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利德·拉德:東西之間

2021-02-14 中國攝影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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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利德·拉德(Walid Raad),瑞典哥德堡,2011  圖片來源於維基百科

作為以影像為主要創作媒介的藝術家,1967年出生於黎巴嫩的瓦利德·拉德(Walid Raad)的身影離我們既近又遠。他曾獲哈蘇攝影獎(Hasselblad Award)和紐約國際攝影中心無限獎(Infinity Award)等重要獎項,曾在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館(Stedelijk Museum, Amsterdam)、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Modern Art, New York)和倫敦白教堂畫廊(Whitechapel Gallery, London)等重要藝術機構舉辦個人展覽,參加過威尼斯雙年展(Venice Biennale)、聖保羅雙年展(Sao Paulo Biennial)、惠特尼雙年展(Whitney Biennial)、卡塞爾文獻展(Documenta)等國際藝術展覽。策展人朱迪·丁特(Judy Dinter)圍繞他撰寫了長達350頁的博士論文,而藝術評論家阿里拉·布迪克(Ariella Budick)則批評其作品「毫無魅力地枯燥(charmlessly dry)」[1]。

瓦利德·拉德的主要作品有《圖集小組》(The Atlas Group,1989-2004)、《花言巧語:委任》(Sweet Talk: Commissions,1987至今)、《思忖我會不認可的事》(Scratching on Things I Could Disavow, 2007至今),以及一系列以藝術家講座形式展開的行為表演,包括《最響的嘟噥聲結束了:來自圖集小組的檔案》(The Loudest Muttering Is Over: Document from The Atlas Group Archive)、《我的脖子比一根頭髮還細:第1卷:1986年1月21日》(My Neck Is Thinner Than A Hair: Volume 1: 21 January 1986)和《導覽》(Walkthroughs)等。

瓦利德·拉德的創作以及關於他的寫作和批評通常圍繞4個重要框架展開,其理論基礎和其他代表藝術家、策展人、研究者針對相關話題的實踐如下:
① 對攝影索引性、客觀性及其作為證據屬性的質疑,如藝術家和媒介理論家瑪莎·羅斯勒(Martha Rosler)、阿比蓋爾·所羅門-戈多( Abigail Solomon-Godeau)和艾倫·塞庫拉(Allan Sekula)等人的實踐和寫作;
② 基於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雅克·德希達(Jacques Derrida)等後結構主義哲學家對檔案(archive)的批評所展開的當代藝術實踐,主要包括奧奎·恩維佐(Okwui Enwezor)的策展實踐,如《檔案熱:文獻在當代藝術中的使用》(Archive Fever: Uses of the Document in Contemporary Art)和哈爾·福斯特(Hal Foster)的寫作,如《一股檔案的衝動》(An Archival Impulse);
③ 藝術家的歷史敘事,尤以馬克·戈弗雷(Mark Godfrey)的論文《作為史學家的藝術家》(The Artist as Historian)為代表,覆蓋歷史與當代案例,如阿比·瓦爾堡(Aby Warburg)、馬塞爾·布達埃爾(Marcel Broodthaers)、漢斯-彼得·費爾德曼(Hans-Peter Feldmann)、克裡斯蒂安·波爾坦斯基(Christian Boltanski)和佐伊·倫納德(Zoe Leonard)等;
④ 在行為藝術的框架下討論藝術家講座,包括安德烈·弗雷澤(Andrea Fraser)等人的創作實踐以及相關理論。

鑑於拉德複雜的人生經歷,本文不局限在上述理論框架中贅述拉德的作品,而是將他置於東西之間的跨文化、跨國界領域,閱讀他的人生故事以梳理其晦澀作品背後的創作脈絡。

我們決定讓他們說兩次「我們相信」(』82貝魯特的細節,圍觀者),2002/2006  瓦利德·拉德/圖集小組

19幅噴墨列印,每幅未裝裱尺寸:111.8釐米 × 170.2釐米(44英寸 × 67英寸),限量5版本+1AP © Walid Raad. Courtesy Paula Cooper Gallery, New York

東:難以成史的黎巴嫩內戰


難以成史的黎巴嫩內戰是《圖集小組》誕生的重要前提。拉德歇斯底裡地挖掘個人記憶,精心地編織故事,回應後殖民時代黎巴嫩的歷史危機。


1943年,黎巴嫩脫離法國殖民統治,獨立建國。因其複雜的教派構成,這個新興的後殖民國家採取了一套獨特的政治體制——教派分權政體(confessionalism)。依據不成文的協定,黎巴嫩的總統、總理和國會議長分別來自三大宗派:基督教馬龍派、伊斯蘭教遜尼派和伊斯蘭教什葉派。在20世紀40年代至80年代,數次中東戰爭導致大量難民流離失所,其中不少巴勒斯坦的遜尼派穆斯林湧入了黎巴嫩,原先的教派人口結構已被打破。另一方面,各派信徒的數量很早就成為了一個極其敏感的議題:黎巴嫩自1932年以後就再也沒有進行過人口普查。政治、宗教和國籍等盤根錯節的問題為後來的內戰埋下了隱患。


1967年6月,第三次中東戰爭停火後不久,拉德出生在黎巴嫩的首都貝魯特,他的母親是一位巴勒斯坦裔的穆斯林,父親是一位黎巴嫩裔的基督徒。拉德的父母不得不選擇在鄰近的島國賽普勒斯結婚,因為彼時的黎巴嫩法律還不允許跨宗教的世俗婚姻。1975年,長達15年的黎巴嫩內戰爆發,境內不同族裔、不同宗教之間的矛盾迅速激化。最終,拉德的父母於1981年離異,而他則於1983年前往美國波士頓以避免被武裝組織徵募。黎巴嫩內戰於1991年結束,但戰爭的創傷難以癒合。在該國的教科書中,黎巴嫩的歷史在1943年獨立之時嘎然而止,因為課綱委員會始終無法形成一個能夠滿足所有宗教、政治和軍事團體的基本歷史敘述。

我們決定讓他們說兩次「我們相信」(』82貝魯特的細節,飛機III),2002/2006  瓦利德·拉德/圖集小組
19幅噴墨列印,每幅未裝裱尺寸:111.8釐米 × 170.2釐米(44英寸 × 67英寸),限量5版本+1AP © Walid Raad. Courtesy Paula Cooper Gallery, New York

內戰時的黎巴嫩首都被分割為穆斯林為主的貝魯特西區和基督徒為主的貝魯特東區。1982年夏,以色列軍隊入侵貝魯特西區,卻獲得了貝魯特東區的支持。15歲的拉德曾有志成為一名報導攝影師,在相對安全的貝魯特東區拍攝了以色列軍隊轟炸貝魯特西區時的情景。他幾個月後便離開黎巴嫩前往美國。當時拍攝的照片包括:貝魯特的天際線、轟炸的煙塵、空中的飛機和飛彈以及當地的圍觀者等。「我試圖儘可能地靠近那個事件……顯然,還不夠近。」[2]20年後,拉德引用戰地攝影師羅伯特·卡帕(Robert Capa)的名言開始重新思考這些照片與歷史和真相之間的糾纏,於2002年完成了《圖集小組》中的一個系列作品《我們決定讓他們說兩次「我們相信」》(We Decided to Let Them Say "We Are Convinced" Twice)並提出了「美學事實」(aesthetic fact)這一概念。該系列作品基於20年前的原始底片,但在Photoshop中人為地添加和誇大了刮傷、指印、暗角等粗劣的效果,並常以大尺幅(110×170釐米)呈現,這強化了拉德所謂的「美學事實」,即在外部因素和物質條件限制下,作品呈現或不得不呈現的形式和風格,而後來的研究者也可以根據作品呈現的形式和風格倒推創作者所處的客觀環境。

我們決定讓他們說兩次「我們相信」 這樣更令人信服_士兵 I,1982/2004  圖集小組
展覽現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2015年10月12日 – 2016年1月31日,攝影:託馬斯·格裡塞爾 © 2015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New York. Photo by Thomas Griesel_2337_13_CCCR

除了熱愛攝影,同很多生活在戰亂時期的孩子一樣,拉德經常在貝魯特的街頭收集子彈殼,並用圖片和文字來記錄收集地點的相關信息。10年後,當拉德意識到軍火製造商採用一套色彩標識系統標示產地時,他就此想像通過這套色彩標識系統來追溯所有收集到的子彈。2006年至2007年間,這一段記憶演化為《圖集小組》中比較廣為人知的一個系列作品《讓我們誠實一點,天氣幫了忙》(Let's Be Honest, the Weather Helped)。該系列共有17幅形式相似的圖片,每幅都由4個元素組成:置於黑背景上的筆記本掃描頁,手寫注釋和手繪圖案,貝魯特建築物或街道的黑白照片,以及粘貼在照片表面的彩色圓點。據拉德說,照片上點的位置與子彈孔的位置相對應,大小代表彈藥的相對大小,顏色表示生產國,戰爭經濟、暴力幫兇和地緣政治被視覺化地呈現出來。誠然,藝術家不可能精準地標記每一顆子彈,而是基於記憶的歇斯底裡的想像。

讓我們誠實一點,天氣幫了忙_埃及,1998  瓦利德·拉德/圖集小組


17幅收藏級彩色數字微噴之一,每幅裝裱尺寸:48.3釐米 × 73.7釐米 × 4.4釐米(19英寸 × 29英寸 × 1 3/4英寸),限量7版本+2APs © Walid Raad. Courtesy Paula Cooper Gallery, New York

在拉德的童年記憶中,有一個人深刻地影響了《圖集小組》的創作——埃利亞斯·薩爾基斯(Elias Sarkis),拉德父親的一位表親,也是黎巴嫩共和國的第7任總統。拉德回憶,薩爾基斯總統是一位沒有政治背景的技術官員,當選的最重要原因就是他對各方面都沒有威脅,這也是政治教派主義的結果。[3]1976年至1982年間正值黎巴嫩內戰的關鍵時期,時任的薩爾基斯總統實在無力調和各宗派、軍事和政治集團間的矛盾,一系列的政治挫敗沉重地打擊了他的精神和肉體,卸任不久就於1985年在巴黎病逝。拉德將對薩爾基斯總統的記憶和想像投射到一個虛構的黎巴嫩史學家法德勒·法霍裡博士(Dr. Fadl Fakhori)的身上。在《圖集小組》中,共有5個系列的署名為「法德勒·法霍裡博士」,其中《筆記本第72卷:消失的黎巴嫩戰爭》(Notebook Volume 72: Missing Lebanese Wars)看似是一些關於賽馬的圖片和文字記錄,實則又是拉德精心編織的一個故事。法霍裡博士是一個賭馬愛好者,賽馬時有攝影師在終點處拍攝第一匹衝過終點線的馬,然而沒有一張照片能夠精準地捕捉到賽馬衝過終點線的瞬間,總是晚一點點或者早一點點。《筆記本第72卷:消失的黎巴嫩戰爭》記錄了法霍裡博士與其他歷史學家不同尋常的打賭:攝影師會在賽馬衝過終點之前或者之後的幾分之一秒按下快門。顯然,該系列作品挑戰了經典攝影中所謂的「決定性瞬間」,質疑了攝影捕捉瞬間、真相和歷史的能力,同時也是對薩爾基斯總統無助處境的想像。

筆記本第72卷:消失的黎巴嫩戰爭(140號插圖的細節),1989/1998  瓦利德·拉德/圖集小組
一套12幅彩色噴墨列印,每幅未裝裱尺寸:34釐米 × 24.8釐米(13 3/8英寸 × 9 3/4英寸),限量7版本+2APs © Walid Raad. Courtesy Paula Cooper Gallery, New York

西:《圖集小組》的前史與誕生

拉德以黎巴嫩本土視角,使用照片、視頻和各種檔案構建關於內戰的復調歷史敘事,並通過精心編織的故事使其合理化,奠定了《圖集小組》的基礎框架。

拉德自青少年時期就對攝影很感興趣,1983年前往美國後,曾在波士頓的藝術博物館學院(School of Museum of Fine Art)上了一門「攝影和藝術」的選修課,後於1985年開始在羅切斯特理工學院(Rochester Institute of Technology)系統地學習攝影。注重技術與經典美國攝影的教學至今深刻地影響著拉德的創作。也是在大學時期,拉德通過各種課程,對中東歷史以及後殖民、酷兒、女權等西方理論有了系統的了解。本科畢業後,拉德進入了羅切斯特大學(University of Rochester)的視覺文化研究博士項目(Ph.D. in Visual Culture Studies),研習馬克思主義理論、後殖民主義理論、精神分析和符號學。他的導師是三位藝術史學家珍妮特·沃爾夫(Janet Wolff)、麗莎·卡特賴特(Lisa Cartwright)和道格拉斯·克林普(Douglas Crimp),同學中有成為媒介理論家的列夫·曼諾維奇(Lev Manovich)和藝術史學家的霍華德·辛格曼(Howard Singerman)。系統的學術訓練逐漸培養了拉德的創作方法:以虛構的人物和機構敘述難以成史的黎巴嫩內戰。

1991年,黎巴嫩內戰結束。還是博士生的拉德第一次回到了闊別8年的故鄉並停留了1年。期間,他與黎巴嫩裔加拿大藝術家傑斯·薩盧姆(Jayce Salloum)合作拍攝了一部題為《到南方》(Talaeen a Junuub/Up to the South)的影片。該片聚焦黎巴嫩南部村莊希亞姆(Khiam),記錄了當地什葉派抵抗以色列入侵的活動。薩盧姆和拉德進行了大量採訪,抵抗運動的參與者和被釋放的政治犯講述了他們被囚禁期間所遭受的酷刑。在黎巴嫩以外,黎巴嫩什葉派和南部的抵抗力量普遍被認為是狂熱的恐怖分子,而該影片則試圖將他們視為家園受到威脅的普通人。這部影片也是一部實驗性紀錄片,受訪者以第一人稱出鏡,側重口述歷史,沒有敘事弧線。此時,拉德對採訪、口述歷史以及受訪者如何談論自己的經歷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更重要的是,對拉德而言,歷史不再是巨細無遺的絕對真理,而是不計其數的故事,每一個故事在某些時候,對某些人而言就是真理的片段。


在黎巴嫩停留的一年時間裡,基於研究生學習期間對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關於創傷和壓抑的著作的研讀,拉德批判性地重新認識了童年時期被壓抑、被遺忘的關於戰爭的記憶和創傷。1996年,在哈爾·福斯特《現實的回歸》(The Return of the Real)一文中,創傷話語就被認為是一種供藝術家挖掘的文化形式。2001年「9·11」事件之後,創傷研究迅速發展,超越了心理分析,成為跨學科的研究領域。1990年代初期,拉德還結識了一批被稱為「戰後一代」的黎巴嫩藝術家,包括影響他日後創作的賈拉勒·陶菲克(Jalal Toufic)。陶菲克與拉德的經歷相似,出生和成長在黎巴嫩,內戰時赴美國求學,於1992年獲西北大學廣播、電影和電視的博士學位。2000年代中期,當拉德的興趣從個體創傷轉向文化創傷時,從心理分析轉向思辨哲學時,新的系列作品《思忖我會不認可的事》誕生,這組作品深受陶菲克影響,尤其是他提出的「超常災難」(surpassing disaster)這一概念。陶菲克認為,文化創傷(「超常災難」)並不僅是死亡人數等可見的災難,更會產生「傳統的退縮」(withdrawal of tradition):長期的創傷使主體失去了認知創傷之前的物質對象和文化遺產的能力。


1996年,拉德以研究黎巴嫩境內西方人質危機的論文《貝魯特……(瘋狂地):1980年代黎巴嫩綁架西方人的文化分析》(Beirut…( à la folie): A Cultural Analysis of the Abduction of Westerners in Lebanon in the 1980's)獲得博士學位。論文的主要研究對象是美國人對被囚禁經歷的敘述和有關黎巴嫩內戰以及人質事件的報導攝影和電影,結合符號學、後殖民理論和性別研究,分析了這些敘事所包含的主題、結構和社會性取向(socio-sexuality)。拉德指出:混合的敘事角度,包括個人回憶、新聞報導、妻子或朋友的證詞等可以綜合成為一種對事件的再現。更重要的是,儘管個人的陳述可能正確,也可能不正確,但當人們試圖理解這些事件時,都會不可避免地被固有偏見所影響。人質危機或黎巴嫩內戰也因此永遠不可能被簡化為任何單一的敘事。在研究過程中,拉德還發現美國人對黎巴嫩人質危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被囚禁的西方人質身上,而很少涉及黎巴嫩裔和巴勒斯坦裔的人質。2000年,拉德將與論文的研究和與薩盧姆合作紀錄片時的採訪經歷轉化為了《圖集小組》的第一件作品《人質:巴卡爾錄像帶(#17 and #31)》(Hostage: The Bachar Tapes [#17 and #31])。

人質:巴卡爾錄像帶(英文版),2000  瓦利德·拉德/圖集小組
視頻截圖,單通道視頻和聲音,16分20秒 © Walid Raad. Courtesy Paula Cooper Gallery, New York

《人質:巴卡爾錄像帶(#17 and #31)》虛構了蘇伊爾·巴卡爾(Souheil Bachar),一名來自黎巴嫩南部農村的35歲人質。巴卡爾於1983年被綁架,曾與5名美國人質被一起關押過180多天,並最終於1993年被釋放。圖集小組(作為機構,拉德是其創始人和負責人)幫助巴卡爾製作了53盤錄像帶,採訪他被囚禁期間的經歷。巴卡爾聲稱只允許其中2盤錄像帶在北美和歐洲放映,並「拒絕」討論其它51盤的內容。這些都是藝術家精心編織的故事。事實上,只有2盤錄像帶(錄像帶17和錄像帶31),內容都集中於與美國人質一起被關押的經歷。巴卡爾坐在鏡頭前直接向觀眾講述,但內容大都摘錄於拉德的博士論文。藝術家為西方觀眾虛構了一個黎巴嫩人質,以第一人稱代替了其博士論文中第三人稱的分析,填補了他們對於黎巴嫩人質事件敘述中的空白。

東西之間:一個講故事的人


《圖集小組》並不容易被不熟悉黎巴嫩和中東歷史的觀眾所理解。因此,除了製作圖像外,拉德還通過藝術家講座形式的行為表演與觀眾交流,以一個講故事的人的身份為黎巴嫩內戰的歷史賦予多義的尺度。

博士畢業後,拉德作為藝術家的職業生涯始於1990年代中期,同時他也開始在高校任教,並於2002年至今在紐約的庫珀聯盟(Cooper union)擔任教職。在此期間,《圖集小組》作為研究黎巴嫩內戰的虛構檔案和機構也已經頗具規模了。該系列作品共分為3個主要類別:[cat. A]是由個人向(作為機構的)圖集小組捐贈的檔案,[cat. FD]是匿名個人或機構的檔案,通常來自軍事和安全部門,[cat. AGP]是圖集小組(作為機構)製作的檔案。3個主要類別先按照作者分組,再按媒介分為各個系列。如前文提到的《筆記本第72卷:消失的黎巴嫩戰爭》就是[cat. A]類別中,法霍裡名下「筆記本」系列其中一件檔案。儘管《圖集小組》看上去有很多合作者、捐贈者和其他參與者,但需要再次強調的是,只有拉德才是唯一的作者,其他所有角色都是他虛構的,即使其中一些是基於真實的人物而再創作的。另外,每件作品看似帶有隱喻的標題,通常來自新聞故事或文學作品。以此,拉德參加了2000年惠特尼雙年展,又以圖集小組的身份(作為機構)接著參加了2002年惠特尼雙年展,同年還參加了由奧奎·恩維佐策劃的第11屆卡塞爾文獻展,從此開始被藝術界所熟知。


拉德能夠在2000年代早期連續參加重要國際展覽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發生在2001年的「9·11」事件。整個西方世界開始反思對中東的理解,拉德適時地推出了藝術家講座形式的行為表演《最響的嘟噥聲結束了:來自圖集小組的檔案》,向西方觀眾介紹《圖集小組》。在2002年惠特尼雙年展期間的講座表演中,拉德首先聲稱自己為圖集小組(作為機構)的創始人之一,並簡單介紹了這個小組:「一個假想的組織(imaginary foundation),以紐約和貝魯特為基地,成立於1999年,其宗旨在於收集、製作並整理與黎巴嫩內戰有關的文獻。」[4]然後,大熒幕上投影出精心製作的檔案文件,藝術家自始至終都坐在一旁講解,簡樸的講桌、水杯、筆記本電腦、小檯燈、金絲邊眼鏡、一絲不苟的套裝、略有誇張的典型中東口音,這些細節成功地營造了一場嚴肅的學術講座。《最響的嘟噥聲結束了》主要講解了前文提到的《筆記本第72卷:消失的黎巴嫩戰爭》這一與賭馬相關的系列圖片以及虛構歷史學家法霍裡博士的故事。之後的講座表演都採取了類似的形式,拉德詳細地描述了每份檔案是如何得到、如何製作、如何捐贈給圖集小組並被編入索引和分類的。

我的脖子比一根頭髮還細:引擎(1982年3月4日的細節),1996-2004  瓦利德·拉德/圖集小組
100幅收藏級噴墨列印,每幅24釐米 × 34釐米(9 7/16英寸 × 13 3/8英寸) © Walid Raad. Courtesy Paula Cooper Gallery, New York

拉德對藝術家講座這一形式的興趣可以追溯到大學和研究生時期,尤其受到其同學霍華德·辛格曼(Howard Singerman)的影響。後來成為藝術史學家的辛格曼主要研究語言是如何在美國藝術高校的課程體系中發揮核心作用的。他認為,在接受所謂學術訓練,尤其是攻讀藝術碩士(Master of Fine Arts)期間,藝術生通過參與批評課程(critique)和藝術家講座,學習闡釋自己作品以及與其他藝術家對話的話語模式。在學術語境的藝術家講座中,觀眾期待藝術家能夠闡釋作品的觀念,敘述製作的過程,從而對自己的創作有所啟發。講座之後通常還有提問環節,觀眾很喜歡這種不受策展人或展覽形式限制,與藝術家暢所欲言的機會。在講座表演中,拉德也認為觀眾提問環節是「戲劇化的一個基本要素。」[5]他會在觀眾中提前安排提問者,通過設問的方式進一步挑戰觀眾對真實與虛構二元對立的理解。2004年,在柏林一場名為《我的脖子比一根頭髮還細:第1卷:1986年1月21日》的講座表演之後,一位預先安排好的觀眾提問:「你拍攝的貝魯特全景式錄像中沒有人,這一點是如何辦到的?」[6]拉德回答:「事實上我們也感到驚奇,因為當我們拍攝貝魯特這部分地區時,街上有相當數量的人群;那是一天中忙碌的時刻。可是當我們把膠片衝洗出來後,我們驚訝的發現上面一個人都沒有。我們不知道如何製造這種場景,尤其是當它一次又一次地重複發生……後來,我們形成了這樣一個觀念:也許時間和地點在這一區域以某種方式運行,因此形成了這樣一個世界。」[7]在這個世界中,影像所記錄的人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顯然是拉德虛構的一個荒誕故事,但一本正經的自問自答卻讓觀眾覺得無比真實。

講座表演包含著深刻的真實性與虛構性的矛盾,《圖集小組》中的圖片、錄像等看似完全不夠資格成為正當的檔案,甚至可以被看作是來自黎巴嫩內戰時期的「垃圾」或「廢物。」拉德以虛構的方式挖掘「廢墟」中包含的出人意料的歷史力量——這些「廢墟」等待著被人們激活以釋放其能量。

下一個故事


過去10年中,古根海姆博物館(Guggenheim Museum)、羅浮宮(Louvre Museum)和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等文化、藝術和教育機構紛紛在中東成立和建造分館。海灣勞工藝術家聯盟(Gulf Labor Artist Coalition)成立於2010年,致力於調查中東新興文化基礎設施建設過程中的勞工權益問題,瓦利德·拉德是該組織的核心成員之一。2015年5月,拉德計劃前往阿聯參加沙迦雙年展(Sharjah Biennial)的相關活動並繼續中東勞工的相關研究。然而,在阿聯機場,拉德被以「安全」原因為由拒絕入境並被遣返回美國。這一事件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多是質疑西方藝術機構在全球尤其是在發展中地區的擴張在是否是一種新型的文化殖民主義和政治霸權主義。

139段:圖集小組(1989-2004),2008  瓦利德·拉德/圖集小組

畫廊牆面和基礎結構:亞克力板和乳膠漆。地面:紅橡木貼面和聚氨酯。照片:樹脂、乳膠漆、聚碳酸酯和收藏級噴墨列印。視頻裝置:4臺iPad。31.8釐米 × 280.4釐米 × 104.1 釐米(12 1/2英寸 × 110 3/8 × 41英寸),限量5版

展覽現場:《思忖我會不認可的事:一部阿拉伯世界的現代和當代藝術史/第一部分,第一卷,第一章(貝魯特:1992-2005)》,紐約保拉庫伯畫廊,2009年11月6日至12月12日 © Walid Raad. Courtesy Paula Cooper Gallery, New York

在此之前的2007年起,拉德也開始了一個全新的藝術項目《思忖我會不認可的事》,探究戰爭的創傷如何更無形且深遠地影響中東的經濟和文化形態。在2015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的個人展覽中,拉德進行了多達60場的講座表演《導覽》以講解其新項目,其中最讓人記憶猶新的是作品《譯者序:杜拜的藝術養老金》(Translator's Introduction: Pension Arts in Dubai)。2007年,拉德被邀請加入藝術家退休金信託(Artist Pension Trust,APT),這是由一家藝術投資與風險管理公司運營的藝術家養老金計劃。出於對這家公司金源、運作方式和目的的好奇,拉德開始了他的調研。展廳裡滿牆的便籤、剪報和投影畫面簡直就是拉德搭建的一個舞臺,他在其中揭露了這家看似神秘的公司與中東軍事和政治間千絲萬縷的聯繫。歇斯底裡的細節信息在檢視當代阿拉伯藝術家的資助、收藏和推廣網絡的同時,也掀開了全球藝術品交易中錯綜複雜的陰暗面。如果說參與海灣勞工藝術家聯盟直接地介入了中東藝術的現狀,那麼《思忖我會不認可的事》中一個又一個寓言式的故事就是對全球語境下中東藝術的形而上思辨。

展覽現場:譯者序:藝術家養老金信託,2011 瓦利德·拉德

視頻裝置、2 臺投影儀(日立,包括遙控器)、Mac mini(包括 dashboard)、紙條、配色和聲音 限量 7 版 +2AP © Walid Raad. Courtesy Sfeir-Semler Gallery, Hamburg and Beirut

2019年,德國亞琛市政府公告取消即將授予拉德的亞琛藝術獎(Aachen Art Prize),因為藝術家無法撇清與一個名為「抵制、撤資和制裁」(Boycott, Divestment, and Sanctions)的支持巴勒斯坦、反抗以色列的文化抵制運動之間的關係。包括德國在內的不少國家政府已將這一運動認定為「反猶太主義」(antisemitic)組織加以批評和禁止。巴勒斯坦一直是拉德對中東研究的焦點,一方面是因為巴以衝突是整個中東的核心矛盾之一,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其母親的巴勒斯坦裔身份以及在動蕩時局中被壓抑的家庭和個人故事。顯然,這種學術、政治和個人立場給他帶來了不少爭議。但頗具戲劇性的是,不顧亞琛市政府的反對,獎項的另一主辦方路德維希國際藝術之友論壇(the Association of Friends of the Ludwig Forum for International Art)堅持將獎項授予了拉德。

作為一個跨越東西文化和歷史的講故事的人,拉德的故事還在繼續……

注釋:

1. 阿里拉·布迪克(Ariella Budick),《瓦利德·拉德:現代藝術博物館,紐約:一波純粹的煩擾》(Walid Raad, Museum of Modern Art, New York: 『A pure wave of irritation』),《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 https://www.ft.com/content/9fa92b94-77d9-11e5-a95a-27d368e1ddf7

2. 藝術家本人闡述 https://www.theatlasgroup1989.org/convinced

3. 朱迪·丁特(Judy Dinter),《藝術是使我們了解真相的謊言:瓦利德·拉德的抽象現實主義》(Art Is A Lie that Makes Us Realize Truth: Walid Raad’s Abstract Realism),波士頓大學博士論文,2015

4. 安德烈·勒佩奇《「這恐怖終究並非毫無根據」——關於圖集小組檔案的未歸檔的注釋》(「After All, This Terror Was Not Without Reason」:Unfiled Notes on the Atlas Group Archive),載於《人類表演學系列:平行式發展》,文化藝術出版社,2007

5、6、7 同上

《圖集小組》完整結構,董宇翔製作

瓦利德·拉德個人網站:www.walidraad.com

董宇翔

美國維吉尼亞聯邦大學博士候選人,專業為媒介、藝術和文本,於北京電影學院和羅切斯特理工學院獲藝術學士和藝術碩士學位。作品曾在北京OCAT研究中心、 第二屆北京國際攝影雙年展和費城攝影藝術中心等地展出,2016年入圍三影堂攝影獎, 2018年獲國際藝術評論二等獎。

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阿拉伯語系助理教授李海鵬對本文亦有貢獻。

受《中國攝影》雜誌編輯部委託,董宇翔與瓦利德·拉德交流了對攝影、藝術和藝術家的看法以及拉德作品中的幾個核心觀念。同時,在徵得藝術研究者、紐約兒童藝術博物館(Children’s Museum of the Arts)館長賽思·卡梅隆(Seth Cameron)的同意之後,翻譯了他與拉德圍繞近作《思忖我會不認可的事》的行為表演《導覽》展開的對話,與本文共同構成對藝術家的完整介紹。

欲了解全部對話內容,請看《中國攝影》7期「海外」欄目

《中國攝影》2020年7期封面


中國攝影 · 雲課已於5月22日正式開啟了第一期第一課,這是《中國攝影》編輯部對推進影像文化傳播與解讀的新嘗試,我們希望以此給關注《中國攝影》雜誌的朋友們另一種便捷的、值得信賴的選擇。

相關焦點

  • 瓦利德·拉德:以虛構的方式挖掘「廢墟」中的力量
    瓦利德·拉德(Walid Raad),瑞典哥德堡,2011 圖片來源於維基百科作為以影像為主要創作媒介的藝術家,1967年出生於黎巴嫩的瓦利德·拉德(Walid Raad)的身影離我們既近又遠。
  • 女兒,我們之間有叫界線的東西嗎?
    當孩子慢慢長大,尤其到了青春期,我們父母需要不斷告誡自己:尊重孩子的界限感,不要消弭我們與孩子之間的界線,不要剝奪孩子自我成長的機會
  • 使OnePlus7Pro成為兩者之間唯一真正有趣的東西
    當OnePlus 7和7 Pro推出時,兩者之間顯然存在差距:OnePlus 7隻是勉強修飾過的6T,使OnePlus 7 Pro成為兩者之間唯一真正有趣的東西。上個月,這家中國製造商推出了OnePlus 7T。現在,我們終於有了一個有趣的更新,關於OnePlus 7T Pro版本,該版本將於10月10日發布。
  • 異性之間,一旦「共享」過這些東西,關係就會「變味」
    有些東西在異性之間共享,很容易滋生萬種可能,而在同性之間共享,卻什麼也不可能,只是簡單的了解和熟悉。有人說,共享一杯奶茶,或者共享一個冰淇淋,就會發生無數種曖昧的可能,因為活生生的例子已經發生,比如,電視劇《三十而已》中林有有和許幻山,他們曾吃過同一個冰淇淋,後來的後來,也確實發生了很多故事,讓人不禁唏噓。
  • 男女之間的「曖昧」,多半是從共用這些東西開始的,彼此心照不宣
    但如果是一個女生喜歡某個男生,那麼大多數的情況下,就只是屬於閨蜜之間的秘密了。女孩害羞,面對感情的時候往往沒有足夠的勇氣勇往直前,但卻可以從一些行為上看出端倪。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女孩其實很擅長曖昧。營造出一種心照不宣的氛圍,讓對方隱隱約約地知道自己的心意。有些曖昧的行為,可能是言語上的,想要覺察還是需要一些「段位」,要不然可得會錯意。
  • 男女兩性之間,相互的吸引力,其實就是以下幾樣「東西」
    一般在正常的情況下,處於正常關係中的男女一起工作,這種「異性效應」將會產生作用,既可以提高工作效率,又可以增進男女之間的關係。 實際上,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吸引力,其實就是以下幾樣「東西」。同時,也不要覺得男女之間只有愛沒有衝突,實際上,當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兩人都面臨著反覆的磨合,只有跨越過了這些磨合,才會擁有幸福與甜蜜。 二,性格一般而言,男人更喜歡理性,而女人則更富有情感。
  • 《中學聖日記》禁忌:規則,和更純粹的一些東西之間的衝突。
    之前的五星與劇其實關係不大,在於引起了我對於一些東西的思考。在我看來,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種哈姆雷特的形象,三觀無定式,人不是機器人,不能複製,正與不正的標準,是相對於時代規則下的普適價值觀而言的。就我個人而言,我覺得故事劇情的亮點就在於劇中的主要人物性格個性層面上的衝突以及他們各自與整個社會(劇中的配角群像代表的普世價值觀)的衝突。
  • 這梗代指男女生之間聊一些不純潔的東西
    這梗代指男女生之間聊一些不純潔的東西時間:2020-04-15 14:00   來源:小雞詞典   責任編輯:沫朵 川北在線核心提示:原標題:聊汙什麼意思什麼梗?這梗代指男女生之間聊一些 不純潔的東西 一般指男女生之間聊一些 不純潔的東西(請搜索 汙 進一步了解) 現今很多00後的男生喜歡找女生聊汙 但較少得逞 這源於男生青春期萌動的內心對異性的渴望 沒有女票的悲哀 示例:小姐姐聊汙嗎 拒汙   原標題:聊汙什麼意思什麼梗?
  • 夫妻之間,從來沒有共享過這三種「東西」,其實就是搭夥過日子
    夫妻兩個人的關係本應該是最親密的,但如果一方出現要防著對方的意識,那對於另一方來說也是一種傷害,事實上,老夫老妻之間,從來沒有共享過這三樣「東西」,其實就是搭夥過日子。第一,不願意彼此陪伴度過人生的低谷期。作為一個成年人,生活的壓力是在所難免的,沒有人能夠在這種壓力中倖免於難,大家也會在這種壓力之下迎來自己的低谷期,這種情況下人才會特別的頹廢。
  • 同為扔東西,你知道toss和throw之間的區別在哪裡嗎?
    通過以上toss和throw的例句,我們很難看出toss和throw之間有什麼區別,那麼toss和throw之間到底區別在哪裡呢?它們的區別是,toss是一個較為隨意、較為輕緩、較為慢速的動作,而throw是一個較為用心、較為用力、較為快速的,可能會導致疼痛動作。
  • 廚房東西不夠放?水槽和燃氣灶之間留10公分,太多好處想不到
    今天小編教大家一招,在水槽和燃氣灶之間留個10公分,入住之後你就會發現好處特別多。一起來看看!因為水槽和燃氣灶一個是使用火,一個是使用水,兩個區域之間出於安全考慮,還是要間隔一定距離的。預留10公分,這樣也能更加安全,還能區分兩個區域,讓使用更加方便。
  • 男女之間真的有純友誼?如果共享這幾種的東西,肯定是非常曖昧了
    現在男女之間的交往越來越隨意,許多人可以和好多人保持著曖昧關係,但是又不做男女朋友,這就是所說的異性閨蜜了,許多人都說異性閨蜜之間根本就沒有純友誼,但是也不是絕對的,有些人還是非常純潔的,把對方當成好兄弟,但是有些人就不是了。
  • 情侶之間沒有了這三樣東西,就離著分手不遠了,別不知道
    其實感情在消失之前是有徵兆的,兩個人之間相處也是有學問的。情侶之間沒有了這三樣東西,就離著分手不遠了,別不知道:1.沒有了信任。信任是感情的基石,是必不可少的。朋友貝貝和男友在一起三年,男友總是懷疑她跟前男友糾纏不清,不愛自己。
  • 同樣是「物質至上」,李嘉欣和關之琳之間,僅僅差了一樣「東西」
    關之琳很清楚美貌會帶給自己怎樣的好處,於是在追求者之間反覆周旋,來者不拒。她說,以自己的性格想要的東西會想盡辦法去爭取,因為人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要試的她都試過了。
  • 這些東西讓情侶之間更加甜蜜,在海邊不得不做的事你知道幾個?
    拍出來的效果如下07海水這個是最不難找的,海邊隨便找個容器裝些海水就行將水在相機與小仙女之間慢慢的灑下08戒指戒指這東西相信每個小仙女都有,選擇一個自己最喜歡的就可以。
  • 網紅之間的互撕有多猛?羅百萬怒噴宸蕁櫻桃:你以為自己什麼東西
    網紅之間的互撕有多猛?羅百萬怒噴宸蕁櫻桃:你以為自己什麼東西!在這個短視頻行業的黃金年代,對於各大網紅來說,流量就是王道,粉絲就是經濟,誰的視頻點讚高,誰就是當之無愧的人氣王。也因此,各大網紅們為了製作出符合觀眾口味的視頻也是費盡了心思,只要一個熱點視頻火了,轉眼就會有成千上萬的網紅跟風拍攝。
  • 《我的起源》怎麼給別人東西 給別人東西方法分享
    導 讀 我的起源怎麼給別人東西?我的起源贈送物品方法。
  • 民間故事:兩個塔之間有一口井,井下鎮壓著某些靈異的東西
    #民間故事#在昆明市,有東西二塔這個時候平靜的水面竟開始晃動起來,感覺地下有什麼東西。金屬的摩擦從水底傳到了地上,上面的鐵鏈在不停的顫動著,大家終於害怕起來,冷汗直流。幾人就傻傻的站在井口完全被恐懼代替,只感覺這水底那東西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金屬鐵鏈碰撞的聲音異常的清晰,就在感覺那東西從井口出來的時候,幾人忽然都迷迷糊糊的暈了過去。
  • 東西結合:什麼東西?怎麼結合?
    神秘博士雖然穿梭在時空之間至今將近60年,但並沒有來過中國,這一套插畫作品則讓人感嘆,博士的藍色電話亭跟中國元素的搭配還挺好看,這一次的東西結合該給滿分。 東西結合是歷史悠久的文化融合創作,早在幾百年前歐洲就曾經出現過一次大規模的東西結合的藝術風潮。
  • 音效卡到底是什麼東西
    所以搞了半天, 「音效卡」到底是什麼東西?事實並不是這樣,今天市場上絕大部分被叫作 「音效卡」的東西:外形和「卡」根本沒有半點關係,也不能插在電腦的PCIe卡槽上,有些甚至比一般電腦主機還重;所以如果你覺得這東西應該換個名字…… 那麼恭喜你,你和世界上絕大部分人的看法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