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年選|評《破雲》:女性向大神的主流化之路

2020-12-23 媒後臺

《中國網絡文學雙年選(2018-2019)》

灕江出版社

「北京大學網絡文學研究論壇」分男頻、女頻各推選十部優秀作品,並由灕江出版社出版《中國網絡文學雙年選(2018-2019)》(男頻卷/女頻卷)。「雙年選」欄目將陸續為大家推送2018-2019年的上榜作品。

女性向大神的主流化之路

——評淮上《破雲》

刑偵 警匪

點評人:肖映萱

2011年,淮上以《提燈看刺刀》一書成名,此後,「虐」「狗血」「重口味」就成了淮上作品的特色標籤,如同好萊塢電影中自成一家的cult血漿片,總有特定讀者擁有此類極致的閱讀癖好。

2018年,淮上的新書《破雲》在第二卷(共四卷)剛一開篇就宣布賣出影視版權,心照不宣地預示著,這部作品必將順應IP改編大潮作出改變,捨棄血漿片的小眾邪性,轉型為更容易被大眾接受的緝毒刑偵劇。為此,淮上在寫作的多個層面均作出了調整。

提起淮上,最深入人心的是「楚慈式」的主角。《提燈看刺刀》的主角楚慈,是個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看起來弱不禁風、多病可欺,實際上卻是個手起刀落、殺伐果決的狠角色,可以為復仇臥薪嘗膽,但絕不會對強權低下高傲的頭顱,不願依附、不甘示弱。這樣一個經典的「美強」形象,得到了女性向讀者深刻的認同和喜愛,也是淮上自己心頭的白月光,此後,她筆下的每一個主角,都帶有楚慈的影子。

與之相對,楚慈的對手,往往身居高位,或在武力上更佔據優勢。面對硬骨頭的第一反應是鎮壓,遭到反抗後則會「大男子氣」十足地惱羞成怒,蠻橫霸道地顯示自己的絕對控制權。在愛情中,卻又有「大男子」的一些「優良傳統」,有擔當,寵老婆,絕對忠誠。

在這樣一組忠犬X女王的「強強」搭配之外,往往還會有一個更加強勢且有魅力的第三人,形成令讀者浮想聯翩的三角結構。這便是淮上最擅長的人物關係,雖老套但有效,被發揮到極致,足以造就一大神。

在《破雲》中,這樣的三角結構依然存在,但都被改造成了更加主流的面貌。

主角江停同樣是一朵倔強狠辣的「高嶺之花」,但其陰狠和隱忍,因游離於黑白兩道的臥底身份而得到了解釋,冷麵喋血也具有了緝毒的正義性,體弱多病和倔強不屈的特質,則加強了隨時可能犧牲的壯烈感。

《破雲》實體書

與江停並立的男主嚴峫,爆棚的荷爾蒙不再體現為「大男子」的霸道,而是轉化為英勇無畏的警察習性,控制欲和佔有欲也替換成了2018年最為時髦的「騷話」屬性——這裡的「騷話」指的當然不是下流話,而是情話,一點不藏著掖著、直截了當地表達喜愛的情話。這是對「口嫌體正直」「嘴硬」「毒舌」等「傲嬌」屬性的反叛,甚至與「口嫌體正直」完全相反,只是嘴上撩撩,行動卻很正人君子。見多了含蓄的、禁慾的、打死都不說出口的愛,敢於撩撥的、很「會」的男性角色,反而帶來新意。

本該濃墨重彩書寫的第三人黑桃K,原來的設定是高智商反社會變態毒梟,整個第二卷「血衣綁架案」的設置都是為了突顯他與江停之間的恩仇羈絆,行文過半,卻因「正必勝邪」的題材要求,被削弱得漏洞百出,虎頭蛇尾地領了便當,淪為警匪片套路中的功能性反派BOSS。

而主要情節衝突,則從雙主角間的愛恨糾葛,轉向二人與絕對之「惡」的殊死搏鬥。這種轉變早在淮上的上一部作品「喪屍文」《不死者》(2017)中已有嘗試。《不死者》中的絕對之「惡」是喪屍病毒,《破雲》中則是毒品和毒販。無論是喪屍屠城,還是窮兇極惡的毒販悍匪,都能夠最大程度地容納淮上的暴力美學和血漿氣息,是較為理想的外殼包裝——更別說令人毛骨悚然的作案手段和兇案現場,處處暗藏著淮上的「邪性」氣質。

這樣的改造,使原本劍走偏鋒的個性人物、糾結虐心的情感關係,都被衝淡稀釋,換上了緝毒題材的光輝背景,朗朗乾坤,歲月靜好,不免被粉絲抱怨「《默讀》化」、「priest化」——同樣是情節/感情雙線並重的刑偵類型文,褪去淮上特色,《破雲》與priest的《默讀》(2016)的區別,似乎更多在於人物屬性搭配和情節結構組織布局的不同,而非作者本身的個性差異。但這種改造,並沒有使《破雲》變得寡淡無味。

十年的寫作經驗,使淮上能夠遊刃有餘地駕馭各種題材類型,在「刑偵文」的寫作中也毫不露怯。她將錯綜複雜的案件線索布置得井然有序,又結合了警匪題材中經典的「無間道」式內鬼疑雲,還有意識地引入緝毒專業知識使故事顯得「硬核」內行。

影視改編的創作導向,令淮上在大場面描寫方面進步斐然。兇殺血案、警匪火拼、火線追車等「大場面」,都以「大片」節奏寫出了電影級的畫面感。

而淮上在寫作技巧上的個人專長,是善於抓住讀者的情緒。熟練掌握了「狗血」的要義後,淮上處理任何題材都能舉一反三、無師自通。一樁接一樁的案件,以密集的信息量、令人喘不過氣的急促節奏,猝不及防地向讀者襲來,將讀者的緊張情緒吊到最高點,也使案件越發撲朔迷離,成功營造出懸疑燒腦的緊張氣氛。

淮上捨棄了一些王牌,同時加強了其他短板,最終仍打出一流水準,只是味道清淡了許多,不那麼符合「重口味」的預期,卻也更加大眾化。小說的最後,黑桃K在那場關鍵性的追車打鬥中,自廢一掌從手銬中脫出,迎來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終極對決,理所當然地輸給了正義的警方;《破雲》亦是大神淮上自廢一掌、「自我閹割」後的IP投誠之作。而市場成績(《破雲》連載期間一直位於晉江VIP金榜前三名)和圈內口碑(嚴峫位列「四大流量」成為2018年最具人氣的小說人物)的雙贏,則證明這一轉變,確為女性向大神走向主流市場的必經之路。

【《破雲》作者簡介】

淮上微博頭像

淮上,晉江文學城頂級大神。2008年11月開始在晉江連載作品。擅長都市、奇幻題材,2011年因《提燈看刺刀》《提燈照河山》兩部曲迅速成名,2013年星際科幻文《銀河帝國之刃》是原創ABO類型的代表作,2015至2018年《提燈映桃花》《夜色深處》《不死者》《破雲》連續四年入選晉江「純愛十大佳作」。2016年起,多部作品相繼賣出影視版權,是繼priest、非天夜翔之後最受IP市場青睞的女性向大神作者。

【作品簡介】

《破雲》於2017年12月15日至2018年9月10日在晉江文學城連載,總字數81.7萬字。連載至四分之一便已宣布賣出影視版權,完結後立即預售出《破雲2:吞海》影視、動漫、遊戲等改編版權。《破雲》主角嚴峫,與《AWM絕地求生》祁醉、《碎玉投珠》丁漢白、《偽裝學渣》賀朝,被讀者戲稱為 「四大騷攻」,是2018年最具人氣的小說角色。

【故事梗概】

建寧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年輕的副隊長嚴峫,在調查一起凍屍案時,意外牽扯出毒品「藍金」的重要線索,並發現案件中提供了諸多協助的報警人陸成江,竟是三年前在恭州塑料廠爆炸案中犧牲的前恭州禁毒總隊第二支隊長江停。嚴峫、江停追蹤「藍金」,在接下來的連環綁架案、胡偉勝製毒案、烏頭鹼投毒案等一系列案件中,背後潛藏的龐大犯罪團夥逐漸浮現。二人密切合作,揭開三年前塑料廠爆炸案的真相,揪出警隊內鬼,一步步向那張無孔不入的販毒網絡,及幕後操控一切的毒梟黑桃K逼近。

晉江文學城中的《破雲》

【讀者評論選編】

@季冬已:

《破雲》之於淮上,正如《默讀》之於p大,《魔道祖師》之於墨香銅臭,是一個作者文筆臻於成熟的體現,順利躋身於代表作的無二之列。

閱讀破雲期間,我始終覺得自己在看一個劇本而不僅僅是一本小說。

與《默讀》有著極其相似框架的《破雲》,前者側重「格」,後者側重「局」。破雲是手筆之大且點面結合,但落腳點歸根結底無外乎正義信仰,直接避免惡行背後的沉思。《默讀》中「知道害怕是好事,因為美好的東西就像瓷器一樣,對它們來說,最危險的往往不是在房間裡亂跑的貓,而是瓷器自己沒有意識到自己易碎」「你可以教孩子防備陌生人,提高警惕,但是不能讓她怕穿碎花裙子,不然要我們幹什麼用的?」幾句臺詞,一針見血,這與專業程度無關,與作者本人的積澱有關。有人評價說「淮上在鏡頭感畫面感的處理上整體比Priest高了一個段位不止,抽絲剝繭的節奏掌握也十分恰到好處,這就使人閱讀時的融入感和爽感成指數倍的上升。人物塑造也很蘇,一看作者就挺浪漫主義的。不像P大,現實流,主角都只能吸引彼此,不怎麼顛倒眾生。不過當然了,Priest的長處在其他地方,文學造詣和思想緯度上似乎更高一點。」莫過如此。

(選自豆瓣,2018年11月7日)

@張糖無忌:

淮大的文筆一如既往地幹練老辣,劇情跌宕起伏,鋪墊伏筆一環扣一環。……看到時候精神高度集中,生怕漏了一點就被飛馳的劇情遠遠拋下再也追不上。……從桃花到破雲,可以看到淮大的文筆被打磨得愈加老練,但那種厚重恢弘的氣勢卻半分沒變。這種感覺我只在江南、貓膩和捲紙的文中看見過。那是一種直擊人心的,難以克制的,會壓迫得你瑟瑟發抖而不可放棄,寧願背負著如山重的壓迫也要用盡全力一步步向前爬的力量。淮大的打戲依然是極其勁爆激烈,感嘆號加得恰到好處,可以說我最喜歡淮大的除了她宏大的筆觸外就是她的打鬥場面描寫了。(選自晉江評論區,2018年7月27日)

@秋靜:

很遺憾紅皇后沒有和黑桃k在一起,k的感情也是隱藏了二十多年。雖說是反派但也希望他能收穫自己的感情!期待作者的下一部作品!也希望能有正直的男主和反派男主在一起了!希望看到即使是正義的人也會被反派的愛情打動!哪怕虐一點,恨我、怨我,永遠不會愛上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邊的劇情!!!!

(選自晉江評論區,2019年1月25日)

@安提戈涅_WhiteBlade

如果破雲會拍電影,最難改的將是,如何把三件事(冰箱死人,步薇,嚴峫被下毒)串聯成同一時間交叉發生的,在江停和嚴峫翻案時串聯出來黑桃k主使發生的事。把所有角色的功能歸納一遍,有誰是必須出現的。

其實步薇那個案子相當拖沓,因為前面的迷魂陣擺的太多了,這個事唯一對角色有幫助的是說明了黑桃k對江停傾注的幻想。

後面江停和嚴峫查方正紅也非常拖沓,方其實完全可以作為背景板出現,主要提供證據,為老呂和江停的局鋪路,驗證內鬼,最後和黑桃k血戰一場。

(選自微博,2019年4月6日)

@青棗jujube

《破雲》前50%堪稱精彩絕倫,懸疑可以說是發揮到極致了,劇情引人入勝,但之後明顯水了很多,文筆水平下降,很多需要抽絲剝繭的細節一下抽過了,失去了神秘感,cp過早開始時常撒糖,案件缺乏合理性,看到70%實在忍不住棄了……本來是按照2018網文排行榜單看的,看來我和大眾審美不一樣啊。

(選自微博,2019年3月19日)

導引、梗概、節選:肖映萱

讀者評論選編:肖映萱 林佳琪 魯瀟 慄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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