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得出來《沐浴之王》有多努力。
比如臺詞,「這種情況下,我怎麼能走呢,我得跑啊」。
「我有幾個億的資產」,「你有兩個億,是吧,一個記憶,一個回憶。」
也能看得出《沐浴之王》的力不從心。
比如人物設置上的粗暴,奶奶的角色只負責煽情,表哥的角色只負責蠢壞。
看《沐浴之王》最大的感受是尷尬。
但和看一般的爛片時,觀眾為導演、演員等主創而尷尬不同,看《沐浴之王》是因為在某一時刻真的笑了而對自己生出的尷尬。
《沐浴之王》深刻知道喜劇的主要目的是讓人發笑,可就像所謂的臺詞還不錯,其實也就是達到了抖音文案的水準一樣,《沐浴之王》製造笑料的手段,也基本就是不管不顧的硬來。
笑沒有問題,問題出在了為什麼笑。
就像看人跌倒,也會讓人發笑,但笑過之後,你會生出深深的自責,為剛剛的笑而羞愧。
在《沐浴之王》裡,衝突的設置,更像是一種麻辣刺激。
刺激的刀口向外,是觀看時獲得了上帝視角而生出的洋洋自得,本質上,這是一種醜陋,是將自己的笑建立在他人倒黴的基礎上。
而戲劇性帶來的笑是向內的,是建立在對某種價值觀認可的基礎之上,因為發現了和自己某種心照不宣而發出的回聲。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們的審美是春節聯歡晚會長期滲透的結果。
在潛意識裡,我們默認了小品和相聲就等同於喜劇效果。
當我們終於可以用攝影機拍攝喜劇,遵從的還是小品的線索,將場景當成舞臺,將說臺詞,當成了抖包袱。
很長一段時間年以來,我們的喜劇沒有起碼的鏡頭感,沒有基本的剪輯邏輯,沒有穩定的美學觀,只為了追求一幕又一幕的小品式的笑果。
《沐浴之王》起碼精進了一步,它開始具備好萊塢類型片的架構意識,可鋼鐵的框架搭建起來後,主創們發現,除了架構,還得往架構裡面添加更多的細節,才能支撐起一部電影,就只好去致敬小時候看過的香港電影。
在《沐浴之王》裡,我們看到了徐克的《金玉滿堂》,周星馳的《食神》的影子,甚至還看到了《唐人街探案2》裡的那夥逍遙騎士,從造型到功能都驚人的相似。
能看得出創作者看了很多別人的電影,當他們開始創作自己的電影的時候,曾經看過的電影就不自覺地跳將出來,對他們的創作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但這種影響,並不是《玩家一號》或《殺死比爾》等作品,對多重文化和眾多作品的再理解和再創作。它們是在此基礎上,重新生成了自己的美學。
而《沐浴之王》是拼接式的集錦,是將熟知或熱愛的片段進行簡單挪移後,替代了創作本身。
那些經典片段,離開自己的水土後,也發生了異化,比如沐浴大賽時發生的種種意外,一方面生硬得讓人想咬舌自盡,一方面就像看流氓在調戲你的女神般惱怒。
他們拍攝的不是電影,而是拼接電影中的影像資料。
拍電影需要審美意識、講故事的能力以及對世界的理解。而拼接影像資料,考的是記憶力和對資本的遊說能力。
這不是致敬,這是猥褻,需要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