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秋天裡的一縷春光 綻放最後的玫瑰

[導讀]也許，對人們來說，儘管孤獨無法消除，但有了愛，孤獨也會不那麼一樣。這就像晚秋裡的一縷春光，雖不能延緩冬的步伐，卻將綻放那朵最後的玫瑰。

電影《晚秋》劇照。 （優酷/圖）

秋風吹走破碎樹葉/搖晃枝椏/然而，果實何在？

——赫爾曼•黑塞

詩人阿多尼斯曾寫過一首短句：「冬是孤獨，夏是別離，春是兩者之間的橋梁，唯獨秋，滲透所有季節。」秋風颯颯，草木蕭蕭，大概既意味著一場告別，也蘊含了一份孤獨。晚秋時節，安娜（湯唯飾）獨自坐上客車前往西雅圖——多年不曾回過的家在那邊。臉色蒼白的她，用那雙周圍有一圈暗影的眼睛，久久凝望著窗外的風景，姐姐的那通電話總在耳旁縈繞：「媽媽去世了，大哥為你交了保證金，你回來參加葬禮吧。」

一、孤獨像一場秋霧

「誰現在單身一人，將長久孤苦伶仃/徘徊不已，眼見落葉飄零。」

——裡爾克

西雅圖的深秋，灰濛濛的天空，大霧沁入每一寸肌膚，空氣中有一股潮溼的味道。回到家中的安娜，面對多年不見的家人卻深感無話可說，而他們，在她面前總是小心翼翼，哥哥和姐姐為了遺產、墓碑在爭論不休。安娜只能跟躺在棺材中的母親說話，說起小時候她如何教她摺紙花，在這個時候，安娜才像是真正回到了家。

安娜在街上又碰到了那個叫勳（玄彬飾）的韓國男人，在回家的大客車上，他曾向她借了30塊錢來買車票，並主動把手錶作為抵押留給了她。儘管她早就清楚，這不過是情場老手的伎倆，但在這一刻，安娜還是問了他：「你想要我嗎？」她多希望有一個溫暖的身體可以擁抱，以慰藉那份不為人知的孤獨與寂寞。

安娜的孤獨，何嘗不是我們的。無論身處喧譁，抑或孑然於世，每個人內心最深處總有一處不願道出或無法言說的角落，誰都希望通過依戀另一個生命來消解那份孤獨。這大概就是我們渴望愛的原因。然而，愛可能會使時間的流逝變得不那麼寂寞，可能會讓我們暫時遺忘那份註定的孤獨，卻終不能徹底消除它。即使面對最愛的人，我們也無法把自己完全交給對方，畢竟，誰也不可能徹底地屬於另一個人。這份孤獨，像一場秋霧，就在身旁卻無從把握，陽光雖會驅散它，但在某個溼漉漉的清晨，它又會再次浮現，深深擊中我們的生命。

二、詩意在靜默中生長

我敘說：悲傷/也是一本記事薄

——阿多尼斯

安娜只願要一個擁抱，勳便可感受到她的孤獨。於是，他用這一天來陪伴她。在遊樂場，他們遇見一對情侶，雖然聽不到聲音，卻大概能猜到對話內容。他們開始讀著別人的口型配音，就像參加角色模仿的遊戲。兩人都明白，這不過是借別人的故事，來演繹自己的悲傷。後來，坐在地鐵站的長椅上，安娜向這個並不熟悉的男人訴說起心事，聽不懂中文的勳，專注地觀察著安娜說每句話時的表情，再用僅會的中文單詞「好」與「壞」，即興地評判著這個女人的生活。

模仿別人也好，猜測好壞也罷，都是在為那蒼白的生活著上一些顏色，其中自有一份詩意緩緩流淌。

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生活充斥著太多的功用，而少了太多的趣味。當「有用」成為社會價值的唯一標杆時，你可以預見這個社會是多麼糟糕。經過上萬年的進化，我們的精神和情感是不是也進化了，我們是不是比古人更加懂得悲憫和愛呢？

其實，生活的好與壞，人生的得與失，世界的真與假，誰能完全講得透徹呢。既然並不知道究竟有怎樣的人或事在前方等著我們，何不多一些詩意地活，多一些色彩地活，多一些灑脫地活。這樣，即使是悲傷，也不過是一本記載自我、飽滿自我、完成自我的筆記本而已。

三、最後的玫瑰醒了

好似山風/搖撼一顆橡樹/愛情搖撼我的心

——薩福

家人在對外時，小心地隱瞞著安娜的囚犯身份，勳配合著演戲，這是他擅長的遊戲。儘管並不知詳細情況，勳也能感受到那個男人對安娜的傷害，他明白了她的那份孤獨和冷漠究竟何在。他在葬禮後的聚會上打了那個男人，編了一個荒唐的理由，說那個男人用了他的叉子。一直安靜而淡然的安娜，此時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對著那個男人大聲哭喊：「你為什麼用了他的叉子？為什麼不道歉？」這番歇斯底裡的哭泣，終於向過去作了一次告別，她本已消逝的生命因一場邂逅而得以重生。這場邂逅是勳給她的。

安娜三天的假期就快到了，她要乘車返回監獄。勳送她到車站，在車窗外幾番作別，卻總也不願離去。在即將出發的時候，他一臉輕鬆地上車坐到她身旁，一如初次相見，「小姐，你好，我叫勳」，他說。

他不僅要給她一場邂逅，還要給她一個新生。此前幾乎不願主動交流的安娜，終於敞開了心扉，配合著主動自我介紹起來。還是那場大霧，仍是那家咖啡館，他和她在茫茫霧氣中深深相擁、長長親吻，並約定安娜出來後在此相見。

此時的勳已經知道，他將深陷囹圄，或者行將死亡，但他仍願給她一個約定。

兩年後，重獲自由的安娜來到了咖啡館，背對大門坐下開始等待。每當開門聲響起，她都略帶緊張地轉身，看看勳會不會像以前那樣突然出現。到最後，安娜向著空空的桌對面輕聲說道：「你好，好久不見」。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中晶瑩閃爍，更透出無比的堅定。這聲「好久不見」的含蓄淡然，說的其實是「好想見到」的濃鬱思念。安娜想說的，大概是「勳，我不知道你在哪裡，但我會一直等下去，始終不渝，至死不變。」

也許，對人們來說，儘管孤獨無法消除，但有了愛，孤獨也會不那麼一樣。這就像晚秋裡的一縷春光，雖不能延緩冬的步伐，卻將綻放那朵最後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