓上樓下開些倫理哏的玩笑,活躍氣氛。
這天閻鶴祥在閒白裡穿插了兩個小笑話,全來源於他的生活。我還原一下。
第一個:閻鶴祥和一位年長几歲的朋友一起喝茶,這時朋友20歲的女兒推門進來。
朋友介紹:這是你閻叔叔!
女孩看見閻鶴祥大喜:哦,壯壯!
朋友很生氣:怎麼說話呢?這麼沒禮貌!
閻鶴祥窘迫的說:沒錯,我是壯壯!
女孩拉住閻鶴祥:壯壯,咱倆加個微信唄!
朋友一臉懵逼!
第二個:閻鶴祥不斷接到補課機構的電話,詢問是否給孩子補課,覺得很怪異。本身就在網際網路工作的他敏銳察覺到:自己可能被某個大數據給圈進去了。可是怎麼圈的呢?他甚至都沒有結婚。
終於某一天一個電話點醒了他,那個電話禮貌地問:您是壯壯小朋友的家長吧?
閻鶴祥這才恍然大悟,他冷靜回答:我就是壯壯!
大家可以想像下邊聽眾的歡笑。
「藝術來源於生活」,我們生活中的小顆粒,經過沉澱打磨,就成了珍珠。
終於進入正文時間,這天閻鶴祥說的仍然是《槍斃劉漢臣》。這段評書很多老前輩都說過,包括郭德綱、王玥波。但閻鶴祥的版本和所有人不同,他經過了嚴謹的二次創作。甚至評書裡所有發生事件的地點,包括新明大戲院、國民飯店、日本憲兵司令部海光寺等,閻鶴祥都親自考察過。他還透露他寫這部書的第一稿,就是在劉漢臣住過的國民飯店裡寫的,為了找當初的感覺。
今天這段書主要說到劉漢臣和老師周信芳的分別。周信芳說:今日出徒以後,你我師徒二人終生不再相見。閻鶴祥在此時根據人物心理加了大段評論,感情切切。底下觀眾鴉雀無聲,均沉浸其裡。
最後的扣子留的觀眾惋惜聲一片。壯壯同學拍完醒木馬上離開,這也是他遵從師囑:和聽眾要保持神秘感!
所有人都意猶未盡!
槍斃劉漢臣
二
閻鶴祥是北京人,北京工業大學畢業,是08年奧運會的通訊工程師。同時他也是德雲社鶴字科的第一批學員,如果不算郭鶴鳴的話,鶴字科他排第四位。閻鶴祥開始專攻捧哏,曾被譽為:鶴字科捧哏第一人。和郭麒麟搭檔後為調和郭麒麟略「溫」的表演風格,捧哏風格變得犀利。被稱為:進攻型捧哏。
閻鶴祥最早搭檔劉鶴春,後搭孔雲龍,最後經師父郭德綱千挑萬選,開始太子陪讀。都說郭德綱用心良苦,給兒子選搭檔有當年常連安之風。現在看來效果不錯,在德雲社這麼浮躁的相聲舞臺,郭麒麟仍保持清秀之風,閻鶴祥功不可沒。
但可惜郭麒麟選擇了演藝道路,說相聲時間越來越少。我覺得要怪就怪郭德綱早期給兒子太大壓力。商演喜劇人千斤重擔都壓在一個十幾歲孩子身上,導致郭麒麟對相聲有點疲憊。也可惜了閻鶴祥這個好捧哏。閻鶴祥也挺有個性:絕不二嫁,寧可不演出,也不再和別人搭檔。
也許正因為此,才讓我們有時間聽他的評書。
我總覺得郭德綱在德雲社只有兩個知己,唱戲的陶陽,說評書的閻鶴祥。而郭德綱對閻鶴祥的栽培和重視那是顯而易見。評書商演,大概是評書史上第一次。而2018/2019兩次封箱,第一次給了閻鶴祥30分鐘說評書,第二次和于謙力捧閻鶴祥《扒馬褂》。眾所周知,《扒馬褂》是德雲社保留節目,一般來說,郭於和誰合作《扒馬褂》,就意味著要捧誰,嶽雲鵬、張鶴倫、燒餅均享過此殊榮。而一位捧哏演員站到扒馬褂的中心位置,德雲歷史上實屬首次。
其實演出過程中還有一個小細節和大家分享。自何曹出走,德雲社在歷次扒馬褂中均用了「退出」這個哏,而郭德綱在和小嶽、燒餅、張鶴倫、張九齡等徒弟合作中,均會說到「不能走,出去就餓死了」!看似舞臺戲言,實則警醒。
唯獨對閻鶴祥沒這麼說。
有可能是我想多了,郭德綱只是膩了以前的說法。但我更願意理解成,沒這麼說是出於尊重,對一個有主見、有人格弟子的尊重。當然我說的有點大,對自己喜歡的人,我們總是不吝誇獎!
反過來再說閻鶴祥對師父,我覺得近乎崇拜。他在評書裡說過:和師父三觀完全一致,師父的相聲水平就是倒退10年別人也趕不上。但他同時也承認,師父好作品少了,因為沒有生活了。
《我的師父和我們的德雲社》據說是郭德綱給閻鶴祥的一個任務,閻鶴祥答應時也提了條件:不能一味說好,要根據自己所見獨立表達。郭德綱表示贊同:也想聽聽徒弟們對他的看法。
消息初起時,群情振奮。連票販子都經常編造演出假消息矇騙觀眾。終於等到開書,可惜只開了一講,然後兩年未續。真是:一書盼三年,聞之淚雙流!
關鍵是還沒盼到呢,流淚也沒用!壯壯說書吧!
扒馬褂
三
閻鶴祥交遊甚廣,和京城三教九流都是朋友。前幾年和車評界大咖陳震一起評過車,然後又和摩託車隊途經烏茲別克、伊朗去了義大利,最近一個視頻是和早年戰地記者,綽號叫「唐老鴨」的唐師曾一起吃飯。唐老師身體不好,閻鶴祥開車去家裡接他。二人在車上說起郭德綱,閻鶴祥一口一個「我們家先生」,尊重之情溢於言表。
還是說回評書。北京評書界也是一個小圈子,各種流派,北京評書最重要的特點是「評」,類似於《金聖歎評水滸》。但評書的「評」可不像金聖歎三言兩語,有時一個小節點說書者可以評上半月,而聽眾如醉如痴。在這方面王玥波是代表人物,閻鶴祥是後起之秀。有人誇張的說在北京一部書可以說一輩子。反正王玥波《雍正劍俠圖》已經把很多人聽哭了,因為太長。《聊齋》好點,區區幾百字一篇文章,他講了一個月,終於講完了。
北京現在說書的人著實不少,而且之間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比如郭鶴鳴,曾在德雲社鶴字科弟子行三。他的《哈利波特》很有一部分聽眾。再有張怡,原是連麗如弟子,她的《紅樓夢》市場表現也不錯。但他們基本還屬於小眾,影響力不大。
要說名氣最大的,還是宣南和德雲、三慶園這三家。其中後兩家屬德雲社,宣南是非遺傳承人連麗如的陣地。但最受聽眾歡迎的卻不是她老人家,而是她的乾兒子王玥波。
我就比較比較王玥波和閻鶴祥「評」的不同。
王玥波評點更多來自於傳統文化和知識,比如說試穿一雙布鞋,王玥波可以從古至今說上三個小時,保證不重樣,保證聽眾不走。他在書中也愛結合時事,但更多講的是人情世故,世間道理,君子小人。類似於《喻世明言》、《警世恆言》,傳統風頗濃。王玥波的人生觀應該也是建立在傳統文化之上的,像老派文人。
而閻鶴祥相比王玥波,更現代一些。他也會講典故,但會去除現代人摒棄的,和不科學的,理科生的背景讓他嚴謹。但他講的最多的,是自己在工作、家庭、感情上的人生感悟。相比大道理,他和聽眾更親近一些,他的人生觀,也更類似於現代的知識分子。
當然,作為閻鶴祥的粉絲,我也承認閻鶴祥和王玥波還有差距,只數量上就差好多。
希望壯壯努力吧!
閻鶴祥與郭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