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本《金瓶梅》連載 第九十二回 陳敬濟被陷嚴州府 吳月娘大鬧授官廳

2021-03-05 風月情深

第九十二回 陳敬濟被陷嚴州府 吳月娘大鬧授官廳

詩曰:

    猛虎馮其威,往往遭急縛。雷吼徒暴哮,枝撐已在腳。
    忽看皮寢處,無復晴閃爍。人有甚於斯,盡以勸元惡。

  話說李衙內打了玉簪兒一頓,即時叫陶媽媽來領出,賣了八兩銀子,另買了個十八歲使女,名喚滿堂兒上灶,不在話下。

  卻表陳敬濟,自從西門大姐來家,交還了許多床帳妝奩,箱籠傢伙,三日一場嚷,五日一場鬧,問他娘張氏要本錢做買賣。他母舅張團練,來問他母親借了五十兩銀子,復謀管事。被他吃醉了,往張舅門上罵嚷。他張舅受氣不過,另問別處借了銀子,幹成管事,還把銀子交還交來。他母親張氏,著了一場重氣,染病在身,日逐臥床不起,終日服藥,請醫調治。吃他逆毆不過,只得兌出三百兩銀子與他,叫陳定在家門首,打開兩間房子開布鋪,做買賣。敬濟便逐日結交朋友陸三郎、楊大郎狐朋狗黨,在鋪中彈琵琶,抹骨牌,打雙陸,吃半夜酒,看看把本錢弄下去了。陳定對張氏說他每日飲酒花費。張氏聽信陳定言語,便不肯託他。敬濟反說陳定染布去,克落了錢,把陳定兩口兒攆出來外邊居住,卻搭了楊大郎做夥計。這楊大郎名喚楊光彥,綽號為鐵指甲,專一糶風賣雨,架謊鑿空。他許人話,如捉影捕風,騙人財,似探囊取物。這敬濟問娘又要出二百兩銀子來添上,共湊了五百兩銀子,信著他往臨清販布去。

  這楊大郎到家收拾行李,跟著敬濟從家中起身,前往臨清馬頭上尋缺貨去。到了臨清,這臨清閘上是個熱鬧繁華大馬頭去處,商賈往來之所,車輛輻湊之地,有三十二條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樓。這敬濟終是年小後生,被這楊大郎領著遊娼樓,登酒店,貨物到販得不多。因走在一娼樓,見了一個粉頭,名喚馮金寶,生的風流俏麗,色藝雙全。問青春多少,鴇子說:「姐兒是老身親生之女,止是他一人掙錢養活。今年青春才交二九一十八歲。」敬濟一見,心目蕩然,與了鴇子五兩銀子房金,一連和他歇了幾夜。楊大郎見他愛這粉頭,留連不舍,在旁花言說念,就要娶他家去。鴇子開口要銀一百二十兩,講到一百兩上,兌了銀子,娶了來家。一路上用轎抬著,楊大郎和敬濟都騎馬,押著貨物車走,一路揚鞭走馬,那樣歡喜。正是:

    多情燕子樓,馬道空回首。載得武陵春,陪作鸞凰友。

  張氏見敬濟貨到販得不多,把本錢到娶了一個唱的來家,又著了口重氣,嗚呼哀哉,斷氣身亡。這敬濟不免買棺裝殮,念經做七,停放了一七光景,發送出門,祖塋合葬。他母舅張團練看他娘面上,亦不和他一般見識。這敬濟墳上覆墓回來,把他娘正房三間,中間供養靈位,那兩間收拾與馮金寶住,大姐到住著耳房。又替馮金寶買了丫頭重喜兒伏侍。門前楊大郎開著鋪子,家裡大酒大肉買與唱的吃。每日只和唱的睡,把大姐丟著不去揪採。

  一日,打聽孟玉樓嫁了李知縣兒子李衙內,帶過許多東西去。三年任滿,李知縣升在浙江嚴州府做了通判,領憑起身,打水路赴任去了。這陳敬濟因想起昔日在花園中拾了孟玉樓那根簪子,就要把這根簪子做個證兒,趕上嚴州去。只說玉樓先與他有了奸,與了他這根簪子,不合又帶了許多東西,嫁了李衙內,都是昔日楊戩寄放金銀箱籠,應沒官之物。「那李通判一個文官,多大湯水!聽見這個利害口聲,不怕不叫他兒子雙手把老婆奉與我。我那時娶將來家,與馮金寶做一對兒,落得好受用。」正是:計就月中擒月兔,謀成日裡捉金烏。敬濟不來到好,此一來,正是:失曉人家逢五道,溟泠餓鬼撞鐘馗。有詩為證:

    趕到嚴州訪玉人,人心難忖似石沉。侯門一旦深似海,從此蕭郎落陷坑。

  一日,陳敬濟打點他娘箱中,尋出一千兩金銀,留下一百兩與馮金寶家中盤纏,把陳定復叫進來看家,並門前鋪子發賣零碎布匹。他與楊大郎又帶了家人陳安,押著九百兩銀子,從八月中秋起身,前往湖州販了半船絲綿綢絹,來到清江浦馬頭上,灣泊住了船隻,投在個店主人陳二店內。交陳二殺雞取酒,與楊大郎共飲。飲酒中間,和楊大郎說:「夥計,你暫且看守船上貨物,在二郎店內略住數日。等我和陳安拿些人事禮物,往浙江嚴州府,看看家姐嫁在府中。多不上五日,少只三日就來。」楊大郎道:「哥去只顧去。兄弟情願店中等候。哥到日,一同起身。」
  這陳敬濟千不合萬不合和陳安身邊帶了些銀兩、人事禮物,有日取路逕到嚴州府。進入城內,投在寺中安下。打聽李通判到任一個月,家小船隻才到三日。這陳敬濟不敢怠慢,買了四盤禮物,四匹紵絲尺頭,陳安押著。他便揀選衣帽齊整,眉目光鮮,逕到府衙前,與門吏作揖道:「煩報一聲,說我是通判老爹衙內新娶娘子的親,孟二舅來探望。」這門吏聽了,不敢怠慢,隨即稟報進去。衙內正在書房中看書,聽見是婦人兄弟,令左右先把禮物抬進來,一面忙整衣冠,道:「有請。」把陳敬濟請入府衙廳上敘禮,分賓主坐下,說道:「前日做親之時,怎的不會二舅?」敬濟道:「在下因在川廣販貨,一年方回。不知家姐嫁與府上,有失親近。今日敬備薄禮,來看看家姐。」李衙內道:「一向不知,失禮,恕罪,恕罪。」須臾,茶湯已罷,衙內令左右:「把禮貼並禮物取進去,對你娘說,二舅來了。」孟玉樓正在房中坐的,只聽小門子進來,報說:「孟二舅來了。」玉樓道:「再有那個舅舅,莫不是我二哥孟銳來家了,千山萬水來看我?」只見伴當拿進禮物和貼兒來,上面寫著:「眷生孟銳」,就知是他兄弟,一面道:「有請。」令蘭香收拾後堂乾淨。

  玉樓裝點打扮,俟候出見。只見衙內讓直來,玉樓在簾內觀看,可霎作怪,不是他兄弟,卻是陳姐夫。「他來做甚麼?等我出去,見他怎的說話?常言,親不親,故鄉人;美不美,鄉中水。雖然不是我兄弟,也是我女婿人家。」一面整妝出來拜見。那敬濟說道:「一向不知姐姐嫁在這裡,沒曾看得……」才說得這句,不想門子來請衙內,外邊有客來了。這衙內分付玉樓款待二舅,就出去待客去了。玉樓見敬濟磕下頭去,連忙還禮,說道:「姐夫免禮,那陣風兒刮你到此?」敘畢禮數,上坐,叫蘭香看茶出來。吃了茶,彼此敘了些家常話兒,玉樓因問:「大姐好麼?」敬濟就把從前西門慶家中出來,並討箱籠的一節話告訴玉樓。玉樓又把清明節上墳,在永福寺遇見春梅,在金蓮墳上燒紙的話告訴他。又說:「我那時在家中,也常勸你大娘,疼女兒就疼女婿,親姐夫,不曾養活了外人。他聽信小人言語,把姐夫打發出來。落後姐夫討箱子,我就不知道。」敬濟道:「不瞞你老人家說,我與六姐相交,誰人不知?生生吃他聽奴才言語,把他打發出去,才吃武松殺了。他若在家,那武松有七個頭八個膽,敢往你家來殺他?我這仇恨,結的有海來深。六姐死在陰司裡,也不饒他。」玉樓道:「姐夫也罷,丟開手的事,自古冤讎只可解,不可結。」

  說話中間,丫鬟放下桌兒,擺下酒來,杯盤餚品,堆滿春臺。玉樓斟上一杯酒,雙手遞與敬濟說:「姐夫遠路風塵,無可破費,且請一杯兒水酒。」這敬濟用手接了,唱了喏,也斟一杯回奉婦人,敘禮坐下,因見婦人「姐夫長,姐夫短」叫他,口中不言,心內暗道:「這淫婦怎的不認犯,只叫我姐夫?等我慢慢的探他。」當下酒過三巡,餚添五道,無人在跟前,先丟幾句邪言說入去,道:「我兄弟思想姐姐,如渴思漿,如熱思涼,想當初在丈人家,怎的在一處下棋抹牌,同坐雙雙,似背蓋一般。誰承望今日各自分散,你東我西。」玉樓笑道:「姐夫好說。自古清者清而渾者渾,久而自見。」這敬濟笑嘻嘻向袖中取出一包雙人兒的香茶,遞與婦人,說:「姐姐,你若有情,可憐見兄弟,吃我這個香茶兒。」說著,就連忙跪下。那婦人登時一點紅從耳畔起,把臉飛紅了,一手把香茶包兒掠在地下,說道:「好不識人敬重!奴好意遞酒與你吃,到戲弄我起來。」就撇了酒席往房裡去了。敬濟見他不理,一面拾起香茶來,就發話道:「我好意來看你,你到變了卦兒。你敢說你嫁了通判兒子好漢子,不採我了。你當初在西門慶家做第三個小老婆,沒曾和我兩個有首尾?」因向袖中取出舊時那根金頭銀簪子,拿在手內說:「這個是誰人的?你既不和我有奸,這根簪兒怎落在我手裡?上面還刻著玉樓名字。你和大老婆串同了,把我家寄放的八箱子金銀細軟、玉帶寶石東西,都是當朝楊戩寄放應沒官之物,都帶來嫁了漢子。我教你不要慌,到八字八(金夏)兒上和你答話!」

  玉樓見他發話,拿的簪子委是他頭上戴的金頭蓮瓣簪兒:「昔日在花園中不見,怎的落在這短命手裡?」恐怕嚷的家下人知道,須臾變作笑吟吟臉兒,走將出來,一把手拉敬濟,說道:「好阻夫,奴鬥你耍子,如何就惱起來。」因觀看左右無人,悄悄說:「你既有心,奴亦有意。」兩個不由分說,摟著就親嘴。這陳敬濟把舌頭似蛇吐信子一般,就舒到他口裡交他咂,說道:「你叫我聲親親的丈夫,才算你有我之心。」婦人道:「且禁聲,只怕有人聽見。」敬濟悄悄向他說:「我如今治了半船貨,在清江浦等候。你若肯下顧時,如此這般,到晚夕假扮門子,私走出來,跟我上船家去,成其夫婦,有何不可?他一個文職官,怕是非,莫不敢來抓尋你不成?」婦人道:「既然如此,也罷。」約會下:「你今晚在府牆後等著,奴有一包金銀細軟,打牆上系過去,與你接了,然後奴才扮做門子,打門裡出來,跟你上船去罷。」看官聽說,正是佳人有意,那怕粉牆高萬丈;紅粉無情,總然共坐隔千山。當時孟玉樓若嫁得個痴蠢之人,不如敬濟,敬濟便下得這個鍬钁著;如今嫁這李衙內,有前程,又且人物風流,青春年少,恩情美滿,他又勾你做甚?休說平日又無連手。這個郎君也是合當倒運,就吐實話,洩機與他,倒吃婆娘哄賺了。正是:

    花枝葉下猶藏刺,人心難保不懷毒。

  當下二人會下話,這敬濟吃了幾杯酒,告辭回去。李衙內連忙送出府門,陳安跟隨而去。衙內便問婦人:「你兄弟住那裡下處?我明日回拜他去,送些嗄程與他。」婦人便說:「那裡是我兄弟,他是西門慶家女婿,如此這般,來勾搭要拐我出去。奴已約下他,今晚三更在後牆相等。咱不如將計就計,把他當賊拿下,除其後患如何?」衙內道:「叵耐這廝無端,自古無毒不丈夫,不是我去尋他,他自來送死。」一面走出外邊,叫過左右伴當,心腹快手,如此這般預備去了。  這陳敬濟不知機變,至半夜三更,果然帶領家人陳安,來府衙後牆下,以咳嗽為號,只聽牆內玉樓聲音,打牆上掠過一條索子去,那邊系過一大包銀子。原來是庫內拿的二百兩贓罰銀子。這敬濟才待教陳安拿著走,忽聽一陣梆子響,黑影裡閃出四五條漢,叫聲:「有賊了!」登時把敬濟連陳安都綁了,稟知李通判,分付:「都且押送牢裡去,明日問理。」

  原來嚴州府正堂知府姓徐,名喚徐崶,系陝西臨洮府人氏,庚戌進士,極是個清廉剛正之人。次早升堂,左右排兩行官吏,這李通判上去,畫了公座,庫子呈稟賊情事,帶陳敬濟上去,說:「昨夜至一更時分,有先不知名今知名賊人二名:陳敬濟、陳安,鍬開庫門鎖鑰,偷出贓銀二百兩,越牆而過,致被捉獲,來見老爺。」徐知府喝令:「帶上來!」把陳敬濟並陳安揪採驅擁至當廳跪下。知府見敬濟年少清俊,便問:「這廝是那裡人氏?因何來我這府衙公廨,夜晚做賊,偷盜官庫贓銀,有何理說?」那陳敬濟只顧磕頭聲冤。徐知府道:「你做賊如何聲冤?」李通判在旁欠身便道:「老先生不必問他,眼見得贓證明白,何不回刑起來。」徐知府即令左右:「拿下去打二十板。」李通判道:「人是苦蟲,不打不成。不然,這賊便要展轉。」當下兩邊皂隸,把敬濟、陳安拖番,大板打將下來。這陳敬濟口內只罵:「誰知淫婦孟三兒陷我至此,冤哉!苦哉!」這徐知府終是黃堂出身官人,聽見這一聲,必有緣故,才打到十板上,喝令:「住了,且收下監去,明日再問。」李通判道:「老先生不該發落他,常言『人心似鐵,官法如爐』,從容他一夜不打緊,就翻異口詞。」徐知府道:「無妨,吾自有主意。」當下獄卒把敬濟、陳安押送監中去訖。

  這徐知府心中有些疑忌,即喚左右心腹近前,如此這般,下監中探聽敬濟所犯來歷,即便回報。這幹事人假扮作犯人,和敬濟晚間在一(木匣)上睡,問其所以:「我看哥哥青春年少,不是做賊的,今日落在此,打屈官司。」敬濟便說:「一言難盡,小人本是清河縣西門慶女婿,這李通判兒子新娶的婦人孟氏,是俺丈人的小,舊與我有奸的。今帶過我家老爺楊戩寄放十箱金銀寶玩之物來他家,我來此間問他索討,反被他如此這般欺負,把我當賊拿了。苦打成招,不得見其天日,是好苦也!」這人聽了,走來退廳告報徐知府。知府道:「如何?我說這人聲冤叫孟氏,必有緣故。」

  到次日升堂,官吏兩旁侍立。這徐知府把陳敬濟、陳安提上來,摘了口詞,取了張無事的供狀,喝令釋放。李通判在旁不知,還再三說:「老先生,這廝賊情既的,不可放他。」反被徐知府對佐貳官盡力數說了李通判一頓,說:「我居本府正官,與朝廷幹事,不該與你家官報私仇,誣陷平人作賊。你家兒子娶了他丈人西門慶妾孟氏,帶了許多東西,應沒官贓物,金銀箱籠來。他是西門慶女婿,徑來索討前物,你如何假捏賊情,拿他入罪,教我替你家出力?做官養兒養女,也要長大,若是如此,公道何堪?」當廳把李通判數說的滿面羞慚,垂首喪氣而不敢言。陳敬濟與陳安便釋放出去了。良久,徐知府退堂。

  這李通判回到本宅,心中十分焦燥。便對夫人大嚷大叫道:「養的好不肖子,今日吃徐知府當堂對眾同僚官吏,盡力數落了我一頓,可不氣殺我也!」夫人慌了,便道:「甚麼事?」李通判即把兒子叫到跟前,喝令左右:「拿大板子來,氣殺我也!」說道:「你拿得好賊,他是西門慶女婿。因這婦人帶了許多妝奩、金銀箱籠來,他口口聲聲稱是當朝逆犯楊戩寄放應沒官之物,來問你要。說你假盜出庫中官銀,當賊情拿他。我通一字不知,反被正堂徐知府對眾數說了我這一頓。此是我頭一日官未做,你照顧我的。我要你這不肖子何用?」即令左右雨點般大板子打將下來。可憐打得這李衙內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夫人見打得不像模樣,在旁哭泣勸解。孟玉樓立在後廳角門首,掩淚潛聽。當下打了三十大板,李通判分付左右:「押著衙內,即時與我把婦人打發出門,令他任意改嫁,免惹是非,全我名節。」那李衙內心中怎生捨得離異,只顧在父母跟前啼哭哀告:「寧把兒子打死爹爹跟前,並舍不的婦人。」李通判把衙內用鐵索墩鎖在後堂,不放出去,只要囚禁死他。夫人哭道:「相公,你做官一場,年紀五十餘歲,也只落得這點骨血。不爭為這婦人,你囚死他,往後你年老休官,倚靠何人?」李通判道:「不然,他在這裡,須帶累我受人氣。」夫人道:「你不容他在此,打發他兩口兒回原籍真定府家去便了。」通判依聽夫人之言,放了衙內,限三日就起身,打點車輛,同婦人歸棗強縣裡攻書去了。

  卻表陳敬濟與陳安出離嚴州府,到寺中取了行李,逕往清江浦陳二店中來尋楊大郎。陳二說:「他三日前,說你有信來說不得來,他收拾了貨船,起身往家中去了。」這敬濟未信,還向河下去尋船隻,撲了個空。說道:「這天殺的,如何不等我來就起身去了!」況新打監中出來,身邊盤纏已無,和陳安不免搭在人船上,把衣衫解當,討吃歸家,忙忙似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隨行找尋楊大郎,並無蹤跡。那時正值秋暮天氣,樹木凋零,金風搖落,甚是悽涼。有詩八句,單道這秋天行人最苦:

    棲棲芰荷枯,葉葉梧桐墜。蛩鳴腐草中,雁落平沙地。
    細雨溼青林,霜重寒天氣。不見路行人,怎曉秋滋味。

  有日敬濟到家。陳定正在門首,看見敬濟來家,衣衫襤褸,面貌黧黑,唬了一跳。接到家中,問貨船到於何處。敬濟氣得半日不言,把嚴州府遭官司一節說了:「多虧正堂徐知府放了我,不然性命難保。今被楊大郎這天殺的,把我貨物不知拐的往那裡去了。」先使陳定往他家探聽,他家說還不曾來家。敬濟又親去問了一遭,並沒下落,心中著慌,走入房中。那馮金寶又和西門大姐首南面北,自從敬濟出門,兩個合氣,直到如今。大姐便說:「馮金寶拿著銀子錢,轉與他鴇子去了。他家保兒成日來,瞞藏背掖,打酒買肉,在屋裡吃。家中要的沒有,睡到晌午,諸事兒不買,只熬俺們。」馮金寶又說:「大姐成日模草不拈,豎草不動,偷米換燒餅吃。又把煮的醃肉偷在房裡,和丫頭元宵兒同吃。」這陳敬濟就信了,反罵大姐:「賊不是才料淫婦,你害饞癆讒痞了,偷米出去換燒餅吃,又和丫頭打夥兒偷肉吃。」把元宵兒打了一頓,把大姐踢了幾腳。這大姐急了,趕著馮金寶兒撞頭,罵道:「好養漢的淫婦!你偷盜的東西與鴇子不值了,到學舌與漢子,說我偷米偷肉,犯夜的倒拿住巡更的了,教漢子踢我。我和你這淫婦兌換了罷,要這命做甚麼!」這敬濟道:「好淫婦,你換兌他,你還不值他幾個腳指頭兒哩。」也是合當有事,於是一把手採過大姐頭髮來,用拳撞腳踢、拐子打,打得大姐鼻口流血,半日甦醒過來。這敬濟便歸唱的房裡睡去了。由著大姐在下邊房裡嗚嗚咽咽,只顧哭泣。元宵兒便在外間睡著了。可憐大姐到半夜,用一條索子懸梁自縊身死,亡年二十四歲。

  到次日早辰,元宵起來,推裡間不開。上房敬濟和馮金寶還在被窩裡,使他丫頭重喜兒來叫大姐,要取木盆洗坐腳,只顧推不開。敬濟還罵:「賊淫婦,如何還睡?這咱晚不起來!我這一跺開門進去,把淫婦鬢毛都拔淨了。」重喜兒打窗眼內望裡張看,說道:「他起來了,且在房裡打鞦韆耍子兒哩。」又說:「他提偶戲耍子兒哩。」只見元宵瞧了半日,叫道:「爹,不好了,俺娘吊在床頂上吊死了。」這小郎才慌了,和唱的齊起來,跺開房門,向前解卸下來,灌救了半日,那得口氣兒來。不知多咱時分,嗚呼哀哉死了。正是:

    不知真性歸何處,疑在行雲秋水中。

  陳定聽見大姐死了,恐怕連累,先走去報知月娘。月娘聽見大姐吊死了,敬濟娶唱的在家,正是冰厚三尺,不是一日之寒,率領家人小廝、丫鬟媳婦七八口,往他家來。見了大姐屍首吊的直挺挺的,哭喊起來,將敬濟拿住,揪採亂打,渾身錐了眼兒也不計數。唱的馮金寶躲在床底下,採出來,也打了個臭死。把門窗戶壁都打得七零八落,房中床帳妝奩都還搬的去了。歸家請將吳大舅、二舅來商議。大舅說:「姐姐,你趁此時咱家人死了不到官,到明日他過不得日子,還來纏要箱籠。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如到官處斷開了,庶杜絕後患。」月娘道:「哥見得是。」一面寫了狀子。

  次日,月娘親自出官,來到本縣授官廳下,遞上狀去。原來新任知縣姓霍,名大立,湖廣黃岡縣人氏,舉人出身,為人鯁直。聽見系人命重事,即升廳受狀。見狀上寫著:

    告狀人吳氏,年三十四歲,系已故千戶西門慶妻。狀告為惡婿欺凌孤孀,聽信娼婦,熬打逼死女命,乞憐究治,以存殘喘事。比有女婿陳敬濟,遭官事投來氏家,潛住數年。平日吃酒行兇,不守本分,打出弔入。氏懼法逐離出門。豈期敬濟懷恨,在家將氏女西門氏,時常熬打,一向含忍。不料伊又娶臨清娼婦馮金寶來家,奪氏女正房居住,聽信唆調,將女百般痛辱熬打,又採去頭髮,渾身踢傷,受忍不過,比及將死,於本年八月廿三日三更時分,方才將女上吊縊死。切思敬濟,恃逞兇頑,欺氏孤寡,聲言還要持刀殺害等語,情理難容。乞賜行拘到案,嚴究女死根由,盡法如律。庶兇頑知警,良善得以安生,而死者不為含冤矣。為此具狀上告本縣青天老爺施行。

  這霍知縣在公座上看了狀子,又見吳月娘身穿縞素,腰系孝裙,系五品職官之妻,生的容貌端莊,儀容閒雅。欠身起來,說道:「那吳氏起來,據我看,你也是個命官娘子,這狀上情理,我都知了。你請回去,今後只令一家人在此伺候就是了。我就出牌去拿他。」那吳月娘連忙拜謝了知縣,出來坐轎子回家,委付來昭廳下伺候。須臾批了呈狀,委兩個公人,一面白牌,行拘敬濟、娼婦馮金寶,並兩鄰保甲,正身赴官聽審。

  這敬濟正在家裡亂喪事,聽見月娘告下狀來,縣中差公人發牌來拿他,唬的魂飛天外,魄喪九霄。那馮金寶已被打得渾身疼痛,睡在床上。聽見人拿他,唬的魂也不知有無。陳敬濟沒高低使錢,打發公人吃了酒飯,一條繩子連唱的都拴到縣裡。左鄰範綱,右鄰孫紀,保甲王寬。霍知縣聽見拿了人來,即時升廳。來昭跪在上首,陳敬濟、馮金寶一行人跪在階下。知縣看了狀子,便叫敬濟上去說:「你這廝可惡!因何聽信娼婦,打死西門氏,方令上吊,有何理說?」敬濟磕頭告道:「望乞青天老爺察情,小的怎敢打死他。因為搭夥計在外,被人坑陷了資本,著了氣來家,問他要飯吃。他不曾做下飯,委被小的踢了兩腳。他到半夜自縊身死了。」知縣喝道:「你既娶下娼婦,如何又問他要飯吃?尤說不通。吳氏狀上說你打死他女兒,方才上吊,你還不招認!」敬濟說:「吳氏與小的有仇,故此誣陷小的,望老爺察情。」知縣大怒,說:「他女兒見死了,還推賴那個?」喝令左右拿下去,打二十大板。提馮金寶上來,拶了一拶,敲一百敲。令公人帶下收監。次日,委典史臧不息帶領吏書、保甲、鄰人等,前至敬濟家,抬出屍首,當場檢驗。身上俱有青傷,脖項間亦有繩痕,生前委因敬濟踢打傷重,受忍不過,自縊身死。取供具結,回報縣中。知縣大怒,又打了敬濟十板。金寶褪衣,也是十板。問陳敬濟夫毆妻至死者絞罪,馮金寶遞決一百,發回本司院當差。
  這陳敬濟慌了,監中寫出貼子,對陳定說,把布鋪中本錢,連大姐頭面,共湊了一百兩銀子,暗暗送與知縣。知縣一夜把招卷改了,止問了個逼令身死,系雜犯,準徒五年,運灰贖罪。吳月娘再三跪門哀告。知縣把月娘叫上去,說道:「娘子,你女兒項上已有繩痕,如何問他毆殺條律?人情莫非忒偏向麼?你怕他後邊纏擾你,我這裡替你取了他杜絕文書,令他再不許上你門就是了。」一面把陳敬濟提到跟前,分付道:「我今日饒你一死,務要改過自新,不許再去吳氏家纏擾。再犯到我案下,決然不饒。即便把西門氏買棺裝殮,發送葬埋來回話,我這裡好申文書往上司去。」這敬濟得了個饒,交納了贖罪銀子,歸到家中,抬屍入棺,停放一七,念經送葬,埋城外。前後坐了半個月監,使了許多銀兩,唱的馮金寶也去了,家中所有都乾淨了,房兒也典了,剛刮剌出個命兒來,再也不敢聲言丈母了。正是:禍福無門人自招,須知樂極有悲來。有詩為證:

    風波平地起蕭牆,義重恩深不可忘。水溢藍橋應有會,三星權且作參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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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電視連續劇《金瓶梅》(11〜20集)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一回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二回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三回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四回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五回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六回
  • 吳月娘
    不可否認的是,在有些方面的確也做得不是太好,比如潘金蓮和陳敬濟勾搭成奸,月娘犯了引賊入室和監管不嚴之錯。男女授受不親,這本是當時的社會倫理規定,在書中還多次出現當西門慶闖進房裡,很多女眷立刻躲避的情況。而吳月娘卻多次將陳敬濟引入內幃,讓他飲酒摸牌,客觀上給陳敬濟和潘金蓮、龐春梅、宋惠蓮勾搭,創造了機會  [關於這一點,孟超先生說月娘「逃不出縱容的罪名」,筆者以為這個評價過於嚴苛。
  • 崇禎本《金瓶梅》連載 第八十六回 雪娥唆打陳敬濟 金蓮解渴王潮兒
    第八十六回 雪娥唆打陳敬濟 金蓮解渴王潮兒詩曰:    雨打梨花倍寂寥,幾迴腸斷淚珠拋。睽違一載猶三載,情緒千絲與萬條。那吳月娘免不過,只得又秤出五錢銀子與他,恰好他還禁了三十七兩五錢銀子。十個九個媒人,都是如此賺錢養家。  卻表陳敬濟見賣了春梅,又不得往金蓮那邊去,見月娘凡事不理他,門戶都嚴禁,到晚夕親自出來,打燈籠前後照看,上了鎖,方才睡去,因此弄不得手腳。敬濟十分急了,先和西門大姐嚷了兩場,淫婦前淫婦後罵大姐:「我在你家做女婿,不道的雌飯吃,吃傷了!
  • 《金瓶梅》裡的吳月娘,到底是隱暗的深閨怨婦,還是深明大義的當家主母
    因為李瓶兒進府,伴隨著豐厚的財產利益,加上德行溫良寬厚,府內外眾人紛紛趨附,風頭一時很盛,讓吳月娘內心有所衝擊。潘金蓮因為西門慶的寵愛轉到李瓶兒身上,又眼熱李瓶兒的穿金戴銀,暗暗兩頭挑撥。在吳月娘面前說李瓶兒搶了大姐姐的風頭,在李瓶兒面前說大姐姐反對官人娶六房。吳月娘雖然知道潘金蓮的底細,但說中了她的隱痛,確實內心很不是滋味。
  • 吳月娘真的一輩子都沒有「失節」麼?
    (吳月娘)說道:「這個是我浪了,隨你怎的說。吳月娘口口聲聲說自己「真材實料」,可是她一輩子真的「冰清玉潔」麼?在《紅樓夢》中,曹雪芹借焦大之口罵榮國府:除了門口那對石獅子,沒有一個是乾淨的。這句話拿來說《金瓶梅》中的西門家其實更合適。西門慶自己就不說了,她家中的婦女們,從主子倒下人,或多或少都有淫行,就連一貫自律的孟玉樓也是嫁過三次的。
  • 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76、77、78回
    香港電視連續劇《金瓶梅》(11〜20集)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一回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二回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三回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四回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五回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六回連載
  • 為什麼評論家都不喜歡吳月娘,喜歡潘金蓮呢?
    別說西門家,在作者眼中,放眼全清河縣,甚至是《金瓶梅》全書,一個好人也沒有。也許你要說,不對啊,西門家怎麼沒有好人?大老婆吳月娘啊。從表面看來,她自始至終,只有西門慶一個男人,西門慶死後,她為他「守節撫孤」,終於得到「好報」, 「善終而亡」。一輩子樂善好施,經常聽經念佛,夫主面上百依百順,對其他妻妾也不苛責。
  • 崇禎本《金瓶梅》連載 第三十三回 陳敬濟失鑰罰唱 韓道國縱婦爭鋒
    第三十三回 陳敬濟失鑰罰唱 韓道國縱婦爭鋒 詞曰:     衣染鶯黃,愛停板駐拍,勸酒持觴。低鬟蟬影動,私語口脂香。金蓮道:「小孩兒家屁股大,敢吊了心!又不知家裡外頭什麼人扯落的你恁有魂沒識,心不在肝上。」敬濟道:「有人來贖衣裳,可怎的樣?趁爹不過來,免不得叫個小爐匠來開樓門,才知有沒。」那李瓶兒忍不住,只顧笑。敬濟道:「六娘拾了,與了我罷。」金蓮道:「也沒見這李大姐,不知和他笑什麼,恰似我每拿了他的一般。」急得敬濟只是牛回磨轉,轉眼看見金蓮身底下露出鑰匙帶兒來,說道:「這不是鑰匙!」
  • 吳月娘的勢利眼
    吳月娘的頭號黑粉,評論家張竹坡評吳月娘: 「《金瓶》寫月娘,人人謂西門氏虧此一人內助,不知作者寫月娘之罪,純以隱筆,而人不知也。」「其夫為盜賊之行,而其妻不涕泣而告之,乃依違其間,視為路人,休戚不相關,而且自以好好先生為賢,全臺為心尚可問哉!至其於陳敬濟,則作者已大書特書,月娘引賊入室之罪可勝言哉!」「敬濟之罪,月娘成之」。
  • 雙本·連載:《金瓶梅》第九十七回
    雙本·連載:《金瓶梅》第九十七回作者/(明)蘭陵笑笑生
  • 金瓶梅 | 為什麼潘金蓮活的比吳月娘更好?
    吳月娘呢,對西門慶的妾室也好,外面的娼妓也好,都很和氣。既沒有虧待過誰也沒有虐待過誰。奇怪的是誰都不念她的好。陳敬濟就罷了,畢竟為著潘金蓮。春梅也罷了,畢竟也和吳月娘友好相處過。但是孟玉樓後來出嫁了立馬就不搭理吳月娘,玉簫不但幫助潘金蓮還幫助龐春梅就是不幫助吳月娘,就連西門慶對她也似乎沒什麼感情,這是什麼畫風?我想來想去想不通。
  • 連載:萬曆詞話本《金瓶梅》第91、92、93回
    奶奶若肯了,寫個婚帖兒與我,好回小老爹話 去。」玉樓取了一條大紅段子,使玳安交鋪子裡傅夥計寫了生時八字。吳月娘便說:「你當初原是薛嫂兒說的媒,如今還使小廝叫將薛嫂兒 來,兩個同拿了貼兒去,說此親事,才是禮。」不多時,使玳安兒叫了薛 嫂兒來,見陶媽媽道了萬福。當行見當行,拿著貼兒出離西門慶家門, 往縣中回衙內話去。
  • 崇禎本《金瓶梅》連載 第八十五回 吳月娘識破姦情 春梅姐不垂別淚
    第八十五回 吳月娘識破姦情 春梅姐不垂別淚詩曰:    情若連環總不解,無端招引旁人怪。好事多磨成又敗,應難捱,相冷眼誰揪採?單表金蓮在家,和陳敬濟兩個就如雞兒趕蛋相似,纏做一處。一日,金蓮眉黛低垂,腰肢寬大,終日懨懨思睡,茶飯懶咽,教敬濟到房中說:「奴有件事告你說,這兩日眼皮兒懶待開,腰肢兒漸漸大,肚腹中撲撲跳,茶飯兒怕待吃,身子好生沉困。有你爹在時,我求薛姑子符藥衣胞那等安胎,白沒見個蹤影。今日他沒了,和你相交多少時兒,便有了孩子。我從三月內洗身上,今方六個月,已有半肚身孕。往常時我排磕人,今日卻輪到我頭上。
  • ​雙本·連載:《金瓶梅》第六十五回
    雙本·連載:《金瓶梅》第六十五回作者/(明)蘭陵笑笑生
  • 金瓶梅賞析:潘金蓮生日為何很寂寞?西門慶一心在官哥兒惹殺機
    棋童隨即讀出這個「應」字,潘金蓮假意跟著念了一遍,然後居心叵測地問吳月娘:「大姐姐,道士無禮,把孩子改了他的姓?」吳道士為官哥兒取名「吳應元」,與道士同姓本屬正常,潘金蓮刻意強調這一點,有暗指官哥兒改姓認吳道士為爹的意思。如此惡意聯想,吳月娘豈能聽不出,何況吳月娘也姓吳,似乎對她也有諷喻之意。
  • 崇禎本《金瓶梅》連載 第七十六回 春梅嬌撒西門慶 畫童哭躲溫葵軒
    吳大舅要到後邊,西門慶陪下來,向吳大舅如此這般說:「對宋大巡已替大舅說,他看了揭貼,交付書辦收了。我又與了書辦三兩銀子,連荊大人的都放在一處。他親口許下,到明日類本之時,自有意思。」吳大舅聽了,滿心歡喜,連忙與西門慶唱喏:「多累姐夫費心。」西門慶道:「我就說是我妻兄,他說既是令親,我已定見過分上。」於是同到房中,見了月娘。月娘與他哥道萬福。
  • 最懂女人的《金瓶梅》
    第十一回裡,四房孫雪娥與春梅有了矛盾,挨了西門慶的打,到吳月娘那兒告狀:「那頃這丫頭在娘房裡,著緊不聽手,俺沒曾在灶上把刀背打他?娘尚且不言語,可今日輪他手裡,便嬌貴的這等的了。」這番告狀可以看出,春梅也並非從最初就敢跟家裡的小妾們「硬剛」的,她的心高氣傲很大程度上是金蓮慣出來的。《金瓶梅》裡說,春梅「性聰慧,喜謔浪,善應對,生的有幾分顏色」。對西門慶來說,春梅這朵花,遲早是要折在自己手裡的。
  • 雙本·連載:《金瓶梅》第五十九回
    雙本·連載:《金瓶梅》第五十九回文/(明)蘭陵笑笑生
  • 雙本·連載:《金瓶梅》第六十一回
    雙本·連載:《金瓶梅》第六十一回文/(明)蘭陵笑笑生
  • 雙本·連載:《金瓶梅》第九十三回
    雙本·連載:《金瓶梅》第九十三回文/(明)蘭陵笑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