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是一部「窮人的經濟學」

■ 張 麒

《紅樓夢》中賈寶玉對農業、農村和農民的認識類似舒爾茨，可說也是另一種的「貧民經濟學」，而且賈寶玉的思想其實正是曹雪芹的思想的流露。

西奧多·舒爾茨是美國著名的經濟學家，致力於農業經濟學的研究，提出了窮人經濟學理論。舒爾茨說：「世界上大多數是貧困人口，如果你懂得了窮人的經濟學，那麼你就會懂得經濟學當中許多重要的原理；世界上大多數貧窮人當中，又主要以農業為生計的，如果你懂得了農業，那你就真正懂得了窮人的經濟學。」這段話被後來者廣泛引用並不斷引申。

早在一個多世紀前的清朝，中國就有一位現實主義作家曹雪芹，他創作的《紅樓夢》可謂「和舒爾茨想到一塊兒了」，因而至今仍具有很大的認識作用。曹雪芹對中國農業社會的認識是深刻的，剖析是到位的，也提出了許多具體的改善主張，堪稱「窮人的經濟學」。賈府的四周都是窮人，賈府的奴婢都是清一色的窮人，賈府的一日三餐、富有和貧窮，都連著農業。但中國當時的農業，是「賊盜蜂起」，土地荒蕪，到處「搶田奪地」，人們在死亡線上掙扎。書中記述，賈府在京城北面1300裡的地方有大片的莊田，有一年臘月裡莊頭烏進孝走了差不多兩個月的路程給賈府送來春節禮物（抵租子），一大堆、上百樣的奇珍異物、山珍海鮮，也就折合3000兩銀子，那幾乎是五六百人的莊戶人家一年忙到頭的所有啊。農副產品是如此的賤價，真的出乎人們預料。

明清史學家常建華在其《清史十二講》一書中披露：清朝初期從定鼎中原到乾隆初年這上百年間，糧價呈現出明顯增長的趨勢。江南蘇、松、常、鎮四府的米價，受水、旱、蟲災的影響，漲落幅度很大。康熙年間每升只有七文，乾隆五十年（1785年）後，每升米賣二十七八文至三十四五文為常價。因此，像賈府這樣的「鼎食之家」，也為「一粥一飯」的生計吵嚷不已。

《紅樓夢》在描寫賈府主子對這些貧窮的人們的態度時是認真的、傾其熱忱的，這就是對賈寶玉的態度。賈寶玉去看已去世的北靜王的愛妾、看因母親生病而趕回家探視的襲人、在鐵檻寺附近和農人們看紡線，都可看作是曹雪芹心態、思想和改變窮人命運的具體舉措。舒爾茨在《窮人的經濟學》中說：「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貧困人口對改善經濟的嚮往，並為此而鬥爭。全世界的農民在考慮成本、利潤及各種風險時，都是很會盤算的生意人，關鍵是沒有機會在經濟上施展能力。因此，要使他們能夠得到激勵和機會。」烏進孝、襲人他們都需要激勵和得到這種機會。賈探春作為賈府的三小姐就給了這些農人們機會，以「機會」改變了他們的命運，這個機會就是大觀園承包經營責任制。

大觀園承包經營責任制，是曹雪芹民本思想的自然流露。面對賈府佔地三裡半大的大觀園，是讓其自然荒蕪，還是讓老祝媽、老田媽、葉媽她們承包了去，養好園子，同時也各自掙一份利潤，爭一個出路？賈探春和薛寶釵她們勇敢地選擇了後者。而且他們對大觀園承包後的收入採取「不入公帳」的處理辦法，充分調動了打工幫傭的下人們的積極性。大觀園承包責任制，是中國土地所有權改革的一次飛躍，是劃小核算單位的一次大膽嘗試，是「窮人的經濟革命」的一次實踐。

舒爾茨對經濟學的傑出貢獻是農業經濟學的研究。他否認了農業經濟學隸屬於農學的範圍，研究農業經營的具體問題的傳統觀點，認為農業經濟學應該是一般理論經濟學的一部分。他按照這種思路研究農業經濟學的問題，為現代農業經濟理論的形成奠定了基礎。《紅樓夢》中賈寶玉對農業、農村和農民的認識類似舒爾茨，可說也是另一種的「貧民經濟學」，而且賈寶玉的思想其實正是曹雪芹的思想的流露，這一點需要我們認真研究，悉心體會。

（作者系中國中小企業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