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思涵
陳銘章有400萬微博粉絲。當娛樂資本論矩陣號河豚影視檔案(ID:htysda)提起這一茬,他笑稱:「如果沒猜錯,很可能我是電視劇導演裡面粉絲最多的。」
他的置頂微博是入行以來的作品盤點。從早期拍的臺灣偶像劇《命中注定我愛你》、《放羊的星星》、《王子變青蛙》、《愛情魔發師》,到大陸都市劇《杜拉拉升職記》、《遇見王瀝川》、《克拉戀人》……評論區很多粉絲表示自己全都看過,而更多的路人會驚訝於「原來XX劇也是你導的!」
這條微博正文裡說:「可不可以證明一句話:大家的青春歷史中都曾經有過一個《陳銘章》……」
對電視劇觀眾來說,臺灣偶像劇的確已經屬於青春過往的那一部分回憶;出人意料的是,這位對臺灣偶像劇駕輕就熟的資深導演,早已順暢地將自己的戰場轉移到大陸都市劇市場,在臺偶已成歷史的日子裡,仍然拍出了一批水花不小的大陸都市劇。
陳銘章的最新作品《第二次也很美》由王子文、張魯一兩位實力派演員主演,講的是家庭主婦離婚後職業成長、再遇愛情的故事——這聽起來是非常本土化的電視劇劇情,收視率持續領先。但如果不去查職員表,普通觀眾很難想到是出自陳銘章之手。
陳銘章本人並沒有感受到某個明確的轉型節點,他把自己作品題材變化的原因歸結為上了年紀後的自然選擇。在他看來,自己拍的仍然屬於廣義上的偶像劇——沒那麼現實和嚴肅,帶著理想化的甜。只不過它們是成年人看的偶像劇,故事主人公更成熟、劇情也相對更合乎邏輯。
「我一直覺得大人有看這種偶像劇的需求,但是因為市場上偶像劇都太低齡,所以他們才轉過去看韓劇。」拍成年人也能看的偶像劇——這或許正是陳銘章未曾止步於觀眾的「青春回憶」的原因。
《第二次也很美》:
站在偶像與現實的中點上
陳銘章每年會陸續收到20多個項目的邀請。因為早年有不少臺灣偶像劇成名作,所以找來的項目大多是主打年輕觀眾的偶像劇類型。
當《第二次也很美》的出品方騰訊影業找到他時,陳銘章一下子就看中了這個題材:「男女主人公都帶著小孩,我對這個年齡段的故事比較興趣,但這種案子找我的比較少,我當然要立刻把握住。」
《第二次也很美》的確涵蓋了許多來自於現實生活的社會話題:女主角安安大學畢業就結婚,她說母親那輩人的觀念是「比別人早就是比別人好」。作為一個社會經驗嚴重缺失的家庭主婦,安安在經歷了離婚危機後被迫進入社會、自我成長。
在安安前夫俞非凡的助理眼中,剛畢業就結婚的安安值得羨慕,「年紀輕輕就把女人該做的事都做了」,以後和兒子走出去都像姐弟;在俞非凡看來,專業能力優秀的安安畢業後就在家帶孩子,卻是對人生的荒廢。
而當俞非凡的離婚律師質問安安沒有經濟收入卻大手大腳花錢時,安安反駁道家庭主婦的支出包括了家庭中的大部分必要消費——這些來自不同角色的言論,構成了一個複雜的觀點集合,而不是一個簡單粗暴的「正確」結論。
除了當下最熱門的女性話題,《第二次也很美》還涉及到了版權保護的話題。
安安重拾漫畫本行,遭遇了作品被搶註的危機;同樣從事漫畫行業的俞非凡始終倡導重視版權,並與身為律師的男主角許朗合作開展版權保護業務——相比許多都市劇中職業淪為背景板和耍帥工具,版權保護和《第二次也很美》劇情的結合算是緊密而貼近現實的了。
但從小娛自身的觀劇體驗來看,這些相對深刻和現實的亮點至少需要看上八九集才能發現。在前幾集裡,安安開車追尾許朗的車,兩人不打不相識;因為看錯了房卡上的數字,安安錯進了許朗的房間,兩人意外共處一室……這些都是言情劇裡最常見的歡喜冤家套路,很容易讓人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又是一部只會無腦談戀愛的劇。
陳銘章自己對此的描述是,「內核可以是一個嚴肅的主題,但拍法是偶像劇式的。要用糖衣把嚴肅的主題包裹起來,讓大家都很容易下咽。」他承認這層糖衣有可能會「勸退」一些本來會喜歡作品中那部分現實性的觀眾,但這種流失是可以接受的:「沒有一個產品是可以一網打盡的。」
不過在劇中,也時常會出現對這些套路的「官方吐槽」。安安一邊看電視劇一邊吐槽人設,「女主得得瑟瑟生活不能自理,男主懟天懟地懟空氣」;約許朗吃飯的時候,她說兩人每次約飯總有意外,「都是偶像劇老梗」。陳銘章笑道,「拍過那麼多偶像劇,我也做一番檢討啦。」在他看來,其實韓劇日劇也不乏這種套路,在套路中找到新意才是創作者的任務。
當偶像劇淪為兒童劇,
成年人依然需要偶像劇
《第二次也很美》講家庭主婦離婚後的自我成長,聽起來是很「前半生」的故事。陳銘章說,「我聽說過《我的前半生》,知道這是好作品,但我自己沒有看過。」
陳銘章喜歡看「刺激」的《甄嬛傳》和「精緻」的《琅琊榜》,卻很少看內地現代題材的電視劇。他的觀劇口味和導演風格一脈相承:「不喜歡太嚴肅的東西,不想看得很累。」在他看來,很多優秀的內地現代劇都太「嚴肅」了。
這與他對電視劇這種體裁本身的認識有關。「我從來不認為電視劇是藝術品,我覺得電視劇就是商品。你想三個月電影拍一集,我三個月要拍40集。能做什麼藝術?我儘量在過程中讓它賞心悅目,讓觀眾有所獲得、能夠愉快,我覺得就是特別了不起的功德。」
陳銘章給自己作品的定位是「成年人也能看的偶像劇」。其中「偶像劇」是提供愉悅的,而「成年人」這個限定詞則包含了對故事題材和邏輯的基本要求。
「現在偶像劇這三個字都有點變成貶義詞了,好像只要是年輕人演的就叫偶像劇,但是在我眼裡不是的。」
偶像劇男主角才20幾歲就隨隨便便當總裁,陳銘章認為這是故事缺乏邏輯的體現,「那些東西基本上就是給小孩看,我覺得是兒童劇;而成年人需要的是他們關心的課題以及通順的邏輯。」
所謂成年人關心的課題,或許就包括《第二次也很美》裡家庭主婦的職場成長,包括《人間至味是清歡》裡70後大叔與80後白領的愛情,也包括《漂洋過海來看你》裡男下屬與女上司的相愛相殺——無論是故事中的角色設定,還是王子文、張魯一、佟大為、朱亞文、王麗坤這些演員,在年齡上都比傳統偶像劇都更加成熟。
而生長在臺灣、很少看內地現代劇,似乎沒有給陳銘章拍這些更接地氣的故事造成什麼障礙。這一方面是因為電視劇拍攝忠實於劇本,陳銘章賦予作品的主要是愛情喜劇式的包裝;另外一方面,這與陳銘章堅持的「電視劇商品論」有關。
2009年第一次來大陸拍《杜拉拉升職記》時,有記者問陳銘章,既沒有當過上班族、也沒有在上海生活過,怎麼拍上海的上班族?他當時的回答是,「我要拍的是全世界都能看、沒當過上班族的人也能看懂的東西。」
陳銘章認為《杜拉拉升職記》最終成績很好,正是因為他沒有因為鑽研某些東西而觀眾拒之門外。他的「未曾經歷」,恰恰幫助他摒棄了創作者的傲慢,和觀眾站在了同一條線上。
這種不傲慢的姿態不僅僅是一種工作態度,也延續到了拍攝工作之外的生活中。
陳銘章每條微博的「沙發」都會被翻牌,置頂微博裡甚至有幾十條評論都得到了他的回覆,哪怕只是幾個「心」或是「玫瑰花」的表情。
他把這件事形容得很簡單,「因為她們關心我,我就關心她們。我舉手之勞,她們會很開心。」他認得評論區的很多ID暱稱,「很多女生我沒看過她們本人長怎樣,但是我都知道誰是誰。」
多年以來粉絲的這種伴隨狀態,某種程度上鼓勵了他選擇更高年齡層的故事去拍:「我現在開始拍主人公有小孩的,因為她們(粉絲)也有小孩;我開始拍《第二次也很美》,因為她們可能也在經歷著她們的第二次。」
在那些粉絲的評論中,總有人說《遇見王瀝川》以後再也看不進去其他電視劇。小娛問陳銘章,過去的這些代表作會不會給現在的作品帶來壓力?
他的心態很放鬆,「每個戲都有它自己的命,包括你播的時間、平臺,你的對手是誰。」他形容正在熱播的《第二次也很美》是一部「自己看得上的作品」——作為一個商業導演,能拍出自己「看得上」的作品就已經是一件好事。
陳銘章非常「看得上」的作品還有粉絲念念不忘的《遇見王瀝川》、大家的「童年回憶」《命中注定我愛你》。就在去年,他還把《命中注定我愛你》翻出來再看了幾集,依然覺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