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我們曾被「羅斯柴爾德」家族的事跡震得如雷貫耳,但卻少有人知,在民國的上海灘上,曾經的沙遜家族的故事同樣精彩。
一位猶太人如何在上海灘登頂首富
沙遜家族的興衰史
與羅斯柴爾德家族一樣,沙遜同樣是猶太人,很會生養子孫滿堂,對於上海人而言,比較熟悉的應該是從「老沙遜」開始,即:大衛·沙遜、伊利亞斯·大衛·沙遜、維克多·沙遜曾祖孫三人的故事。上海外灘的沙遜大廈
為沙遜家族發動的鴉片戰爭
即便不知道沙遜,但相信大家應該都知道南京東路上的和平飯店。建於1929年,原名華懋飯店,樓高77米,共十二層,外牆採用花崗巖石塊砌成,由旋轉廳門而入,大堂地面用乳白色義大利大理石鋪成,頂端古銅鏤花吊燈,豪華典雅,有「遠東第一樓」的美譽。飯店落成以後,名噪上海,以豪華著稱,主要接待金融界,商貿界和各國社會名流。如美國的馬歇爾將軍、司徒雷登校長。三、四十年代,魯迅、宋慶齡曾來飯店會見外國友人卓別林、蕭伯納等。解放後,飯店於1956年重新開業,起名和平飯店。
早期的和平飯店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一直到80年代,這座大樓是上海最高端的場所,沒有之一。曾經是上海人能拿得出手的不多的驕傲之一,而它的營造商——沙遜,卻一直是作為反面教材被提及。
沙遜這個古老的猶太家族一直在中東繁衍,在篤信伊斯蘭教的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中,一直以專業財政官員的身份生存。當十九世紀二十年代,巴格達新任行政長官執行反猶政策,並剝奪了沙遜家族首席財政官的職位,此時大衛·沙遜正值壯年,已是當地猶太社會的頭面人物,上訴土耳其政府要求解除達烏德的職務,未料竟獲支持。達烏德得知消息後,開始實施有計劃的復仇行動。大衛·沙遜被迫攜年邁的父親和全家老小乘著夜色,以化裝、賄賂的手法逃離了巴格達。老父親在逃亡中故世了,大衛·沙遜成為一家之長。1832年全家遷往英屬印度的港口城市孟買定居,不久後就加入了英國國籍。
沙遜家族的族長大衛·沙遜
大衛·沙遜之所以選擇孟買作為安身立家之所。首先因為它是英國的殖民屬地,能借重英國在全球的資本主義勢力,來幫助他進行今後的商業貿易活動。其次,英國在經歷了產業革命之後,棉紡織業迅速發展,其國內市場已趨於飽和,大量的棉織品就通過孟買銷往印度腹地,孟買成為英國對印度貿易的孔道。再次,當時英國的工業資本家正在極力反對東印度公司在貿易上的壟斷,要求獲得更多自由競爭的權利,這就為打開廣闊的市場創造了有利的條件。正是這些因素才使大衛·沙遜感到在孟買創辦企業會是前途無量的,於是就在1832年在孟買設立了沙遜洋行。
老沙遜洋行
大衛·沙遜利用沙遜家族擔任巴格達首席財政官的聲譽和經歷,又十分熟悉西南亞和波斯灣的行情,在當地還有一批從前結識的朋友,並通曉多種語言的便利,經營英國紡織品、東方織物及波斯灣土特產的貿易。沙遜洋行很快就發展為印度在波斯灣的最大貿易機構。
沙遜的真正機遇在1833年出現,這年的8月,英國議會通過了廢止東印度公司對華貿易專利權的法案,英國商人可以直接對華貿易。精明的大衛·沙遜敏銳的察覺到中國這個巨大的潛在市場,全力將英國的棉紡織品和印度的鴉片輸入中國,大發其財。
這是這個家族對中國的原罪的開端,當年林則徐虎門銷煙,近一半的鴉片就是沙遜家族的,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英帝國發動鴉片戰爭,就是為他們家打的。
南京條約後,他先後在廣州、香港和上海設立了分行。隨著上海對外貿易的繁榮和地位上升,沙遜洋行在上海的業務擴展十分迅速,在英屬印度對中國出口的鴉片、棉紡織品和棉紗等商品貿易總額中,佔據了相當的比重,上海很快就變成沙遜洋行在華的業務中心,其地位超過香港和廣州,為沙遜洋行日後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為適應貿易發展的需要,1864年8月,他會同其他洋行代表15人共同發起創辦了上海香港滙豐銀行。
「老沙遜」—— 大衛·沙遜的故事到此也告一段落,之後就是他的幾個兒子的創業史。
英商新沙遜洋行是英籍猶太人伊利亞斯·臺維特·沙遜於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創立。因與其胞兄阿爾伯特·沙遜經營的沙遜洋行中文行名相同,極易混淆,故人們以其來華先後,在行名前冠以「新」「老」兩字,以示區別。但兩行在經營及資金上並無關係,這兩位都是大衛·沙遜的兒子。
上海浦東黃浦江邊,運送鴉片的小船
新沙遜洋行建立初期,主要經營鴉片買賣和紡織品等貿易,是行商性質,在華資金均為流動資本。新沙遜每年運進上海售賣的鴉片平均有5000箱,價值300多萬銀兩,利潤高達100萬銀兩。
那是一個蒸汽機輪的大航海時代,世界日新月異被緊緊聯繫在一起。老沙遜有八個兒子,被分散在印度、上海、香港、印尼、英國、馬尼拉等各處,依託英國的殖民力量,在亞洲織成物流網絡,即為家族積累財富和榮耀,也在化解和防範風險,盡情享受的舊世界的榮光。但當世界進入了二十世紀,舊世界那一套開始玩不轉了,家族的新興力量上場了。
維克多·沙遜(彼時上海灘首富)
大衛·沙遜的曾孫——維克多·沙遜,生於1881年,青年時代愛好航空,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參加英國皇家空軍,作戰時因左腳負傷而致殘,人稱「蹺腳沙遜」。又因其為世襲準男爵,中外人士稱他為沙遜爵士。
1918年維克多·沙遜在印度孟買繼承祖業,掌握了新沙遜洋行的經營權。他曾經擔任過印度殖民地國會議員、調查印度工業勞動問題皇家委員會等職。1919年在香港設立香港信託公司,負責沙遜家族成員財產託管和收益事宜,利用龐大的信託基金購置有價證券,以收購股票的辦法控制了一些著名企業的股權。維克多沙遜開始用一種新的手段來控制世界——投行金融,手法和同一時代的太平洋另一端的JP摩根如出一轍。
20世紀初是一個民族獨立運動高漲的年代,中國如此,印度也是如此,沙遜集團在印度很難再有發展餘地。維克多沙遜把和他的曾祖一樣,把眼光再一次投向上海。
維克多·沙遜與舞女們
上海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正處於一個高速發展時期。於是維克多·沙遜決定把經營重點轉移到上海,並準備親自在上海「大幹一番」。這是新沙遜洋行經營戰略的重大轉變。在維克多·沙遜掌權之前,新沙遜洋行依然主要經營鴉片和棉紗布匹生意,日漸萎縮。
1923年維克多·沙遜第一次來到上海。初來乍到,對投資方向舉棋不定時,見安利洋行發生資金周轉困難,遂決定投資改組「安利」。使用的依然是在香港已經熟稔的投行金融手法,利用資金在時間上的價值控制成熟的洋行。維克多·沙遜看中的是「安利」的規模及「安利」老闆安諾德兄弟在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地位。假手「安利」,大力擴展新沙遜洋行,吞併「安利」及其所屬產業。到1936年安諾德兄弟退出「安利」,「安利」變為沙遜系統的一個企業。
如今的安利大樓
維克多·沙遜在上海站穩了腳跟,除繼續經營進出口業務外,還建立了若干直屬公司,投資多種行業。
然而使維克多·沙遜一戰成名的還是他在房地產方面經營的巨大成功。
用現在的眼光看,維克多沙遜是不折不扣的重資產經營,利用金融槓桿大量收購,還通過抵押放款的方式吃沒押產。新沙遜集團對抵押放款的條件十分苛刻,押價極低,一般僅抵產價的百分之三四十,但利息卻很高,至少要8釐,甚至1分以上,欠息不付,要按季加入本金,利上加利。許多押戶到期無力歸還,只好任其吞沒。如湖北路迎春坊、唐山路潤德裡、昆明路原德裡、黃陂南路安義裡和泰晤士大樓、華盛頓公寓、靜安公寓等等,都是新沙遜集團用這種手段吞沒的。
新沙遜還用出租土地給他人造新屋到期屋歸地主的辦法,「歸」進了大量房屋。經營房產的風險轉嫁給賃地造屋者,自己保有土地增值利益。
20世紀20年代,正在建造中的沙遜大廈
維克多·沙遜在1925年起開始興建高樓大廈。首先興建的是沙遜大廈,沙遜大廈面臨南京路和黃浦江,三面沿馬路,一向被認為是上海最好的一塊土地。沙遜大廈由英商公和洋行設計,全部為鋼筋混凝土結構,沿南京東路和外灘的外牆使用花崗石。從1926年4月破土興建,至1929年9月5日全部落成。沙遜大廈外表豪華,地理位置優越,又是上海第一個高層建築,因此建成後,維克多·沙遜頓時「身價」百倍,馬上成了上海攤上的「紅人」,新沙遜洋行的「聲譽」也隨之大為提高。隨後沙遜又陸續建造了河濱大廈、都市飯店、漢彌爾登大廈、華懋公寓、格林文納公寓。使其在解放前的上海28幢十層以上高層建築中佔了6座。首先建造沙遜大廈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收取高額租金。大廈落成後,包租給集團附屬的華懋飯店獨立經營,按年收取60多萬銀兩巨額租金。這座大廈建築成本包括土地作價200多萬兩,共計760多萬兩,只要13年時間就全部收回。
沙遜大廈的建造,是新沙遜房地產經營上的一大轉變。在嘗到甜頭後,便以建造高樓大廈和西式住宅為重點。相繼建造了河濱大廈、都城飯店、華懋公寓、格林文納公寓、漢彌爾登大廈。為建造高層建築和西式住宅,華懋地產公司在1930年、1932年、1933年先後3次發行公司債300萬銀兩、100萬銀兩和150萬銀元。
河濱大樓
新沙遜集團的房租收益巨大。以南京路外灘產業為例,從民國4~15年11年的租金額約105萬銀兩,再加上光緒三年到民國4年38年的租金,總數至少超過250萬銀兩,除去20%的管理費用,房租淨收益在200萬銀兩以上,50年利潤近25倍。民國13年這塊地估值220萬銀兩,這筆增值利潤還不計在內。再以新沙遜建築的茂名公寓為例,這座大樓建成於民國20年,當時的地價和建築費用共計420萬元,全年房租收入為56萬元,除去管理費及稅捐支出,全年房租淨收入為337120元,在淨收入中,除去常年5釐的投資利息,就是每年的盈利。照這樣計算,第二十年,便可將420萬元投資全部收回,還可收到以420萬元為本金的利息2739000元。像茂名公寓這樣的建築物,一般估計可使用100年以上,可見投資利潤之優厚。
華懋公寓
新沙遜集團除了房屋出租外,也做房地產買賣。在民國19~20年地價飛漲時,在一年內把早年低價買進的12處產業高價賣出,共得價銀14388719兩,僅此一宗淨賺銀1000萬兩以上。
1935年,新沙遜集團佔有的房地產達50多處,集中在幾個地段:在南京路、福州路一帶,有沙遜大廈、漢彌爾登大廈、都城飯店等大樓和慶順裡、和樂坊、長鑫裡等10多條裡弄;在淮海中路、茂名南路一帶,有茂名公寓、錦江飯店、茂名花園公寓、凡爾登花園、培福裡、紀家花園等;在蘇州河北岸有河濱大廈、瑞泰大樓、瑞泰裡、乍浦裡、德安裡等多處;在四川北路長春路一帶,有長春公寓、北端公寓、狄思威公寓、餘慶坊、啟秀坊等。至此,新沙遜集團在上海擁有的房地產,不論在土地面積、房屋面積和高層建築幢數方面,都已居上海房地產商的首位,成為上海的房地產大王。
在沙遜集團急速膨脹的過程中,維克多充分意識到工業資本與銀行資本融合形成的金融資本的重要作用。1930年成立了新沙遜銀行,是沙遜集團各企業的金融管理中樞。
維克多沙遜深知,家族的成功依賴於英帝國的庇蔭,他的金融抱負,不僅僅在於做一個生意人投資家,更想著對宗主國英帝國的效忠。1935年由於美國白銀政策使中國出現銀元幣制危機,維克多·沙遜拋出「救濟上海金融之計劃」(簡稱「鎊券計劃」),企圖把中國貨幣體制納入英鎊集團範圍,但因遭到中國人的反對而擱置。這一次失敗對維克多沙遜來說是一次沉重打擊,此刻他突然知道了,英帝國已經日薄西山,與他曾祖時代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此刻他已萌生退意。
百老匯大廈(今上海大廈)是沙遜集團建造的
1937年「八·一三」淞滬戰事後,上海租界的地位岌岌可危,沙遜開始陸續將資本轉移國外,大量拋售各附屬企業和投資關係公司的股票。估計第一次撤退轉移的資金要超過一千萬美元。
1945年抗戰勝利後,維克多·沙遜看到租界特權業已失去,蔣介石政權搖搖欲墜,通貨惡性膨脹,不由地發出感傷:在中國開展大規模業務的日子已經過去了。隨後將在上海的直屬公司全部遷往香港,上海只設分支機構,資本額也改以港元計算,同時大量出售產業,進行第二次撤退。
這次撤退後,沙遜家族開始逐漸淡出,維克多·沙遜清醒知道百多年來庇護家族的宗主的沒落,家族在未來已經難有作為,此刻全身而退是最佳選擇。
上海1949年後,進入一個新時代。1958年10月31日,新沙遜集團以產抵債,把新沙遜公司、新沙遜銀行、華懋地產公司、遠東營業公司、上海地產投資公司以及華懋洗衣廠、華懋飯店、都城飯店、華懋公寓等9家企業在華的全部財產轉讓給中華企業公司,結束了在華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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