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之歌》:根本你不欠我什麼

2021-01-08 星星亂寫

已經連續多年,《年度之歌》都在我的播放量前幾名。《年度之歌》幾乎要成為我的「年代之歌」。這首歌旨在教失意者看開,我總需要聽它,不知是不是側面說明了我的生活並不如意。

2008年,謝安琪一曲《喜帖街》唱得街知巷聞,奪得四大頒獎禮的17個獎項與「年度之歌」的榮譽,謝安琪也被封為「天后」,風頭一時無兩。同時,媒體很不客氣地報導著關於她的流言蜚語,質疑的聲音層出不窮。

謝安琪倒是看得開,覺得這種「年度之歌」不過風光一時,沒有人會記得幾年前的年度之歌是什麼,歌曲的命運不過如此,「我不需要年度之歌」。於是,黃偉文聯手澤日生,為謝安琪寫下一曲《年度之歌》,裡面唱到「流行是一首窩心的歌 / 突然間說過就過」。結果,謝安琪再藉此歌登頂,用實力坐實「天后」之位。

對謝安琪來說,這首歌唱出了她對盛名的回應;對聽歌的人來說,這又何嘗不是在講該如何優雅而不輸氣勢地面對失去。

謝安琪聲線細膩、清澈又明亮,高低音信手拈來。歌詞明明寫盡了人生的苦難和打擊,也能想到親臨者的背後絕望、悲哀、心碎,可她用淡定歌唱苦澀,超脫豁達得不像是當事人,倒像是旁觀者。

這首歌俯首即是金句,是失勢者/失業者/失戀者……的最佳撫慰。

有時候我簡直懷疑「失去」是成人世界的入場券,親歷過一落千丈的變故,體驗追悔莫及的苦痛,人就變得「成熟」了。

村上春樹在《1Q84》裡寫:「所有很寶貴的東西,會一個接一個,像梳子豁了齒一樣從你手中滑落,取而代之落入你手中的,全是些不值一提的偽劣品。體能,希望,美夢和理想,信念和意義,或你所愛的人,一樣接著一樣,一人接著一人,從你身旁悄然消逝。」

人生坎坷,我們總會失去,失去心愛的玩具、傲人的權勢、年輕的臉龐、安穩的飯碗、慈愛的長輩、親密的愛人、無猜的朋友……每一次失去,都似一場地震,人不僅要死裡逃生,過後還要重振精神,儘快完成災後重建工作。

曾經攀上的天梯 曾經擁抱的身體

曾經在乎一切 被突然摧毀

剎那比沙更細

良夜美景沒原因出了軌

來讓我知一切皆可放低

還是百載未逢的美麗

得到過又猝逝 也有一種智慧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碎琉璃脆。」在位時的領導被人前呼後擁、鞍前馬後,退位後人走茶涼,說話再也得不到重視,從前俯首帖耳的人們現在只剩疏離的禮貌;相愛時總覺得兩人如神仙眷侶般要好,愛人突然離開了,沒什麼緣由,一磚一瓦建築起來的愛的城堡驟然摧毀。於是我明白,人世浮沉,曾經擁有過再失去不過是人間常態。

全年度有幾多首歌 給天天的播

給你最愉快的消磨

流行是一首窩心的歌 突然間說過就過

誰曾是你這一首歌 你記不清楚

我看著你離座

有的歌只能火一年,有的人只能曇花一現。前任也是曾經對過的人。《山河故人》裡說了,「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遲早還是要分開的」。

不得不說這裡的「消磨」真乃神來之筆,也許我們的感情也不過就像流行歌的宿命一樣,再紅極一時也終究會有過氣的一天,被人愉快地消費、熱烈地討論過後,總會用舊聽膩,自有新茶換舊酒。甚至也別指望對方會把跟你的回憶保存多久,沒準日後追憶往事時都漏算了你這位。

真高興給你愛護過 根本你不欠我什麼

很高興因你燦爛過 高峰過總會有下坡

歌曲唱到這兩句,痛失我愛者姿態之高一望而知。縱使感受到失去的切膚之痛,可想到曾經我有被你誠摯的愛意溫暖過、被你炙熱的眼神點亮過,也覺得是痛快開心的體驗。萍水相逢,你對我並無責任與義務,開心總歸有盡頭,還是感謝你,送我空歡喜。

《小窗幽記》裡寫到,「醉花宜晝」,「醉雪宜晚」,能在最合適的時令賞到最美麗的風景,愛過可愛的人,應該感到慶幸。

只是,其實在攀登的時候,我一心規劃著接下來的旅程,猜測著我們的山頂會在高且遠的地方,沒有想到下一腳已經踏空,終點就這樣突如其來。

曾經擁有的春季 曾經走過的谷底

人生是場興替 忽高也忽低 不輸氣勢

所以別為某次失去特別沉淪頹廢,這絕不是因為你不好不行不配不值、糟糕到無可救藥,而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暖春與寒冬,每個人有每個人要攀的山峰和要捱的低谷。人生的本質就是潮起潮落、浮沉無常、苦樂交替,要相信一切美好都有盡頭,坦然接受偶然的失去,本來,人生就「難一步、佳一步」嘛。

回憶裝滿的抽屜 時光機裡的光輝

人生豔如花卉 但限時美麗 一覽始終無遺

回望昨天劇場深不見底

還是有幾幕曾好好發揮

還願我懂下臺的美麗 鞠躬了就退位

起碼得到敬禮

誰又妄想一曲一世 讓人忠心到底

這幾句應該呼應了《喜帖街》裡的「好景不會每日常在 / 天梯不可只往上爬 / 愛的人沒有一生一世嗎 / 大概不需要害怕」,但格局更加開闊,不僅局限於情愛。

有點危機意識吧,哪有一片坦途的人生呢,所有的美好都有期限。不做好期待管理,就要被現實打擊。

還是得學習熟練扮演一個體面識趣的成年人,把安全感牢牢拴在自己身上才是正經事,記住《佛經》裡的那句「來是偶然,走是必然」,看淡成敗得失,別對生命有太多苛求。「看淡了絕望才不濃 / 無奈才不痛」、「才不再奢求 / 才迎向自由」。

小孩子才哭哭啼啼地不肯走,成年人都平靜克制地斷舍離。孫燕姿早就唱過,「狼狽比失去難受」。在讓人尷尬和不耐煩之前,請一定打住情緒的釋放,知好歹,懂進退。當一切都要失去的時候,起碼留住一個體面的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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