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新橋戀人》:愛在煙花爛漫時
文.奇愛博士
註:這是哥十幾年前寫的一篇舊文。別看哥今天不著四六、經常調戲個妹子啥的,當年也是一個純正的文藝小正太呢。在21世紀初期,看卡拉克斯的片子,逼格是非常高的。那時候我們都是看刻錄的VCD,牛皮紙袋裝的,10塊錢一個,雖然畫質今天看來一般,但帶給內心的震撼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一個中學時好好學習、三觀正確的少年,突然進入毀人不倦的廣院,就這樣開始接受藝術電影的洗禮,由此走上了電影的不歸路。寫的很爛,但原文照錄,為今晚要放映的《新橋戀人》,致青春。
《新橋戀人》在法國20世紀90年代初曾經轟動一時,它充滿了裡奧•卡拉克斯生動的想像力和極大的煽動性。事實上,作為一個青年導演的作品,評論界的反映可以用「毀譽參半」這個詞來形容。儘管《新橋戀人》能否歸入影史名作並未蓋棺定論,但著實無關緊要——因為它給人的印象太深刻、太深刻了……(此處省略純循環N次)【註:當年這種文筆真得好爛】說白了,就算是《獨行殺手》中鐵石心腸的阿蘭•德龍看了也不會無動於衷。因為——這是一部拍給當代年輕人看的電影!【註:尼瑪,我已經快看不下去了,就不再標註了】
影片的開始,是對巴黎街道夜生活和流浪收容所一種近似殘酷的現實主義描寫,這段場景是整個影片中最辛辣、最露骨的一幕。有外國分析認為,它甚至把觀眾的集體意識帶回到一種類似種族大屠殺的氛圍之中,那種搖搖曳曳、忽隱忽現的黑白影像,給曾經經歷戰爭苦難的人以心靈的震撼。因此,這是一個極佳的開篇,不過卻也無形之中給故事下面的走向造成誤解——很多人認為,影片隨後將對城市流浪者抑或離群索居的現象給與深刻揭示。事實上卻沒有,影片重心很快由群體轉移向個體。
這時導演帶領我們來到了巴黎的一座舊橋。由於年久失修,大橋被封鎖禁止通行,於是於是那些犄角旮旯之處便成了流浪者的樂園。這時,原本大家所預想的現實主義隨著故事感傷性的增加變得略為模糊起來,影片似乎開始轉向「男孩遇見女孩」的特定愛情模式。儘管影片的最終卻是如此,由於導演在攝影與編輯方面的努力,影片仍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新意。可以說,在這一刻,就連巴黎的觀眾也不會意識到,影像上所表現的正是對自己周圍生活的寫照。
朱麗葉•比諾什和丹尼斯•拉旺的表演是充滿力度的美,他們與攝影機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在兩個小時的電影時長內,讓觀眾忘記了他們正在做戲。同時,卡拉克斯的影像是純粹的美(例如海灘一場戲),給觀眾的眼球投射來一道道的振蕩波。而最令人乍舌一幕當然出現在兩人國慶之夜在大橋狂歡的一幕。無數道眩目的煙火散布在天際,和著震耳欲聾的音樂,這對貧窮的戀人歇斯底裡般的跑呀、跳呀,整個大橋成了他們兩個人的舞臺——這也許至今我看過的所有影片中最令人難忘的一幕。
但整個電影結尾部分的設置著實缺乏新意,最終仍舊是一個男女重逢的俗套。幸運的是,天才的卡拉克斯還是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出新,避免了全片陷入到平庸的泥沼中。影片結尾水中的一幕,讓人立即想到了詩意現實主義的經典《亞特蘭大號》,是讓•維果的藝術理念給了卡拉克斯最大的靈感,儘管《新橋戀人》的風格化處理更為濃墨重彩。
《新橋戀人》從構思到拍攝完成花費的時間是一般人所無法想像的,光拍攝就是三年,因此卡拉克斯和製片方的矛盾一刻都沒有停息。電影拍攝時,丹尼斯•拉旺深受傷腿之苦,卡拉克斯答應先把橋上的戲份拍完。一個巨大的全尺寸的複製品,在法國南部的一個湖上很快屹立起來,由於耗資巨大,此片也成了法國影史最昂貴的燒錢機器。結果呢,這部影片遭到了法國媒介殘忍的指責,票房奇差(相比投資),卡拉克斯由此一蹶不振了十年!
儘管一時間矛頭都指向了這部電影,但把它簡單的歸為一部淺薄的「大片」顯然是有失公允的。《新橋戀人》代表了視覺藝術上的最高成就,它對傳統愛情主題也進行了驚世駭俗的開拓。雖然仍然是「男孩遇見女孩」,但卡拉克斯將其融入了個人風格化的元素,使得這部作品的視覺上的「商標」最終保留了下來。因此,無論你何時何地看到這部影片,都會馬上辨認出來。
我在這裡更需要強調的是,《新橋戀人》或許是有它特定的觀眾群的,這是青年人的電影。其實不光這一部作品,卡拉克斯的其他作品《男孩遇見女孩》、《壞血》(有譯成《壞痞子》、《卑賤的血統》)以及2000年的新作《迷惑》(Pola X)都是對青春主題的呈現。卡拉克斯說,他最喜歡的是飛一般的感覺。因此,在他作品中,最能體現律動感的移動攝影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自「新浪潮」結束後,好久沒見到有誰能把大橫移鏡頭運用的如此純熟,如此讓人爽極。以前似乎只在新浪潮老將特呂弗的《四百擊》末尾中見到過。但卡拉克斯鏡頭更加高速的運動更給人蓬勃而來的爆發式的快感。
卡拉克斯喜歡向偉大的前輩致敬。如果說「狂歡」這一段是對「新浪潮」景深鏡頭,連續攝影的推崇,那麼,「探監」一幕更是對大師戈達爾的致敬了。影片中,亞歷不願讓心愛的米雪離自己而去,卻無意中失手燒死了張貼尋人啟事的工人,被判入獄三年。兩年後,醫好眼睛的米雪到監獄探望亞歷。卡拉克斯用鏡頭長時間的給予其正面的大特寫——喋喋不休的訴說著自己兩年來的感受。如特呂弗的乾爸爸巴贊認為,長鏡頭會使觀眾更加積極的介入。單鏡頭由於完整的再現了事物,保留了事物的多義性和曖昧性特徵,最大限度的發揮了事物的自然表達性。正如此,卡拉克斯從形式上模仿了戈達爾的《中國姑娘》(1967),卻似乎又沒有刻意去考驗觀眾的忍耐度,更抓住了女主人公當時的內心視像。我們不僅看出米雪眼神中流露出的辛酸與憐愛,更進入到影像的更深處,用心去體味米雪兩年來內心所遭受的分離帶來的折磨與痛苦。這些情感,在卡拉克斯細膩的引導下汩汩的流淌出來,使人心碎。
當然,還有對讓•維果的致敬,對讓•谷克多的致敬……也許,觀眾並不會了解導演的苦心,但有一個鏡頭卻能時時刻刻的留在觀眾的心裡:影片的末尾,這對私奔的戀人擁抱著「飛翔」在輪船之首,飛向遠方。不知道,6年之後的《泰坦尼克》中,卡梅隆是否也是用這個浪漫的動作來向卡拉克斯致敬呢?或許不會,因為卡拉克斯比他小得多;不過也說不準,因為藝術是不分年齡、種族、膚色、性別……的。
裡奧•卡拉克斯和讓-雅克•貝內克斯、呂克•貝松一度被稱作「後新浪潮」時期法國影壇的「BBC」(註:來自於他們名字的首字母)。由於,在法國批評界看來,呂克•貝松過早的「背叛」了藝術電影,所以實際上喜歡拿他同另一位——貝內克斯(註:作品有《歌劇紅伶》、《37°2》,後者為經典情色片,到處有賣)作比。在我看來,貝納克斯的作品在看似從容自如的線條色彩中處處透露出精雕細琢之感,迸發著巴洛克時代般的金碧輝煌,讓人陶醉。卡拉克斯卻似乎頑皮的以天幕為布,手執巨大的色筆肆意的在上面塗抹著,到處留下隨心所欲的痕跡。如此,如果說貝納克斯是一名嚴肅執著的匠人,卡拉克斯則是一名狂放不羈的瘋子。
在上海時裡奧卡拉克斯給我的籤名,我覺得我跟他很有緣分。
大家不要忘了今晚6點半的放映哦,下午1點半小西天藝術影院就開始售票了,20元,還不趕緊給哥顛兒過來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