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6日晚,美國國務卿蓬佩奧抵達土耳其伊斯坦堡,這是他為期10天的歐洲和中東之行的第二站。同上一站法國之行的「遭遇」一樣,他在「星月國」仍未感受到東道主充足的熱情——沒有官員與他會面,只有幾位宗教人士作陪。
外媒指出,蓬佩奧此行註定尷尬,因為他計劃訪問的7個國家,都已經祝賀拜登勝選,目光轉向「拜登時代」。這位川普麾下的美國最高外交官,仿佛已化作「隱形的特使」。
分析人士認為,川普時期跨大西洋夥伴關係受到嚴重衝擊,尤以法、德等西歐國家受創最深。歐洲擔心,即便拜登執政,川普主義也難以褪去,故而抓緊「修煉內功」。在此背景下,也就不難理解法國總統馬克龍近日有關歐洲自強的表態。
在美國—中東關係方面,中東國家也在坐等與拜登團隊接洽,讓蓬佩奧此訪大打折扣。過去四年,由於川普政府偏袒以色列、打壓伊朗,中東亂局、危局不時上演。中東國家內除了以色列、沙特、阿聯,其他國家民間反美主義高漲。外界擔心,如果蓬佩奧力促沙特等國與以色列建交,將刺激伊朗,加劇中東動蕩。
冷清的會面
美國國務院網站介紹,蓬佩奧將在11月13日至23日,陸續前往法國、土耳其、喬治亞、以色列、阿聯、卡達以及沙特。重頭戲是反恐和宗教自由等問題。
在首站法國,蓬佩奧逗留了三日。疫情封鎖下的巴黎,在陰霾中顯得格外冷清,而法方的接待也分外低調。法方稱,雙方的會談內容將全部對拜登團隊公開。就在幾天前,馬克龍剛與拜登進行了美國大選後的首次通話,祝賀後者當選並希望在應對氣候變化等領域加強合作。
美聯社稱,馬克龍於當地時間16日與蓬佩奧舉行了「低調的閉門會晤」,沒有舉行新聞發布會。另一個不同尋常之處是,法國外長勒德裡昂是在愛麗舍宮與蓬佩奧會晤,而不是在辦公室。美聯社表示,法國的微妙舉動表明,馬克龍政府已開始展望拜登時代。
不過,美國國務院試圖營造另一種親近的畫面——國務院稱,到訪期間,蓬佩奧和馬克龍討論了全球安全面臨的重大威脅、打擊暴力極端主義的努力、伊朗破壞穩定的行為以及真主黨對黎巴嫩的惡劣影響;國務院還表示,蓬佩奧強調了跨大西洋聯盟、北約的團結以及應對中國的重要性。
而蓬佩奧本人也在16日連發多條推文,向東道方致謝:「很高興今天在巴黎會見馬克龍總統。法國是我們最古老的盟友,我們的關係於跨大西洋聯盟而言不可或缺……」
只是,法國媒體立即潑上冷水——「蓬佩奧抵達法國,開始尷尬的歐洲和中東之旅。」法國24新聞臺說。文章稱,此行註定尷尬,因為他計劃訪問的7個國家,都已經祝賀拜登勝選,而蓬佩奧拒不接受投票結果,並信誓旦旦地稱「川普政府會迎來第二任期」。過渡期的混亂給議程蒙上陰影。
輿論還指出,儘管川普與馬克龍初期試圖相互吸引,但後來隨著美國退出巴黎協定、伊核協議等,兩人的關係越來越「擰巴」。馬克龍有關北約「腦死亡」的言論,也令山姆大叔一個勁搖頭。
「玫瑰色」退潮?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副院長馮仲平表示,川普上臺以來對跨大西洋夥伴關係造成巨大破壞,被形容為「全面倒退」的四年。蓬佩奧作為川普外交政策執行者,主要策略是拉攏英國、中東歐國家。因為英國作為老牌工業大國,能起到引領其他歐洲小夥伴的作用。而中東歐國家則對俄羅斯抱有敵視,依賴美國的安全保護。美國希望把這些國家拉上大國競爭的戰車。
相對地,作為美國傳統盟友的歐洲核心國家德國、法國等,則因為與美國的外交理念分歧、北約軍費攤派等問題而「失寵」於華盛頓。「一個極端情況是,川普任期4年,一次都沒訪問過德國,在過去是不可想像的。」
正因如此,西歐國家近年來不斷傳出「歐盟當自強」的呼聲。就在與蓬佩奧會談前,馬克龍又把「歐洲自主」推向新高度。他在接受《歐洲大陸》雜誌採訪時表示,即使當選總統拜登接掌美國,歐盟也必須繼續努力,發展在技術、國際金融和國防領域獨立行動的能力。
馬克龍說,「美國只有在我們認真對待、並在國防方面擁有主權的情況下,才會尊重我們作為盟友的地位……」他順帶抨擊了德國防長近日有關「歐洲永遠需要美國」的言論,稱這應該不是總理默克爾的意見。
馮仲平指出,馬克龍的表態值得玩味。事實上,美國大選形勢明朗之後,歐洲國家對美歐關係有一個「由熱及冷」的思考過程:一開始對拜登當選有望重新理順美歐關係欣喜若狂,但最近趨向冷靜。原因在於,第一,它們認為拜登將受制於府院之爭,如何改觀美歐關係尚無定數,況且川普主義遠未消散。第二,拜登可能忙於「對內療愈創傷」和「對外應對中國」,投多大精力在歐洲要打個問號。
「在此背景下,馬克龍的話就很好理解了。歐洲當然期待拜登大幅改善美歐關係,但是歐洲人還是該幹嘛幹嘛。」馮仲平說,「如果說歐洲國家過去幾年關注的是英國『脫歐』,那麼現在它們可能覺得美國脫歐是個大趨勢,所以要練內功,顧自己,做到戰略自主。」
一些外媒也指出,即使拜登上臺,歐洲也不要認為「玫瑰色的世界會回來」,因為川普主義已經終結了大西洋彼岸的浪漫主義。「川普留下的記憶將依然存在,並讓人們對未來美國總統可能採取的政策感到焦慮。」布魯金斯學會的麥可·奧漢隆說。他稱這種現象為「同盟關係創傷後應激障礙」。
「安魂曲」如何奏?
結束法國之行後,蓬佩奧來到第二站土耳其。他在伊斯坦堡會見了宗教領袖,但沒有會見政府官員,原因是土耳其官員無法在蓬佩奧短暫停留期間從安卡拉飛往伊斯坦堡。作為補償的是,蓬佩奧與土耳其外長擬於12月在北約外長會上碰面。
當被問及這是否被視為來自安卡拉的怠慢時,美國國務院一名高級官員表示,這「只是一個日程安排問題」。不過媒體還是捕捉到諸多「美土不和」的證據。就在蓬佩奧出訪前,安卡拉對他會見宗教人士的計劃嚴加指責:「美國應該先照照鏡子,對本國侵犯人權的行為表現出必要的關注。」
美聯社指出,由於美國支持居倫運動,美土關係急轉直下。在土耳其從俄羅斯購買S-400飛彈、威脅以色列、接待過哈馬斯領導人後,兩國關係更是緊張。蓬佩奧今年訪問了希臘和賽普勒斯,以示不滿。除了法國、土耳其外,喬治亞和卡達也都與川普政府關係不順。
在訪問清單上,能夠給予蓬佩奧足夠禮遇的,可能要數以色列、阿聯和沙特。蓬佩奧想向它們傳達的重要信息是,鞏固阿聯、巴林等國此前與以色列達成的和平協議。在阿布達比,蓬佩奧將會見王儲,討論F-35戰機的銷售。在以色列,他將參觀約旦河西岸定居點,這是前幾任美國國務卿都避免去的地方。此行被巴勒斯坦指責為「將定居點合法化的危險先例」。
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孫德剛指出,蓬佩奧的中東行被視為一次告別之旅。中東國家在等著與拜登團隊接洽,對蓬佩奧重視程度降低,所以此訪象徵意義更強。美國智庫「美國進步中心」研究員布萊恩·卡圖裡斯也認為,「這對蓬佩奧來說不會是一場勝利之旅,外交官對即將出局的人不感興趣。」《耶路撒冷郵報》則將蓬佩奧此訪稱為「川普外交學說的安魂曲」。
孫德剛認為,過去四年,由於川普政府偏袒以色列、打壓伊朗,中東亂局、危局不時上演。中東國家內除了以色列、沙特、阿聯,其他國家民間反美主義高漲。
具體而言,在美土關係方面,土耳其實行總統制後,美國認為埃爾多安政府偏離了華盛頓設定的自由民主航向。土耳其不顧美國反對與伊朗、俄羅斯推動旨在解決敘利亞衝突的阿斯塔納進程、公開點名批評以色列等,都讓美國倍感惱火。而美國則包庇居倫運動,觸怒安卡拉。土耳其寄希望拜登政府改變政策。
在美卡關係方面,川普政府有意讓卡達加入中東戰略聯盟,共同施壓伊朗,但2017年卡達與中東多國斷交,美國希望在促和之後,推動卡達與以色列建交,一方面讓卡達脫離土耳其軌道,一方面與伊朗拉開距離。
美阿、美沙、美以關係有著相似性,三個中東國家都擔心拜登上臺後與伊朗和解,會侵犯自身利益。對於阿聯,美國國務院火速批下軍售大單,鞏固阿以建交成果和防務成果;對於沙特,蓬佩奧此訪議程中將包含促進沙以關係正常化的努力,不排除以軍售誘餌和卡舒吉事件迫使沙特與以色列「互加好友」。而沙特等國也會積極遊說拜登政府不要那麼快地從對伊遏制轉向接觸政策。
(編輯郵箱:ylq@jfdail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