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紅」的伍佰背後,是華語流行音樂的浮沉史

2021-01-08 騰訊網

文 | 陳子非

為什麼2010年之後,華語樂壇發生了劇變?周杰倫之前,仍有許多天王,但周杰倫之後,鮮有擔得起天王名號的歌手了。

「知道」(nz_zhidao)跟你談談,華語流行音樂的浮沉史。

今年初的爆款臺劇《想見你》,讓劇中最重要的插曲——伍佰的《Last Dance》翻紅。四月中旬的一場《想見你》線上音樂會,伍佰現場演繹《Last Dance》,讓臺下的三位主演許光漢、柯佳嬿、施柏宇大呼圓夢,相關話題當晚就衝到了熱搜榜首。

伍佰出生於1968年,今年是他出道30周年。《Last Dance》是伍佰發行於1996年的老歌,收錄在《愛情的盡頭》專輯裡,同專輯裡還有《挪威的森林》《愛情的盡頭》《親愛的,你喝醉了》等熱門歌曲。在此之前,《Last Dance》算是伍佰的冷門歌曲,而不少00後樂迷對伍佰也相當陌生。《Last Dance》翻紅後,不少人發問,伍佰是誰?伍佰是怎麼「翻紅」的?

對於70後、80後的樂迷來說,從來就不存在所謂伍佰「翻紅」的說法,在他們看來,伍佰一直很紅,只是年輕觀眾不熟悉他罷了。從伍佰出道到走紅,從走紅到人氣的平淡,乃至最近的「翻紅」,隱藏的其實是華語流行音樂的一段浮沉史。

華語流行音樂浮沉

中國近代新音樂誕生於20世紀初期,1927年音樂家黎錦暉創作的《毛毛雨》是中國第一首流行音樂作品。流行音樂具有簡明歡快、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等特點。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新中國成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不論是中國大陸還是臺灣地區,流行音樂發展都處於停滯階段。

1978-1985,當代華語流行音樂重新出發。臺灣發起了民歌運動,迎來了民歌時代,齊豫的《橄欖樹》,蘇芮《酒幹倘賣無》傳唱一時。更不必說這個時期的風雲人物鄧麗君了,她甜美溫柔的歌曲也打動了大陸聽眾的心,《月亮代表我的心》《在水一方》《甜蜜蜜》《小城故事》等均膾炙人口。

1986-1999,這是華語流行音樂的巔峰期。該階段劃時代的一個時刻,是滾石音樂的成立,「滾石帝國」拉開帷幕。

滾石音樂倡導的是,「長得不好看沒有關係,聲音不好聽也沒有關係,做的東西大眾暫時還沒辦法接受也沒有關係。」滾石唱片迅速發掘了一批有個性、有情懷、有原創力的歌手,不拘一格,新人輩出。潘越雲、張艾嘉和羅大佑是滾石籤約的第一批歌手,此後李宗盛、陳昇、齊豫、趙傳、伍佰、張震嶽、張信哲、周華健、陳淑樺、林憶蓮、辛曉琪等人也陸續加入滾石。

羅大佑、李宗盛、趙傳、伍佰等,都屬於「長得不好看」的歌手,他們在音樂道路上沒少碰壁,像羅大佑的《之乎者也》曾被拒絕,伍佰以吳俊霖本名出的第一張專輯也賣得不好。但滾石接納了他們,滾石出了《之乎者也》,羅大佑讓華語流行音樂多了批判維度和深度;伍佰加入滾石旗下的子公司磨巖唱片,1994年伍佰推出專輯《浪人情歌》,大賣60萬張。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臺灣流行音樂樂壇,不擇細流、眾星雲集、佳作不斷。除了上文提及的,還有「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的齊秦,《一場遊戲一場夢》的王傑,《讓我一次愛個夠》的庾澄慶,《水手》的鄭智化,英年早逝的張雨生,《你看你看月亮的臉》的孟庭葦,《DiDaDi暗示》的李玟,《心太軟》的任賢齊,《Bad Boy》的張惠妹,等等。

這一時期的大陸流行音樂,也有一個不小的高峰。劉歡、韋唯、毛阿敏、田震、那英、孫楠、蔡國慶、毛寧、孫悅、林依輪等,各具特色。

2000年-2010,華語音樂仍在巔峰,只是這差不多也是最後的榮光。2000年出道的周杰倫,橫空出世,驚為天人,是這20年來當之無愧的最大天王。周杰倫也基本代表了這個時期的音樂取向:對中西音樂有更深的了解,彼此也有更深的融合,保留傳統又開放多元,自信且遊刃有餘,音樂更為自由、年輕、個性化。周杰倫外,孫燕姿、梁靜茹、陶喆、潘瑋柏、吳克群、王力宏、林俊傑等,也都處於他們的全盛時期。

2020年1月9日施柏宇、柯佳嬿、許光漢《想見你》 收視慶功媒體慶功茶會亮相。IC photo/ 圖

媒介改變了音樂

為什麼2010年之後,華語樂壇發生了劇變?周杰倫之前,仍有許多天王,但周杰倫之後,鮮有擔得起天王名號的歌手了。

這背後主要是音樂的媒介發生了變化。

1980年代,歌迷聽歌主要是通過磁帶。筆者記得1990年代,一盤磁帶價格就要5元左右,以當時的物價水平來看,價格非常高昂。聽音樂成本雖高,但也意味著,做好音樂能夠得到較好的激勵。相對而言,那時音樂產業的發展也是比較健康的。

1989年日本一家公司研發出了CD。相比於磁帶,CD具有使用壽命長、音質良好以及價格低等優點,從而取代了磁帶的存在,成為了儲存流行音樂的霸主。在CD時代,周杰倫、王力宏、孫燕姿這樣的頂尖歌手,唱片銷量動輒破百萬。

1995年,韓國的一家工作室研發了MP3播放器。MP3具有便於攜帶、省電、反覆收聽等優點,其之於CD又是一場革命,同時它也給傳統唱片工業猛烈一擊。以前大家需要買磁帶、買CD聽歌,現在只要有個MP3,就可以從網絡上拷貝資源。

2000年後網際網路的崛起,以及2010年之後智慧型手機的普及,迅速把MP3也給淘汰了,磁帶成了古早物件,可能有些00後都沒見過磁帶,對於CD這個概念也很陌生。只要人人有個智慧型手機,下個聽歌軟體,各種音樂應有盡有。很多歌手不再發行實體專輯,而是發行數字專輯。

媒介的更迭和進步,雖然讓歌迷對音樂的獲得更便捷、更容易了,但反過來,它可能也讓優秀音樂的變現能力減弱。如果唱片公司辛辛苦苦、花費大量金錢和精力的作品,輕輕鬆鬆就可以盜版獲取,那麼對原創的激勵在哪?

「人人皆可快速獲得,人人皆可快速傳播,人人皆可快速生產」的手機網際網路時代,已在根本上改變了音樂生產和生存方式。以前一個優秀的歌手的發現,需要經過層層篩選,唱片公司、電臺、權威獎項、聽眾,能夠經歷這個披沙瀝金過程的,基本也都是金子。所以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才有那麼多優秀的唱片歌手。

現在不同了,人人可成為歌手,傳統的篩選機制仍在,只是它只是佔據很小的一部分。這一變化帶來的一個優點是,音樂更加多元,收聽習慣和審美趨勢也更為多元,再小眾的音樂都可以找到它的聽眾。

但它也可能帶來一個弊端,即沒有篩選,泥沙俱下,甚至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局面。現在有許多小型音樂公司,它們每天的精力就是從抖音從微博上找熱點,然而迅速根據熱點推出歌曲,每天用制歌軟體流水線式地生產兩三首是常態。如果沒人聽就算了,如果爆紅了,那麼在音樂平臺上的版權收益就非常可觀。這樣的口水歌創作跟公眾號平臺上營銷號寫作沒什麼區別,它談不上原創,沒什麼音樂性和意義,就是蹭熱點博流量。

在算法的推波助瀾下,很多年輕樂迷從一開始接觸的就是三流音樂,久而久之他們對音樂的審美也停留在三流水準……一個惡性循環下,三流音樂在算法上更具優勢,有個性、有特色的原創音樂反倒被淘汰出局。

出道30年來,伍佰其實一直活躍在樂壇,只是跟許多天王一樣,在2010年代之後,他們的人氣都顯得「平淡」了。但伍佰的「翻紅」,也再次說明了媒介是雙刃劍:它可能湮沒好音樂,但只要是好音樂,哪怕是20多年前發行的,也可以藉助媒介的力量,再次流行。

沒有人可以扭轉媒介變革的趨勢。提升音樂付費意識、加強對版權的保護力度、打破算法形成的封閉審美圈層、建立權威的音樂榜單,多管齊下,我們會發現更多華語樂壇的寶藏歌手——無論是過去的,還是將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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