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經濟觀察報 評論員 陳白 當雲霄之上的航班也終於開放了電子設備使用,無法再從網際網路世界下線的人們的「不知情權」,在這一周終於宣告徹底瓦解。
不過,在信息洪流時代之中最後一塊「淨土」消逝,並沒有激起太大的水花。特別是在內容創業熱土之上的直播問答新風口中,人們比以往都更為急切地想要知道:搜尋引擎公司們甚至順勢開發了即時就能夠出現答案的搜索神器。
「知道」這件事情本身,被賦予了比以往更直接、更明確的商業價值。如果說類似得到、分答這樣的知識付費風口是讓用戶花錢買知識,直播答題儼然是進一步祛魅知識,甚至給予人們「知識變現」上的平權幻覺。
從火爆程度來看就充分說明了這點。直播問答顯然比此前的任何一個知識新風口都要「更勝一籌」——它提供了更明確的在場感、更簡單直接的互動和比較的快感。而這種競技感激發的是比獲得知識更普遍的偏好。有網友說,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求知識……和復活卡。
但如果我們去看直播問答的問題,會發現將其稱之為知識,不如稱之為信息。「螃蟹有幾條腿?」、「『XX視頻』四個字一共有多少筆畫?」……這樣的問題,不能說它沒有價值,但是要強行賦予這樣的問答以「知識」概念,多少有些牽強。
美國人大衛申克在《信息煙塵:如何在信息爆炸中求生存》提出了「信噪比」這一概念:「你日常接觸的信息中多少是有用的,多少是無用的?你的信噪比是多少?稀缺的、曾經被當做魚子醬一樣來珍惜的信息,如今卻跟土豆一樣充足,並被視為理所當然。」
如果非要去探尋直播競答模式真正的創新之處,或許就是給了許多我們曾經欲罷無能的信息垃圾,一個變現的機會。
上個世紀70年代,索忍尼辛在「免於無知的自由」之外為人類指出了另一個方向,「除了知情權外,人也應該擁有不知情權,後者的價值要大得多。它意味著我們高尚的靈魂不必被那些廢話和空談充斥。過度的信息對於一個過著充實生活的人來說,是一種不必要的負擔。」
而這種負擔的負面效應,相信當下的「手機綜合症」患者都有體會。
距離東京約六十公裡處是日本的著名筑波科學城,在90年代馳名世界的「筑波病」也發源於此。其症狀包括心理壓抑、煩躁不安、恍惚憂慮、思維及判斷力下降等,又稱「信息消化不良」、「信息過剩綜合症」。如今,發展迅速的AI醫療沒有解決這種病症,反而科技發展本身加速了這一「病情」的蔓延。
信息泛濫和真正有價值的知識稀缺矛盾,其實已經是這些年來被普遍習慣的日常。為了幫助人們節約注意力和時間、幫助人們篩選和獲取知識避免陷於信息泥潭之中,屬於知識付費的商業風口應運而生。
然而,當咪蒙提出買課程「三年後不加薪50%就退款」,當分答最終變成獵奇和八卦聚集地,知乎開始被網友稱為「來知乎看更多瞎編故事」,當被認為是「頭腦風暴」的直播問答在不到一個月時間已然商業化、甚至不斷推出「廣告專場」的時候,知識付費風口最終又走向知識的反面。
「知識改變命運」,在有人依靠答題獲得百萬獎金後,網上如是評價。第一個舉起直播問答大旗的王思聰在朋友圈說:「2018年第一周總結,王思聰撒幣,張一鳴撒幣,周鴻禕撒幣,奉佑生撒幣。」信息洪流衝刷之下的人們在看到商家「撒幣」之時,或許已經早已忘記,兩年前,同樣是王思聰,在分答通過回答問題賺到了32萬。
根據教育部最新公布的信息,中國的慕課(Mooc)數量已經是世界第一。可見人們對於知識的渴望,依然是一個巨大的藍海。對於在上個世紀致力於推動大眾教育「免於愚昧無知」的晏陽初來說,或許可供寬慰。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其實我們從未真正告別知識的稀缺。大量無用信息的過剩進一步掩蓋了這樣的現實。如何發掘商業模式,同時規避走向尼爾波茲曼所說的娛樂至死,或許才是知識付費的真正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