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犬少年與張一白的青春公式 | 專訪

2020-12-28 澎湃新聞

原創 三聲編輯部 三聲

從《將愛》到《風犬》,經歷了幾輪青春影像迭代後,張一白所牽掛的,仍是如何將曾經的情懷記憶準確傳遞給大眾,他也將持續在不斷出走和返鄉的過程中,尋找平衡感最佳的落點。

作者 | 鄒迪陽

採訪 | 任彤瑤

編輯 | 周亞波

張一白心裡的石頭最終落下。

在10月22日收官這一天,《風犬少年的天空》(以下簡稱「《風犬》」)在B站完成了3億播放量,此前,它曾開創蟬聯B站熱搜榜首24天記錄。口碑方面,《風犬少年》的豆瓣評分目前已達到8.1,站內評分最高則為9.6分。

這是張一白時隔20年再度操刀劇集。1998年,張一白執導的《將愛情進行到底》至今被一部分人稱作「中國大陸首部青春偶像劇」,彼時,風靡華語圈的臺灣偶像劇《流星花園》尚未誕生。

數年後,青春片一度成為「風口」,張一白同樣處在風口的中心。取得不俗票房的《匆匆那年》、《從你的全世界路過》之外,張一白還監製過《杜拉拉升職記》、《後來的我們》、《一生一世》等項目,在導演、監製等多重職業身份間靈活切換,鞏固了自己在「青春片」這類題材的口碑。

「熱血青春」類型化打造,強大的市場營銷才能,B站與張一白聯手進軍影視行業,正是看中了他的產品特點和站內用戶基群的高度重合性。

《風犬》播出前,張一白時常感到忐忑和空虛。在接受《三聲》(微信公眾號ID:tosansheng)採訪時,張一白坦言回來拍劇並不是為了掙錢:「尤其現在電影票房火爆成這樣,拍部劇的利潤根本沒法比。」把一個千禧年間發生在山城的青春故事搬上螢屏,才是他最大的興趣所在。

拍好自己的家鄉,之於張一白本不是難事。從2006年《好奇害死貓》、《秘岸》再到2016年國慶檔狂攬8億的《從你的全世界路過》,「重慶三部曲」的上映讓無數人觸摸到了這座城市多樣的現代化進程。

去年1月初,重慶文創重要打卡地「鵝嶺二廠」還曾為張一白舉辦了個人影像展,展出與三部電影相關的攝影作品,共計400張。在張一白鏡頭下,十八梯、白象街等渝都特有的城市景觀立體而鮮活。

儘管成功扮演了打造重慶網紅地位的一把手,但在輿論場上,圍繞張一白近年來作品的爭議從未減少。尤其以《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為代表,雞湯臺詞、幻燈式轉場、年代金曲轟炸,部分評價認為,這些扁平的設計性元素割裂了重慶內在草莽的江湖氣、煙火氣。

或許是對外在聲音的接納,或許是電視劇領域相對寬鬆的商業訴求,在《風犬》中,張一白由「製造」重慶影像的人轉為了客觀真誠的「講述」者,一個直接體現便是地域感的強調。

張一白介紹,在《風犬》籌備期,劇組勘景時花費大量功夫,在江北找到一個名為大興村的老街區,搭起麵館和住宅拍攝主要生活場景,四位主人公也因此被網友調侃為「大興村F4」。

大興村四兄弟

除了彭昱暢,另外三名年輕演員都是土生土長的川渝人,全劇大部分時間在地道的方言中推進,此外還雜糅了川普和普通話。在張一白眼中,這種語言的混用並非失誤,而是為了凸顯人物不同的出身背景,和同樣具有強烈衝突感的文本。

《風犬》裡的重慶市二十九中地處解放碑商業圈,號稱「霓虹燈下的學校」,周邊從業人員構成複雜,既有在政府機關和醫院工作的,也有不起眼的流動小攤販,造成了生源間的階層分裂和多樣。

在和《風犬》小說原作者裡則林接觸中,張一白髮現對方和自己都曾就讀於市二十九中,兩人聊起母校的種種,發現相似度頗高。在張一白鼓勵下,裡則林開始重新創作劇本,並融入了他們共同的關於這所學校裡成長的記憶。

與現實的相互映照,無形為《風犬》注入了生離死別等較為嚴肅的議題。這種關乎城市灰暗面的觀察和挖掘,正是早先張一白在《好奇害死貓》時期所做的工作,如今以某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撿了回來。

悲觀的調子在劇情中後段鋪開後,並沒有延續到底。「劇本從初稿到現在變動很大。」最後張一白決定採取裡則林的意見,讓這幫孩子能越過社會加諸的矛盾,留下對彼此的善待和真心。

進入封閉剪輯階段時,也是疫情肆虐之時。張一白有天在家中整理自己過往的影視歌曲合集,偶然翻出一首曾給央視拍的賀歲劇《開心就好》中的插曲,《遙望2000》。

「我一聽很感動,裡面有句歌詞,忘了冷冷的大街上/冷冷的人群中丟失的歲月皚皚/期待著暖暖的陽光下,這不就是在寫我們正經歷的一切嗎。」

他做了個「任性」的決定,把這首小柯作詞作曲、原唱的歌用作《風犬》片尾曲,歌名改成《遙望2020》,請來周迅和陳坤翻唱。「如同我說的,我們放棄了殘酷,放棄了暗黑,選擇了青春中間的那一抹暖色。」步入50歲後,他希望自己在創作上擺脫既有的束縛,能更加從容,「野得像風,跑得像狗。」

第七集結尾,主人公們春節時跑到江堤上辭舊迎新,對岸兀然矗立著千廝門大橋和洪崖洞。有人質疑說,這些標誌性建築,明明是這幾年才修好。

「我傻呀?我還不知道2004年沒有那些建築啊,我知道,但我不想用後期抹掉,因為江對面就是他們的未來。」在張一白眼中,真實永遠在生活真實與藝術真實間搖擺,至於自己偏向何方,在不同的語境中總有適合的答案。

張一白

在影像與記憶的交匯前,「青春公式」可以變奏,但仍然印記明顯。

兩江交匯處,年輕人面向遙遠的未來發出呼喊,而從《將愛》到《風犬》,經歷了幾輪青春影像迭代後,張一白所牽掛的,仍是如何將曾經的情懷記憶準確傳遞給大眾,他也將持續在不斷出走和返鄉的過程中,尋找平衡感最佳的落點。

以下是《三聲》(微信公眾號ID:tosansheng)與張一白的對話整理:

01 | 前期籌備

三聲:你和原小說作者、也是這部劇的編劇裡則林是怎麼認識的?

張一白:因為我愛看書,有次正好看到了《瘋犬少年的天空》的預售,推薦人是徐靜蕾,我的老朋友。後來書剛上架我就買了,看完通過徐靜蕾聯繫上裡則林,說我要買你這個書的版權。

他當時很矜持,後來告訴我其實這本書的編輯其實早說過,你這個書要是給張一白相中就好了。沒想到剛發售三天就被我看到,還買來讀了,接著就開始跟他聊怎麼著手改編。

三聲:當時就想到拍成電視劇了嗎?

張一白:其實還沒想到要做什麼,就是聊他寫的書。聊完後我順便看了他的《像狗一樣奔跑》,覺得書中口語和寫作的地方很熟悉,就問他是哪裡人,他說廣東人,中學在重慶二十九中讀的,結果我們是校友。

我1980年畢業,他1990年才出生,上中學都是2000年以後了。其實我也一直希望把那批中學同學拍出來,但沒搜集到足夠的文本。後來聽裡則林聊他學生時代的朋友,老狗、大力嬌,這都是他的髮小,名字和劇中一模一樣。他的故事離我上學那會兒差不多,我就鼓勵他寫出來,然後我們開始創作劇本。和原著基本沒關係,只保留了主角馬田的名字,我買版權就買了風犬少年的天空、馬田這九個字。

六位主演圍坐合影

三聲:你自己在劇本上參與多嗎?

張一白:比較多,我聽他們講故事,然後提修改意見。裡則林是一個很認真的人,不惜力地改了很多稿。他這兩年不斷改稿和跟組、跟演員溝通、說戲,很多工作是他在幹,演員們也很信任他。

三聲:之前有說過,其實第一稿跟最後的差別很大,具體是怎樣?

張一白:最大改變是從原來那種殘酷的基調,變得更溫暖了。原本接踵而來的人的變化可能更狠,現在他們面對社會和生活一系列挫折打擊,做出的選擇沒有那麼暗黑。

三聲:為什麼會有這種改動?

張一白: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我們剛開始拍劇可能偏向於殘酷的設定,但當裡則林劇本裡那種冷幽默、周星馳式的東西出現的時候,給我帶來了很多啟發,我覺得人物如果順著這個邏輯走應該更好,我也更接受。

三聲:和另外兩位導演的合作是怎樣達成的,主要分工是什麼?

張一白:我們整個公司團隊都是做電影的,包括韓琰導演,李炳強他原來是我的攝影師,想轉型做導演,就把他請來。

我不在重慶時,另外兩位導演他們拍了很多內容。我的工作日程比較緊,所以會把一些重場戲、我認為難把握的戲都挑出來,在重慶的時候集中拍完。有些常規戲也讓他倆去拍,我們並不是總導演和執行導演的關係,而是聯合導演,所以把署名放在一起,三個人是帶著共同的熱愛和熱情來拍這個劇。

張一白在工作中

三聲:重慶二十九中本身最特別的地方在哪兒?

張一白:它坐落在重慶建城以來最熱鬧的一個地段(解放碑),號稱「霓虹燈下的學校」,這個學校最大的特點是生源多樣性。學生的家庭背景很豐富,父母既有官員、文化人、醫生、知識分子和公安局的,也有為商圈服務的售貨員、送貨的、擺攤的、開飯館的。

三聲:以你的觀察看,學校這幾年變化大嗎?學校怎麼看待你們回去拍劇?

張一白:內部幾乎沒變,但周邊變化很大。

學校是很支持的。我媽媽在二十九中教書,多年前有次陪她回去了一趟,整個樓道緊挨著鬧市區。它有一面是牆,有一面是小短牆,外面是(街道)風景,是開放的,我特別喜歡那個構造。靠近樓梯拐彎的外面還種了樹,很有意思。

三聲: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場景大興村,是搭出來的還是實景拍攝?

張一白:那是一條真正的街區,我跟裡則林原來都是在解放碑附近,那一帶近年變化很大,好多地方都拆了,基本找不到過去的景。後來我們在江北花了很大的力氣找到這兒,原名就叫大興村,很像我小時候住過的那種六七十年代的建築。

劇組看過覺得很喜歡,於是就定了,還花了很大功夫進行改造,比如在實景中間搭個麵館,搭一戶人家,把街道布置出生活氣息,哪怕是一片青苔、一棵樹、一個路燈、一個石墩子,也要自然融入到背景中,削去人工裝飾的痕跡。

02 | 內容把控

三聲:很多觀眾反映《風犬》的情節比較顛簸。

張一白:對,因為它骨子裡是一個成長故事,講一幫將要步入社會的高三小孩如何告別無憂無慮和犯蠢的狀態,離開舒適區,去接受每個人迴避不了的生活和他們自身將面對的各種問題。

從某種意義上看是以時間為序,但每集切入點都不同,有時關於愛情、親情、友情,有時關於家境落差,關於信任,關於對自我性別的認知,包括關於生和死,到後面討論的問題會越來越嚴肅。我希望它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單元。這次在B站看劇,就覺得節奏太快了,不是說鏡頭切得碎,而是敘事上波折起伏不斷。

三聲:你自己當初沒有意識到嗎?

張一白:是我有意做的,但沒想到效果這麼好,基本沒有太多廢話。我之所以喜歡這部劇,就在於它結構上給人多種猜想。

像第五集光拍安然和劉聞欽的回憶殺,到了第六、七、八集又拉回來,講這幫朋友聖誕、元旦、春節三個節點分別都在幹些什麼。聖誕更多關於愛情,突如其來的初戀和悸動,第七集跨年講友情。春節那集(第八集)可能講親情,因為每逢佳節倍思親。

三聲:等於把每一個對中國人或者是對年輕人來說很重要的節點,跟他們不同的社會關係放在一起?

張一白:對,我們選擇這種敘事結構,就是想要呈現他們在高三經歷的變化。他們必須用自己的方式去處理眼前困惑,不是張一白的回答、不是成年人的回答、不是心靈雞湯式回答,誰也沒有標準答案,哪怕是50多歲的我,因為每個人在不同生活階段對很多命題的理解也不一樣。

我不希望為人設拍劇,人設就是固定的,為了討喜。如果這組人物有CP感,每集只要讓他們變著花樣撒糖就好。我在創作時反覆強調人物是什麼?人物必須有變化,可能有的觀眾接受不了,但更多人我相信他們能理解那種轉變,從沒頭沒腦地嬉耍,到下一分鐘突然喚起你內心的傷感。

比如劉聞欽跟安然最後關係的走向,肯定跟大家最開始看到的完全不同,彈幕裡觀眾對他們投射的那種強大感情使我很欣慰,同時也擔心大家知道結局後遞刀子。

三聲:16集的篇幅不算很長,每集就像你剛才說的,時間就是一個小時之內。

張一白:之前拍臺播劇就是41、42分鐘到點,我們希望每一集有它內在的起承轉合,必須以某處高潮或是名場面做收尾,要有個鉤子鉤住後續的劇情發展,而不是到了那個點管他話說沒說完就掐掉。

所以我後來放棄了很多拍臺播劇的機會,寧肯不給電視臺播,也需要這種發揮的自由。

三聲:你想要一種可以跳脫出臺播劇的敘事框架。

張一白:對,就是因為網劇在時間和結構上給人更多自由,去年大家不約而同都在做這件事,包括迷霧劇場出的《沉默的真相》《隱秘的角落》這幾部劇。

《風犬》的素材照常來說能剪成20多集,第一版按劇本剪出來有18集,我為了提升節奏感,又告訴投資方說想剪成16集。他們知道這樣算下來要少賺一筆錢,但仍然很支持我。這部劇光剪就耗了快半年,先剪輯師粗剪,然後我自己上手,一集一集,一場一場地剪。印象中剪了三到四遍,每天下午和晚上就去機房忙活,剪完之後再做調整,最後決定調成16集版本後又剪了一遍。

三聲:剪輯完成的時間點大概是在什麼時候?

張一白:剪完後剛好到疫情期間,我們開始做聲音做音樂,那段時間只有我跟音樂作曲老師一起工作。看著外面悽風苦雨,大家只能默默低頭幹活,結束後各自散去。

後來我自己在家整理我自己影視作品中所有歌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了2000年為中央臺拍的一檔賀歲劇《開心就好》中的歌,那首歌叫《遙望2000》。裡邊有句歌詞寫「忘了冷冷的大街上/冷冷的人群中丟失的歲月皚皚/期待著暖暖的陽光下」。我心想,這不就是我們正在經歷的一切嗎,於是決定要把它用到《風犬》裡邊。

原唱是小柯,請陳坤和周迅來翻唱,歌名順勢改成了《遙望2020》,藉此寄託某種情懷。如剛才所說,我們放棄了殘酷、暗黑,選擇了青春的那一抹暖色;選擇了大興村,選擇了那些父老鄉親,選擇了重慶固有的江湖氣和煙火氣,這些都與這首老歌給人的感覺相符。

我們做音樂也花了很長時間,包括深度配音、音樂混錄、配樂時機的安排、跟收音比重的協調。國內很多劇聲音後制基本沒導演什麼事,全盤交給錄音師和錄音指導。拍《風犬》我都是親自監督聲音和配樂,起碼聽了四五遍。每個位置怎麼調,音樂從哪兒進到哪兒結束,花了不少心思。

看彈幕時發現不少聰明的觀眾能注意到這些設計,感覺還挺欣慰的。

三聲:會覺得自己的勤懇付出得到了認同。

張一白:我不能自詡《風犬少年》為良心劇,但我覺得自己還算比較任性。

肆意奔跑的「風犬少年」

這種任性除了剛提到的剪輯方式,其次是對電影質感的追求,我是拍電影出身的,自然想把電影品質帶到劇的創作語言上來,不僅僅是調色打光,或者在聲音上怎麼玩花樣。而是對整個工藝和創作邏輯、鏡頭語言的一個宏觀把控。我們拍這個題材故事,就要把它放在高度寫實的環境內。

拿美術來說,它沒有大多數青春劇那種浮誇、廉價的裝飾感,包括服裝造型,甚至在選角時我都儘量避開以往青睞的俊男靚女,儘量挑出外表個性、有特點,符合人物形象的演員。

三聲:要想呈現千禧年的街景,主要困難在哪?

張一白:重慶變化很大,有時候大的場景中可能闖進那個年代沒有的建築物,我也掙扎和糾結過。其實能運用電腦技術把該修的修掉,該擦的擦掉,比如他們過年在解放碑玩,那附近在當時沒那麼多高樓,但我又想留下。

三聲:這樣不會等於穿幫嗎?

張一白:我不這麼認為,對我來說那個故事發生的江對面就是未來,他們在喊新年快樂辭舊迎新的時候,等於在向未來呼喚,未來既是璀璨的,也是複雜的,這種地方不需要寫實。我傻呀?我還不知道那個時候(2004年)那個橋沒修啊。我知道,但我不想改變,地理位置的精確在這個時刻不重要。

在其他細節執行中,我們是力求還原和真實度的,包括發現有的課本不對,又花了很大功夫用後期手段去校正,所謂真實就是生活真實和藝術真實的結合。

在強調前者的時候,要儘可能還原大量細節。但對於藝術真實而言,你就有了一定主觀發揮的餘地。我們不是在拍純粹紀實片,劇中必須要有強大的情感表達來作為支撐,為此可以不必苛求「真實」。

03 | 人物塑造

三聲:為什麼會覺得「非彭昱暢不可」,甚至等了他半年?

張一白:選角就是靠直覺,沒有分析。我在跟他接觸時覺得他就是老狗本狗,所以為他延後開拍。這個等是要花錢的,還要調整時間集結隊伍,但我也願意。

三聲:彭昱暢是第一個確定的演員嗎?

張一白:應該是,確定別的演員也很快,沒一個演員試過戲。我都是和他們見面15分鐘就全部定下來,每個演員最多接觸了10分鐘,15分鐘。

見面的過程中,會表面很隨意地聊,但同時也在觀察他們。其實只要看兩點,第一表現自不自然,第二TA是不是我想要的這個人。跟張婧儀還有週遊都是聊完幾句,說就她/他了,沒試戲。張宥浩也是,一路上跟他開了十幾分鐘玩笑,也基本就定下來了。雖然看起來特別隨性,但我都在觀察他們身上最基本的東西。

彭昱暢與梁靖康江邊眺望

三聲:怎麼看待劇中這幾個人物在出身上天然的落差?

張一白:二十九中的學生數量比較少,他們私下相處往往很真實、沒有芥蒂,出身差別大都是社會強加的。別看馬田表面覺得自己很牛,他待人並不缺少真誠,安然也是,她並非有意炫富,只不過性格決定命運,劉聞欽和老狗的個性差異導致了他倆同樣面對一段感情,勢必產生不同的選擇和結局。老狗天真淳樸,並不覺得送豬肝有什麼好難為情,但劉聞欽就會想,我為什麼不能送一個戒指給她呢?他的性格和自尊讓他走到了這步,而不是社會逼迫他。

我的觀點是性格決定命運,很多事不能怪罪於別人。所以我特別喜歡我們的演員,包括彭昱暢、大力嬌、馬田和安然,他們能在不同狀態之間靈活切換,鬧起來的時候動如脫兔,但又能瞬間靜下來,讓你看出他表情中的傷感,難以掩飾的失落。這也是在我拍攝中或者表演指導上希望實現的。

三聲:這和你現在的創作狀態有關嗎?

張一白:到了我這個年齡,理應越來越自由和灑脫,不要過多拘泥於風格或是角色性格理解的統一。

如果我在30、40歲拍這個劇,可能會有所糾結。但眼下都50多歲了,為什麼不能像鏡頭下十幾歲的孩子一樣無拘束呢?這是我拍劇的樂趣所在,可以拋開那些抽象概念束縛,讓自己的創作狀態像風犬,野得像風、奔跑如狗。我也希望自己像他們那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不是為了表演概念和成全社會。當生活給予打擊的時候,我們就去承受,生活需要快樂我們就放肆。

三聲:幾個原型人物近況如何?比如老狗他們。

張一白:狗哥前段時間開網店賣口水雞,還給我們寄了一堆。我們在重慶拍劇的時候,他們也都常來現場探班。不僅是他們來,我的中學同學們也會來,一幫老頭老太太,人都特別好,不為了追星或幹嘛,反正你拍一晚上戲,我就陪你坐半夜,那些女同學還會送各種吃的來。這部劇有個小面顧問是我的高中同學,開麵館的。從《從你的全世界路過》開始拍面都是用他們家的面。只要一通電話打過去她就立馬來現場,幫你拍下面、撈麵的特寫。

04 | 「B站追劇」

三聲:你很久沒有回來拍電視劇,這次心態或理念上有什麼變化?

張一白:我從《將愛情進行到底》開始算起只拍了兩部劇,對我來說拍劇並不是為了掙錢,我本職也不是電視劇型導演,一年高產三四部那種。既然要拍就一定要把我全部的審美、才華和多年來對青春、生活、乃至對生命的理解傾注在其中,否則幹嘛拍它?

從收益上來說,拍劇對我來說真的沒多少好處。我不知道實際利益在哪兒,直到劇集播出前都有一種空虛感。電影拍完了成還是沒成,質量好不好,團隊其實心裡有數,可以從豆瓣,貓眼,淘票票這些地方,或者票房表現上直觀反映出來。但拍劇牽涉到的維度太多了。

我經常講自己根本不知道《將愛》火過,直到陸續聽有些年輕人說,張導你拍的《將愛》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我們(因為看了你的劇)才來上海讀大學。起初我只當是奉承話,但慢慢類似的聲音越來越多,才促使電影版《將愛》提上議程。後來裡則林他們告訴我,當年他們真的是放學就衝回家去看。我根本沒體會過你們所說的萬人空巷。

三聲:你會在意數據上的表現嗎?

張一白:不會,當你知道沒有統一答案存在的時候,自然就不在意了。

三聲:會多大程度地進行前置的市場調研?

張一白:我不能不考慮市場,但我相信我們故事的原創力和當中輸出的這種感情、激情、人物的中二鮮活。我不會輕易決定拍一個劇,尤其當它不能換來龐大物質利益的時候,我想要拍必定是出於對這個故事本身的喜歡。

我沒覺得現在流行的甜寵劇不好,那代表著一種審美和生活理念。但只是要讓我來拍的話,我就不拍人設,我要拍人,那是我的選擇。別人的創作和價值觀、市場觀與我無關,有人願意為內容買單就是合理的。我相信自己的劇也會有很多人喜歡,至於別人怎麼成功,跟我一點關係沒有。

籃球場的合唱

三聲:B站是什麼時候開始介入的?

張一白:B站三四個月前開始找我們談這件事,不過是投資方牽頭,導演在這件事上沒什麼發言權。當然我也不反對,我們更年輕的一代不但不反對,還集體說服我。

年輕的這一批,像裡則林他們比我態度更寬和,覺得高興,歡呼擁抱。他們心態跟我不一樣,畢竟我80年高中畢業,他90年才出生。

三聲:B站跟你們接觸之後,除了說要買播放版權之外,還做了哪些工作?

張一白:調用了很多資源來安利和推廣。我們很幸運,作為B站出品的第一部劇,《風犬》背負了極大熱情和期望,B站的人也都很喜歡這部劇,談的過程中就在不斷跟我說一定要拿下,說特別喜歡這個劇。這也是促成合作的動因。我能看出他們很堅定,還在上海給他們提前放了幾集。

三聲:這是你第一次開彈幕看劇?

張一白:是的。我之前知道B站,也知道彈幕的存在。我很反對看電影開彈幕,直到現在也是,但看劇刷刷彈幕挺好的,你可以中途暫停,它不像看電影是集體性儀式,不能說我不想看了就喊停。

開彈幕刷劇,有時發現自己設計或無意拍到的東西被觀眾挖出來,就會想我怎麼沒注意到這點,或者好奇這個地方怎麼被他們發現了?心態在小得意和小冷汗之間來回切換,蠻有意思。我們原來看電影和影評沒有這種濃厚的社區互動氛圍。同一段演了幾分鐘才兩三個人評,你會想是不是沒拍好,拍得太沒勁。看到鋪天蓋地的彈幕,就明白你想要的劇作效果終於達到了,這個過程還挺爽的。

雖然B站不是大家習慣性看劇的渠道,但我一直想離開舒適區,去嘗試這種新鮮事物,就是因為它有意思我才去做。

三聲:一部背景講90年代年輕人的故事,放到B站這種主要面向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的網站上,有過擔心接受認可度嗎?

張一白:我身為一個60後,80年代從二十九中畢業的人,能感覺到2000年左右的中學校園跟我們上學那會,甚至對00後來說都沒什麼本質區別。青春無非就是又二又燃,有愛情、有友情,不都那點話題。只是道具不一樣,比如原來沒手機,現在有了。

幾代人面對的壓力也是相似的,00後真的人人都是富二代嗎?人人家境無憂嗎?其實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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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風犬少年」與張一白的青春公式 | 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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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寧浩在這裡拍了《瘋狂的石頭》,同年,本土導演張一白在這裡拍攝了《好奇害死貓》。2016年,張一白攜《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再次回到故土拍片,四年後,由他導演、裡則林編劇的《風犬少年的天空》作為B站第一部長劇集,又把川渝味道傳遞到了屏幕上。發生在重慶的故事,似乎總是帶了點不可控的瘋勁兒。所以雖然與青春有關,《風犬少年的天空》又不算是觀眾記憶當中單純的青春劇。
  • 《燃野少年的天空》 張一白挑戰青春歌舞電影
    本報訊(記者 肖揚)由張一白、韓琰執導,裡則林編劇的青春歌舞電影《燃野少年的天空》日前在海南階段性殺青
  • 《燃野少年的天空》張一白挑戰青春歌舞電影
    北京青年報訊(記者 肖揚)由張一白、韓琰執導,裡則林編劇的青春歌舞電影《燃野少年的天空》日前在海南階段性殺青,並曝光一張頗有味道的「鹹魚」概念海報,這也是本片自開拍以來第一次正式官宣。《燃野少年的天空》於2018年開始籌備,2020年11月在海南海口開機,歷經兩個月的拍攝。海報中自由自在徜徉天空的「主角」竟然是一群形態各異的鹹魚,十分耐人尋味。鹹魚,這個最早源自粵語形容廢柴的詞語,搭載周星馳的經典臺詞:「做人如果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區別?」被廣大網友所熟悉。海報中少年們化身「鹹魚」飛上天,不僅沒有自暴自棄,反而身系蝴蝶結絲帶,遨遊藍天白雲之間。
  • 彭昱暢《風犬少年的天空》定檔,兩大擔心,張一白導演和播出平臺
    而歡喜傳媒和嗶哩嗶哩彈幕網之間,存在股權等形式的合作關係,《風犬少年的天空》分發這家彈幕視頻平臺,也有其中的道理。當然,對於兩家後起之秀而言,自身擁有的用戶量,似乎還不能和三大視頻平臺相提並論。這部電視劇在播出數據上,可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 《風犬少年的天空》首播,彭昱暢放飛自我,導演張一白是亮點
    《風犬少年的天空》是一部青春劇,由張一白、韓琰、李炳強執導,彭昱暢、張婧儀、梁靖康主演。該劇作為一部青春劇,集數非常短,只有短短的16集,這就增加了劇情的可看性和精彩程度。青春,不正是張揚而肆意的嗎。「青春片教父」,擅長拍青春片,代表作有《將愛情進行到底》。
  • 《風犬少年的天空》讓我回首青春,再少年
    青春是什麼?青春是80、90一代人美好的回憶,是00一代人正在經歷的旅程。當我們90代回首自己青春時,有《神話》、有《武林外傳》,80代則有《將愛情進行到底》。而此時《風犬少年的天空》可以算作是00代青春的記錄。恰巧《將愛》與《風犬》都是張一白的作品。
  • 《風犬少年的天空》開播 解鎖新時代青春劇
    《風犬少年的天空》開播海報  又燃又二又暖的16集青春劇《風犬少年的天空》於今日(9月24日)晚八點正式在在嗶哩嗶哩(簡稱「B站」)和歡喜首映聯合獨播。該劇由張一白、韓琰、李炳強執導,裡則林擔任編劇,彭昱暢、張婧儀、梁靖康、周依然、張宥浩、郭丞、週遊等主演,講述了千禧年間一群新時代少年們跌跌撞撞、全力奔跑的成長時光。
  • 張一白時隔20年再拍青春劇,《風犬少年的天空》下周四開播
    爆笑+很燃,這就是重慶籍著名導演張一白時隔20年再拍「青春」劇交出的答卷。9月16日上午,由他聯手韓琰、李炳強兩位導演帶來的16集青春劇《風犬少年的天空》發布定檔海報和預告,宣布該劇下周四(9月24日)起登陸歡喜首映和嗶哩嗶哩(「B站」)。
  • 闊別22年,張一白《風犬少年的天空》9.3分開播,看點在哪?
    劇照時隔22年,張一白又對青春劇下手了而上一次這張一白和青春劇這兩個標籤的同框,還要追溯到1998年《將愛情進行到底》(下簡稱《將愛》)的熱映。《#風犬少年的天空#》(下簡稱《風犬》),有所不同的是播放平臺從當初的央視換成了現在的B站。
  • 《風犬少年的天空》定檔 滾燙青春「爺青回」
    本文轉自【網易娛樂】;又燃又二又暖的16集青春劇《風犬少年的天空》今日齊發海報預告並正式官宣定檔。預告片裡,彭昱暢、張婧儀、梁靖康、周依然、張宥浩、郭丞、週遊七位風犬少年個性鮮明、畫風嗨皮,上演著一幕幕青春時期的熱辣酸甜。
  • 《風犬少年的天空》今日開播 解鎖新時代青春劇
    又燃又二又暖的16集青春劇《風犬少年的天空》於今日(9月24日)晚八點正式在在嗶哩嗶哩(簡稱「B站」)和歡喜首映聯合獨播。該劇由張一白、韓琰、李炳強執導,裡則林擔任編劇,彭昱暢、張婧儀、梁靖康、周依然、張宥浩、郭丞、週遊等主演,講述了千禧年間一群新時代少年們跌跌撞撞、全力奔跑的成長時光。
  • 張一白導演、彭昱暢新劇《風犬少年的天空》定檔9.24 B站熱播
    青春勵志劇《風犬少年的天空》今日發布定檔預告片及海報。9月24日起該劇將在嗶哩嗶哩(簡稱&34;)和歡喜首映聯合獨播。《風犬少年的天空》是由張一白導演,彭昱暢等人主演的16集社會青春劇。劇集講述了千禧年間,重慶一所高中裡幾位出身不同、性格各異的少年的故事,他們在親情、友情、戀情的衝突中最終獲得成長。本劇由歡喜傳媒集團有限公司、B站、上海拾谷影業有限公司出品。作為年輕人聚集的綜合性視頻社區,B站擁有豐富的影視劇內容及高質量的用戶原創視頻。
  • 張一白導演、彭昱暢新劇《風犬少年的天空》定檔9.24B站熱播
    青春勵志劇《風犬少年的天空》今日發布定檔預告片及海報。9月24日起該劇將在嗶哩嗶哩(簡稱「B站」)和歡喜首映聯合獨播。 《風犬少年的天空》是由張一白導演,彭昱暢等人主演的16集社會青春劇。劇集講述了千禧年間,重慶一所高中裡幾位出身不同、性格各異的少年的故事,他們在親情、友情、戀情的衝突中最終獲得成長。本劇由歡喜傳媒集團有限公司、B站、上海拾谷影業有限公司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