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極光,是在高中的地理課本上。寥寥的文字介紹,配著一張模糊的照片,卻莫名其妙地在我心裡埋下了一個懸而未決的伏筆。
後來的很多年,經常在網絡上看到極光的照片和視頻,心裡也在反反覆覆地描摹著它的樣子。時間久了,那些重疊勾勒的筆劃慢慢暈開,不斷渲染,成為了我整個少年時代的氤氳底色。
極光會是什麼樣子呢?大概就是視頻裡那樣,藍綠的光,在漆黑的夜空裡搖搖晃晃,壯美又瑰麗,生動且蓬勃。那麼,極光下的我又會是什麼樣子呢?我不知道。但或許是跟大多數人一樣,感動到熱淚盈眶,尖叫著,拿出手機不停地拍來拍去。哈哈哈,誰讓我就是個這麼俗氣的人呢。
大學畢業後,經過了幾年的低迷時期。26歲終於大刀闊斧地從公立校辭職,來到了北京。起初住的地方離公司很遠,每天早上都要搭一個半小時的地鐵。從10號線換乘14號線的路上,會看到一幅很大的海報,巧合的是,海報上就是滿天極光的芬蘭塞馬湖。
關於極光的記憶,又一次深深地雕刻,力透紙背,銘心鏤骨。
每次經過,不管時間多麼緊張,我都忍不住多看幾眼。心裡默默地背誦著這些名詞:芬蘭,塞馬湖,極光。那段時間,我發過一條微博:希望自己30歲之前可以去看一次極光,最好是跟自己愛的人一起,要是實在找不到,自己也行。
還是想知道,極光到底是什麼樣子,以及極光下的我會是什麼樣子。
後來工作節奏加快,每天都在不停地加班。生活就是這樣一個不斷鈍化的過程,反覆刺激下,我也慢慢地系統脫敏,跟大多數人一樣,庸庸碌碌地晚睡早起,應接不暇地左右逢源,以及忙不迭地經營自己的生活。
常常加班到凌晨,在路邊等車。運氣好的時候,抬頭能看見漫天的星光。心裡想著,這樣的夜空也很美好,要是能時常看到這樣的夜空,也是件幸福的事啊。
有人說海闊憑魚躍,還有人說知足者常樂。百家爭鳴,各有各的把握和道理。可是聽多了,也會困惑,到底該如何度過自己的這一生。
少年去遊蕩,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年少時總是嚮往更廣闊的天地,喜歡滿世界飄來飄去。中年時又想要居有定所,心有歸處。老年時看透人間濃淡,索性處江湖之遠,觀照這個恓恓惶惶的世界。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人生的事,又哪容得我們這些不斷歷劫自身難保的普通人說三道四呢。
只是極光始終在那裡,在稀疏北歐,在芬蘭塞馬湖,在我瘋狂無狀卻一息尚存的記憶裡。
去年10月,好朋友因工作調動,要去芬蘭工作幾年。臨行前,他問我還想不想看看極光。我本以為我會毫不猶豫地說要看。可是我卻沉默了很久。左思右想了好幾天,不是不想,是似乎真的抽不出時間。
時間不是海綿裡的水,時間是吸了水的海綿,怎麼膨脹,怎麼擴張,也只能是那些。
可是浪漫主義的天性下,我還是盡力協調了一切可能,坐上了去往芬蘭的航班。在半夢半醒的旅程中,我又開始幻想:漫天的藍綠光芒,搖搖晃晃,美麗而無狀。
因為帶著工作,所以落地赫爾辛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網絡,以及備課上課,以至於之後的一周也都沒有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座城市,只是真切地覺得,這裡人真的很少。
芬蘭的冬天,沒有想像中的大雪紛飛,也沒有想像中的低溫寒冷。海洋性氣候的影響下,空氣總是很潮溼。白晝很短,夜很長。僅有的四五個小時的白晝,也總是被大片大片灰白雲朵籠罩著,常常好幾天都見不到太陽。
但心裡還是喜悅的,因為我知道,我離極光越來越近了。
課程在收尾,我也開始預備向北看極光的行程。然而此時傳來消息,芬蘭出現確診流感病例。確診患者本想去看極光,卻在路上發病,不得不求助醫院。
看到那個新聞,我沉默了很久,內心也無數次糾結。
我只有三天的時間可以出行往返,因為第四天我必須落地北京繼續工作。而課程一旦開始,我就不能停止,必須要堅持到七天授課全部結束。
我知道流感沒有那麼可怕,只是我擔心,如果真的萬一的機率,我接下來的工作就沒辦法進行了。我不能因自己的私心,影響了幾千學生。
左思右想,反覆商量,最後我還是打消了往北的行程,取消了關於極光的願望。
回程的飛機上,大家都戒備森嚴,全程帶著口罩。我才真切的意識到,這次流感有多麼的嚴重。飛機的影音反覆播放著芬蘭的旅遊宣傳片,溫泉,滑雪,和極光。
人生的事情,大概都是這樣吧。得非所願,願非所得,你的所想所愛,與你的所得所有,往往並不相同。
在我心裡播種耕耘的極光,在我心裡反覆溫熱的極光,在我心裡始終明亮的極光,我始終沒能看到。儘管我已經跨越了六個時區,幾百萬公裡,儘管我曾經無限接近,可還是沒能看到。
極光就在那裡,自顧自地瑰麗。我與它之間,只差了一線距離。
所以,極光會是什麼樣子,極光下的我會是什麼樣子,這些問題,還是會懸而未決,暫時還不會有答案。
後來朋友發給我一段絢爛極光的視頻,我回復他,真的很壯觀。
如果你問我遺憾不遺憾,我只能說我有點失落,但應該還不算遺憾。
因為我知道,夢想這種東西,無論大小,都是要留有餘地的。夢想就是在你當下的平凡生活中難以實現的,你若實現了,是如願以償,你若實現不了,也是稀疏尋常。古往今來,人潮洶湧,大家都是這樣的。
所以與其執著於失敗,倒不如執著於極光。因為極光還會在那裡呀,亙古不變並司空見慣地壯麗。
那麼現在的我很想說,一直渴望看極光,26歲終於到了北歐,但機緣巧合,依舊沒能看到。但是沒關係,我相信,終有一天,我能如願以償。
我還想說,現在的我即將27歲,一個尷尬又蓬勃的年紀,可能還會遇到很多這樣的起起落落,可能還會經歷很多的功敗垂成,這些都是人生中無法抗拒的事情,但沒關係,我相信,我會一直保有重新來過的勇氣。
懷抱夢想,積極向上,我會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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