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道現在被稱為日本國術,恐怕沒人反對,所以在我們的涉日功夫片中,也經常會出現這樣的畫風:
其實吧,現在國人很多以為"武術"就是專指"傳統武術",把武術和現代格鬥對立,其實更準確的說法,"武術"應該指全世界所有技擊術的統稱,而中國的技擊術應該統稱為"中國武術",或者"國術"。另外,中國傳統武術和中國當代武術(比如散打,截拳道)的分法是人為的也是不必要的,應該統稱為不同時期的中國武術。
但實際上,空手道這個日本的國術,對於日本來說可以說是舶來品,一個外來入侵物種,傳播到日本本土的時間剛過100年,而其重要的轉折點則剛過50年內。今天我們就來講一下它的歷史。
有的空手道流派承認起源於中國武術,比如上地流空手道拜中國虎拳大師周子和為祖師
1654——1875衝繩(琉球國)還是清朝的屬國,地位上和朝鮮一樣,和日本是國與國的關係。在衝繩島上當地人為了打架的需要,融合了東南亞和中國的武術,用各種日常器械作為武術用具,逐漸形成了衝繩自己的武術。
衝繩古武術兵器很有農具色彩,如:雙節棍
其實全世界,包括歐洲,東南亞,都有雙節棍
叫做「琉球手」,「唐手」,「からて」。魯迅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流派」,衝繩武術也是門派林立分為「那霸手」,「首裡手」,「泊手」等等。
1879年,「大人時代變了」。時代的巨變,對於所有事物都會有巨大的衝擊。隨著西南戰爭的結束,日本消滅了國內的頑固勢力,火器也成為了戰爭的主流,法制社會也逐步完善。安內之後就是攘外,琉球王國被日本滅亡,併入日本版圖,同年在琉球日本廢藩置縣,設立衝繩縣。
隨著王國的瓦解,在琉球王國社封閉傳承的衝繩傳統武術也面臨這巨大的衝擊,衝繩傳統武術必須適應現代社會,尋找自己的出路。在名家糸州安恆的努力下,在二十世紀初,衝繩當地的學校已經開始教授「琉球手」作為一項課程。這就開啟了衝繩傳統武術的體育化之路,體育文教功能開始被一些傳統武者作為傳統武術的現代化功能。
1922年,衝繩貴族出身的船越義珍,帶領衝繩傳統武術家到日本本州島開始公開表演衝繩傳統武術,開始了衝繩傳統武術的推廣工作。當時日本本土武士階層的「古武」也紛紛走向新社會,其中最為成功的,當屬堪稱近代東北亞武道巨人——嘉納治五郎所創立的柔道體系。
1923年6月,在講道館柔道的邀請下,船越義珍與東京商大的學生儀間真謹二人,在嘉納治五郎與許多柔道有段者的面前進行了的演武,嘉納治五郎還親自下場詢問了一些技術。至此,衝繩傳統武術可以說得到了,從日本本土武士階層古武演化出的現代武道的承認。
20世紀之前,帶刀的日本武士是不可能看得上這種小打小鬧的衝繩武術的,不過"廢刀令",特別是西南戰爭之後嘛,被收拾的沒脾氣的日本武士沒轍了,好好跟人家學拳吧。
船越義珍,可能是《精武英雄》中"日本第一高手"船越文夫的原型。
1935——1936年間,船越義珍出版了《空手道教學方式》一書,並且在東京成立道場,空手道正式誕生,名稱上脫離了衝繩傳統武術,自立門戶。出於各種原因,船越義珍這一做法無法被衝繩傳統武術界認同,他本人也沒再回過衝繩。(直到二戰之後,衝繩仍然在謀求獨立,特別是在和美國的戰爭中,大量衝繩老百姓被日本兵逼迫"自殺"殉國,更激起了衝繩人的仇恨。)
其實,那個時代空手道並沒有現在這樣為日本人接受,像《姿三四郎》的小說便將空手道設置為反派,並被劍道高手黑澤明拍成電影,以至有空手道家抱怨說,有的孩子因為看了《姿三四郎2》,看到我們練空手道的嚇的直哭。
空手道裡程碑式人物船越義珍晚年演武
值得一提的是,這段時期,日本正在發動對外侵略戰爭,由於發現練習武道的青年身體更為健壯,武道對身心的修煉得到了國家層面的認同。
"並不是每件事情都要靠黑龍會,這一次,我們陸軍部自己解決"~
二戰期間到戰後很長一段時間,空手道陷入了類似今天中國傳統武術的,門派觀念嚴重,彼此沒有交流,以套路練習為核心的時代。而李小龍正生活在這個年代,他所批評的空手道,正是這個時期風靡美國的空手道。
空手道發展的重要轉折點在1964年,之前的時代伴隨著「全日本空手道聯盟」成立宣告結束。由政治家、實業家的支持的「全日空」選擇了輕對抗的「寸止」規則作為空手道的對抗規則,和傳統的型比賽各佔半壁江山,打破了傳統武術的壁壘,從根本上杜絕了空手道(如當今中國傳統武術界)假大師的出現。
目前很成熟的寸止規則對抗比賽
「寸止」規則有幾大優勢:
一.「寸止」規則能讓習練者在相對安全的情況下,充分體驗武道作為體育運動,獨特的對抗比賽形式帶來的身心鍛鍊。並且由於相對安全,能吸引更多的習練者。
最好的挫折教育
參加寸止比賽的高齡選手
二.「寸止」規則可以作為習練者邁向更激烈對抗比賽的臺階,眾多走向綜合格鬥擂臺的空手道習練者就是最好的證明。
從寸止到拳拳到肉,町田頂項
町田頂項,在寸止比賽中練就的空手道技藝在MMA擂臺暴打對手
三.「寸止」規則成為各流派交流展示的途徑,讓習練者能正確認識自己的對抗能力,也讓大眾有標準對業內人士進行評判,使沒有成績自稱大師者不易出現。
起源於柔道的段位制
空手道在確定了型和寸止兩大評判支柱後,踏上了飛速發展的道路。無論空手道分為多少個流派,只要願意在評判體系內,就能保證其質量。最終從善如流,絕大部分流派即保留了個性,又得到了規範的評價,各個流派實現了共同良性發展。如今空手道進入奧運大家庭也算是修成正果。
其實,不止中國武術,任何一地的傳統武術,無論是日本、韓國、中國、泰國、菲律賓等等,都是滿滿的門派之見,如單老所說「練武的都是臭皮囊,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武道作為特殊的運動,在現代社會,沒有統一的對抗規則,最後只能化成一次次罵戰,或者一場場鬧劇。
把鬧劇演繹到極致的掌門
即便空手道如此公開透明的評價體系下,依然有抱著門派之見的人,到處宣揚自己是名門正派,他人是山寨;自己傳承著古代、完整、秘傳的空手道技術。只是在大環境下,這部分人沒有很大的活動空間。而在中國目前混亂的評價體系下,也就不難理解中國傳統武術的現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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