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尋出家傳的黴綠斑斕的銅香爐,點上一爐沉香屑,聽我說一支戰前香港的故事,您這一爐沉香屑點完了,我的故事也該完了。」——《第一爐香》張愛玲
《沉香屑·第一爐香》是作家張愛玲創作的中篇小說,發表於1943年《紫羅蘭》雜誌第二期至第四期,收入1944年8月上海雜誌社《傳奇》,現收錄於小說集《傾城之戀》。
該小說講述了從上海來到殖民地香港讀書的少女葛薇龍如何一步一步墮落的故事。小說描繪了殖民地時期香港上流社會的紙醉金迷,刻畫了葛薇龍在愛情中自處卑下的形象,使得普通女子的悲劇命運與社會生存現狀呈現出一種蒼涼、悲壯之美。
梁太太是非常具有典型意義的,像她這樣性格病態的貴婦常常在張愛玲的小說中出現。梁太太為了金錢犧牲青春和情慾,嫁給一個有錢的老頭子,守寡後又瘋狂地彌補自己失去的情慾, 是一個曹七巧式的人物。她推動著故事情節的深入發展,葛薇龍在她惡意的教唆下一步步墮落成和她一樣的人,和她共同埋葬在山頂的那座「皇陵」中。梁太太是世俗社會中的受害者,將吸血吃人的傳統延續下 去,繼續迫害一個又一個年輕的生命,讓她們成為下一任吸血者。
中葡混血兒,他的母親嫁到喬家不久就失了寵,他本人又不肯學好,父親喬誠爵士向來就不愛管他的事,也不喜歡他。喬琪喬是梁太太風月場中出了名的不好惹,梁太太屢屢被他氣急,女傭睇睇因他被辭退。香港上流社會獨有的醉生夢死、庸俗市儈,致使他迫切地需要尋找一個不勞而獲的機會。最終,為了以後他浪蕩的奢靡生活有所保證,他與梁太太聯合起來利用薇龍,讓薇龍成為交際花為他賺來錢財。
喬琪其實本質上是和梁太太一樣的人——物質、 勢利、聰明、浪蕩而殘忍。喬琪是並不打算給薇龍婚姻的,他家境不夠優渥又打算玩樂度日,天性放蕩,喜歡玩弄感情,薇龍對於她不過是千嬌百媚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個, 婚姻只是他用於交換物質的籌碼。
葛薇龍原本是一個普通的,美麗的,頗有些向上的生氣的女學生。她會像正常女生那樣愛美,她很聰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有些虛榮心。她們一家因為吃緊的戰事從上海來到香港,幾年下來,拮据的生活迫使一家人返回上海。薇龍想要繼續自己的學業,便偷偷跑來找她的姑媽梁太太,想要獲得繼續學業的經濟支持。梁太太看中了薇龍,想要對她進行投資,讓她成為香港逐漸有名氣的交際花。在期間她認識了,愛上了浪蕩公子喬琪喬。慢慢的,在梁太太和喬琪喬的操縱下,在薇龍虛榮心以及物慾不斷的膨脹下,她自願走上了墮落之路。葛薇龍走的是一條清醒的墮落之路。
最開始,薇龍很清楚自己來到姑媽這裡的目的。在與姑媽見了第一面之後,對自己說到「只要我行得正,立得正,不怕她不以禮相待。外頭人說閒話,盡他們說去,我念我的書 ……」,這說明薇龍心裡還是會有一種趨利避害的原則,也知道自己 一旦進入到這裡來,也必然會受到這裡的影響,所以提前要告誡自己,儘量還是要保持自己留在香港的初心。
可是,逐漸的,薇龍在外部條件的變化下,以及自己對物質的追求中被物慾不斷侵蝕。進梁家的第一天晚上,看見衣櫥裡姑媽為她準備的各種種類各種款式的衣服,會一次次試穿,試到累得癱在床上。當天晚上,姑媽宴請客人,樓下燈紅酒綠,在一夜笙歌中,葛薇龍漸漸被誘惑進深淵裡,她產生了心理動搖,於是她說了兩遍:「看看也好。」慢慢的,葛薇龍習慣了這種遊移於各種交際場所的生活。她甚至熟悉到在宴會中,姑媽只是稍稍給了她一個眼色,她就知道要幫姑媽處理什麼問題。她也很清楚自己習慣了這種奢侈,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很難了,要維持這樣的生活狀態,那就要找一個闊男人。
喬琪喬的出現加速了薇龍的墮落。喬琪俊朗的外表,甜蜜的言語以及他能夠抗拒梁太太魔力的能力深深吸引了薇龍,薇龍逐漸地愛上了喬琪。她本來篤定自己對於喬琪是特別的,她以為自己的愛能改變他,同時,恰恰因為得不到喬琪的愛,所以才一步步地涉險深入,她的愛裡摻雜了太多的執念與期待,到最後發現喬琪和睨兒一起背叛了她的時候,憤怒與失望擊垮了她。這個時候,葛薇龍本來可以選擇離開,但是她清楚在這幾個月奢靡的生活已經浸淫到了她骨子裡,而且當時的社會背景與環境決定了她即使回到上海,也幾乎不可能過上她想要的生活。病中開始思考,如果留在香港,面子上過不去,也無法面對喬琪和姑母,對於喬琪的風流,她別無他法 ;如果回上海,固執的父親肯定早已得知此事,回去也得給自己臉色,也不會有好的結果。她想拋棄這香港的生活回上海做一個「新的人」卻怎麼也再次下不了決心。越是彷徨越是病得久,病好時已從夏天變成秋天。薇龍內心是明了的,她不願意回上海,她不可能再回上海做一個「新的人」。她的心理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簡單,上海平凡樸素的生活再也不能滿足她。最後她下定決心她要留在香港,同喬琪在一起,同滿櫥的衣服在一起,同那山頭的別墅在一起。
她其實一直是理智的,她深知自己未來不久就會被喬琪拋棄,卻無怨無悔賺錢滿足他。其實喬琪也只不過是她安慰自己的一個藉口,看起來是為了喬琪留在香港,實則是為了香港她所憧憬的生活,所以她決絕的選擇沉淪,而這一悲劇也成為必然。
薇龍悲劇般的結局不僅是梁太太與喬琪喬對她的操控與利用,奢靡的物質世界對她的侵蝕,更是她本身的心理原因。她本性是愛慕虛榮的,她明明有可以回頭的機會,可是在自我掙扎中,欲望還是戰勝了理智,她成為了她最開始憎恨的人。她是一直在清醒的墮落著。
圖片:來源電影《第一爐香》
參考的文學期刊:《淺析《沉香屑·第一爐香》葛薇龍的性格特徵和心理表現 》《清醒的墮落:《第一爐香》的精神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