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幹出眾的王熙鳳是明末能臣魏忠賢。
書中通過王熙鳳協理寧國府來描述了鳳姐的治家手段,既精明仔細,又法度嚴謹。雖然前者彰顯才幹,但是後者更為重要。
大智立法,法的問題往往不大,但執法的問題總是很大。若執法者如賈赦邢夫人那般行為不檢烏煙瘴氣,那就會出現法治淪喪亂象橫生的情況。
可卿逝去,鳳姐短暫展才協理寧國府事務之後,鳳姐便常常會「病」,沒有再在榮國府大展拳腳。這時的鳳姐漸漸成了一個虛影,實際情形多是平兒在監管處理榮府事務。
平兒作為繼鳳姐之職的接班人,她給大家留下的惟一印象恐怕就是她性情平和,人還不錯,與上上下下都很和睦。
榮國府是崇禎一朝,寧國府是崇禎之前。魏忠賢死於崇禎年間,因此鳳姐常常獲「病」匿去。曹化淳是接替魏忠賢的內監重臣,他性情平和,與人為善,但也使得各種弊象監管確實,致令法度不再嚴謹,繼而以利益交往以結黨謀權的違法風氣再度猖獗,滋生出了比東林聲勢還要更大的復社組織。
平兒這個人,平和柔媚,乍看都會覺得不錯,但不大經得起玩味細思。傅山先生把平兒刻畫得活靈活現入木三分,讓讀者可以通過細節全貌,更深刻地理解這個人物。
【資質平庸】
鳳姐惜才,她喜歡用有些才幹的人辦事,怡紅院外雜役的小紅便是因為有些才幹而引來鳳姐的賞識重用。平兒資質則比較平庸,雖然鳳姐也常用她做事,但對她的評價並不高,比起小紅也是有所不及的,「先時我們平兒也是這麼著,我就問著他,難道必定裝蚊子哼哼就是美人了?說了幾遭才好些兒了。」這裡道出曹化淳才幹資質頗有不足,比起崔呈秀亦是略顯遜色。
經過鳳姐調教,平兒還是有了辦事經驗,雖然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才幹,但在發放宮花等公事的辦理上還是會謹守次序,不會像周瑞家的那樣散漫隨便不守次序。
【良知尚在】
鳳姐兒道:「璉兒不配,就只配我和平兒這一對燒糊了的卷子和他混罷。」
卷子燒糊了會發黑。這也是調侃魏忠賢和曹化淳身處監察百官的廠衛之職,行事艱難易得罪人,屢屢被人明裡暗裡誹謗抹黑,處境如同燒糊了的卷子。
李紈總是極力貶低鳳姐抬高平兒,「給平兒拾鞋也不要,你們兩個只該換一個過子才是。」「換一個過子」,寡婦李紈這樣的想法,和鮑二媳婦「把平兒扶了正」的想法,並沒有什麼本質差別。
東林黨等文官士紳組織極力貶低魏忠賢,本質上是畏懼魏忠賢的睿智辨別和嚴厲監察,也擔憂自身錢財收入會因魏忠賢的財政管理而削減受損,因此更支持曹化淳這樣無所作為的溫和派監管人員,會對其極力拉攏結交,「原來平兒早被李紈拉入大觀園去了。」
平兒行事風格與鳳姐很是迥異,雖然敵視鳳姐的李紈之輩都來結交拉攏他,但平兒對鳳姐並不詆毀,不會誹謗鳳姐諂媚賈璉,她對鳳姐的正派和賈璉的弊病還是非常清楚的,「他原行的正走的正,你行動便有個壞心,連我也不放心,別說他了。」
賈雨村順風順水青雲直上之際,深知雨村劣跡的平兒也並不會去違心讚美雨村,「都是那賈雨村什麼風村,半路途中那裡來的餓不死的野雜種!」
【監管無力】
「油鍋裡的錢還要找出來花」,賈璉很勢利,但地位很高權力很大,管束賈璉制約賈璉一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平兒仍拿了頭髮笑道:「這是我一生的把柄了。好就好,不好就抖露出這事來。」賈璉笑道:「你只好生收著罷,千萬別叫他知道。」口裡說著,瞅他不防便搶了過來,笑道:「你拿著終是禍患,不如我燒了他完事了。」
鳳姐「盤察」賈璉,對賈璉的行為存在有效的威懾和制約。
而平兒則是不僅不能制約賈璉,反被賈璉恫嚇制約。
雖是風月文字,卻是清晰道明了魏忠賢與曹化淳處事上的顯著差異。
曹化淳實際上是魏忠賢所轄東廠的接班人。盤察監督官員本是他的職責,只是曹與和眾官關係親善,對官吏監察過於平和鬆弛。
【胡亂作情】
那小廝笑道:「這會子也好早晚了,我媽病了,等著我去請大夫。好姑娘,我討半日假可使的?」平兒道:「你們倒好,都商議定了,一天一個告假,又不回奶奶,只和我胡纏。前兒住兒去了,二爺偏生叫他,叫不著,我應起來了,還說我作了情。你今兒又來了。」周瑞家的道:「當真的他媽病了,姑娘也替他應著,放了他罷。」
下人執勤管理的章法混亂無序,瞞著上面,在府內事務上敷衍人情。賈家漸漸管理無序,問題責任自然要歸結到平兒的管理方式上。曹化淳才幹平庸監察不力,很快讓國內出現了太多管理亂象。
平兒這樣的管理者,太好說話,常常作情,「情面」便成了情弊,都講情面,規矩就蕩然無存了,連家裡工作人員的在崗情況也開始無法保證。
【擅和稀泥】
麝月又向婆子及眾人道:「怨不得這嫂子說我們管不著他們的事,我們雖無知錯管了,如今請出一個管得著的人來管一管,嫂子就心服口服,也知道規矩了。」便回頭叫小丫頭子:「去把平兒給我們叫來!平兒不得閒就把林大娘叫了來。」
平兒是對丫鬟和婆子們「管得著的人」,曹化淳的廠衛負責監督官員風紀。但平兒處置違法者,多為情面所礙,未能公開罪行。太太和老太太不知,自然就無法作出針對性的改進調整。
曹化淳執掌廠衛時亦是如此作風,遮掩寬容處多,嚴刑峻法處少,致使官員惡劣形狀多為帝王和世人所不知。
墜兒偷金,平兒態度是「只當沒有這事,別和一個人提起」,最大的懲處不過是暗中「變個法子打發出去就完了」。「晴雯那蹄子是塊爆炭,要告訴了他,他是忍不住的」,平兒自身執法曖昧,同時還會想著為了避免事情鬧大而對晴雯之類容不下醜惡的人進行隱瞞。
話說平兒出來吩咐林之孝家的道:「大事化為小事,小事化為沒事,方是興旺之家。」
平兒執法風格過於平和。缺少了鳳姐果決的風格。曹化淳一味將大事化為小事的平和亦是不對的。正確的做法是寬嚴相濟。
對於無心犯錯勇於改正者,寬容是無可厚非的。
對於用心險惡屢教不改者,嚴厲處罰是必須的。
【世故機變】
寶釵忙走過來,摸著他的臉笑道:「你張開嘴,我瞧瞧你的牙齒舌頭是什麼作的。從早起來到這會子,你說這些話,一套一個樣子,也不奉承三姑娘,也沒見你說奶奶才短想不到,也並沒有三姑娘說一句,你就說一句是。橫豎三姑娘一套話出,你就有一套話進去。總是三姑娘想的到的,你奶奶也想到了,只是必有個不可辦的原故。這會子又是因姑娘住的園子,不好因省錢令人去監管。」
平兒做人八面玲瓏滴水不漏,點出曹化淳擅於言辭,隨機應變能力極強,故能左右逢源久居高位。
平兒也沒有糊塗到不知法度不辨是非,但她還是竭力做到誰都不得罪,她的管理風格就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得省的將就省些事也罷了」。
『忠賢若在,時事必不至此』。這個世上,平兒易見,鳳姐難尋。
平兒在鳳姐麾下時,我還是很欣賞這樣一個俏麗丫頭的。
待她去獨當一面時,我便漸漸對她失去了那份欣賞之情。
嘆官場上,平兒實多,諸惡不懲,情弊泛濫,真實阻滯,法治難行,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