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年代
都有屬於自己的集體記憶
而罐頭
是60後的集體記憶
罐頭是60後的集體記憶。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罐頭似乎是我眼裡最高級的食品和大人之間送禮的佳品。記得只有在生病和過春節的時候才能痛痛快快地吃上一大瓶,因此在童年的記憶裡,我似乎挺渴望生病的,當看到爸爸媽媽帶著關切的目光拿出罐頭的時候,疾病的難受頓時好了一半。
那時我見過的罐頭主要是水果罐頭,以蘋果、梨、山楂和黃桃為主,相對於這些水果,我更青睞於泡著水果的糖水,透明又有點粘稠,用勺子一口口往嘴裡送,頓時生發出甜絲絲、涼絲絲、美滋滋的奇妙感受。
有一陣子三營小學的同學中流行「肝炎」,得病的人要住院隔離,好一陣子才能返校,記得發小陳巖、大春等得了這種病,回來後個個長得又白又胖,問大人才知道這種病需要營養,他們在醫院吃了好多好多的罐頭,把我羨慕得夠嗆。
圓圓的罐頭瓶子是透明玻璃的,形狀簡單也統一,瓶底直徑有十來釐米長,高比直徑稍微長一點,矮墩墩的感覺,像營部西側曬麥場上的那些糧囤。瓶口很大,足夠伸進我們的一隻只小手了。
空罐頭瓶子除了可以拿來到廢品收購站去賣錢,還可以做春節用的「燈籠」,只是它們不是用來掛在門前的,而是小孩子們手裡拎著的流動的燈籠。
罐頭燈籠的做法很簡單,先找一根繩子轉圈綁住瓶頸,然後用一根稍長的繩子在瓶頸的兩邊對稱綁好,再在這根繩子的中間綁上一根小棍子,燈籠就基本做好了。
這時我們的小手派上了用場,把一根小紅蠟燭的屁股用火柴烤化後,迅速伸進罐頭瓶子裡面,把蠟燭穩穩地粘在瓶子底部。往瓶子裡粘蠟燭可是個技術活,粘斜了不行,偏離中心容易烤燙玻璃壁;蠟燭底部與瓶底不平行也不行,很難一次粘住;最主要的是小手不能抖動,否則已經粘住的蠟燭會被抖動掉的。
粘好了蠟燭,再把蠟燭點亮,就可以拎著罐頭燈籠和小夥伴們滿街地去浪了。那是一年中最快樂的時刻,我們像集體遊行,在月光來臨前的除夕夜晚,匯聚著光明,也匯集著歡樂。
燈光點點,泛著溫暖的黃色,有時是幾個點閃動,有時是幾十個點閃動,慢慢地走可以,飛快地奔跑也可以。如果那時有航拍的話,應該不亞於小汽車的燈光或閃爍的霓虹給夜晚帶來的動感和美麗。
那時盼著過年,罐頭燈籠肯定是其中的一盼。
而今,年齡大了不敢再盼了,盼來盼去就盼老了。
而今,水果罐頭不再是什麼高級營養食品了,新鮮水果一年四季吃也吃不完。
而今,家家戶戶大紅燈籠高高掛,舉著自己的小燈籠聚在一起玩玩鬧鬧的場景沒有了。
而今,隨時拿起手機就可以把地球每個角落的熱鬧盡收眼底,哪裡還用除夕和春節來呈現。
我知道,每個時代會有每個時代的美好,可這個時代的春節已融化在「春運」的概念中,團聚與擁擠並存,親情與無奈相伴;春節已踏上了「旅遊」的快節奏,人們期盼在幾天的假期中彌補一年的封閉與沉重,結果卻是過個節比加幾個班還要疲勞。
春節也已成為「紅包」的集散地,每個人都是快遞小哥,快速擺動自己的手指,給別人發紅包也搶別人的紅包,結果卻像下了一場瞬即融化的雪花。
春節註定要變,沒有誰能夠阻擋和扭轉,春節還是要過,關鍵在於自己怎麼過。不去和記憶中的美好做無端的對比,我已無法再次拿起那盞點燃紅色小蠟燭的罐頭燈籠滿街奔跑。我能做到的是任何時代都難以改變的豐盛餐桌和親情、人情的交融,這已足夠。
文字 | 冉正寶
編輯 | 卓若琳
審稿 | 何安
圖片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