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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每個正直的德國人這些日子以來都對他們的政府感到羞愧？我們之中，誰能想像當面紗從我們臉上滑落，而那些可怕程度遠超出過去任何人所犯下的罪行被揭露於世時，我們及我們的後代將會感受到多大的羞恥？
—— 白玫瑰的第一份傳單
2006年，一部名為《蘇菲·紹爾 最後的時刻》的德國電影被搬上了熒幕。這部影片從一個「抵抗者」的角度深刻反應了當時德國人民內心的心理現狀。「德國不止有一個施陶芬貝格，為反抗納粹統治而獻身的還有蘇菲·紹爾」。
蘇菲·紹爾（Sophie Scholl）在戰後的德國可以說是聲名遠揚。而與她的名字齊名的，還有二戰時期的一個小型反納粹團體——白玫瑰。
1921年，蘇菲紹爾出生於當時的福希騰貝格（Forchtenberg）。少女時代的蘇菲可以說生活的是無憂無慮的。希特勒在1933年正式上臺那年時，蘇菲只有12歲。而她的哥哥兼日後的「革命戰友」漢斯·紹爾也不過才15歲，那時候的他們與做稅務與經濟顧問的父親和母親一同生活在烏爾姆。對於他們來說，希特勒給了人民衣食無憂的保障和極大的愛國自信心，是個「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國家從來就不是目的，唯有當他成為讓人類實現目標的條件時，他才具有重要性。人類的目標不外是提升個人的力量來促成進步。如果有任何國家體制阻撓個人內在力量的發揮、妨礙思想的進步，即使她的思慮再細密、結構再完備，她還是有害而無用的。
—— 白玫瑰的第一份傳單
▲蘇菲紹爾的故居
然而，紹爾兄妹分別加入了當時的希特勒青年團與少女聯盟後。兄妹兩人開始逐漸對納粹產生了反感情緒：希特勒青年團內的教官們只會千篇一律的強調「鐵」的紀律，要求男孩們一律進行沉重的體力勞動的同時，還不忘宣揚「元首的偉大，猶太人的險惡，日耳曼種族的優越性」。而少女聯盟內對於新思想，新思維並不提倡，在德國的宣傳機器裡，女人必須要被束縛在傳統的德國觀念之上，做一個「生育更多子女」的母親。她們在內部也與希特勒青年團一樣大肆宣揚所謂的種族優越性。紹爾兄妹在大學之中選擇了從醫，這是因為這一部分的納粹分子比較少，言論也相對自由，更不會被拽去前線作戰。
▲漢斯·紹爾
▲蘇菲·紹爾
儘管在被德國徵服的波蘭中，已經有30萬的猶太人在這個國家被以最殘忍的手法屠殺...德國人仍然笨拙的靜止不動，愚蠢的沉睡著，並且助長那些法西斯的罪行。...任何人都希望對於此類的行為能被宣告無罪，每個人都希望繼續以最平靜的步伐，最平淡的良心走完人生的路途，但他不會被宣告無罪，他將有罪、有罪、有罪！
—— 白玫瑰的第一份傳單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紹爾兄妹在大學中很快團結起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組織」。而這個小組織的代號就是「白玫瑰」，與日後的「720事件」刺殺希特勒的那一票高級軍官不同的是，紹爾兄妹更多強調的是以筆為劍，試圖通過一系列的傳單來喚醒那些被納粹所控制思想，奴役的德國民眾。
在1942年7月底，成員中的部分男學生在暑假期間被徵調到東線的德蘇戰爭中去服兵役（從事醫療服務）。而在之後的秋天，那些男學生回來了，於是白玫瑰便繼續他們的反抗活動。在1943年1月時，利用手動複印機，他們的第五份傳單，「呼籲所有的德國人」，被認為約莫印製了6000到9000份不等，並且被郵遞分散至許多城市之中。這些傳單曾在斯圖加特、科隆、維也納、弗萊堡、開姆尼茨、漢堡、因斯布魯克、以及柏林出現。而這第五份傳單是由漢斯·朔爾所草擬，並由胡貝爾教授修改後完成。這些傳單警告大家，希特勒將會把德國帶入萬惡的深淵之中，隨著聯軍力量的集結，德國無疑的將會戰敗。他們敦促看到這些傳單的人「支持反抗運動」，為了「言論自由、信仰自由、以及保護個人免於受到罪惡的獨裁國家之獨裁行為所迫害」而奮鬥！而這些原則將會成為「新歐洲的基礎」。
而這在當時的德國，印刷任何反納粹的傳單都會被視為「叛國罪」！上巴伐利亞行政當局的一份秘密報告稱：「慕尼黑出現了大量極具煽動性，嚴重敵視國家的印刷品，而慕尼黑的國家警察機關（蓋世太保）對此也表示知情。」
到1943年2月，德軍在史達林格勒的慘敗讓蕭爾兄妹的反納粹運動進行到了高潮：很多反納粹人士聞信而來，參加這個的地下安排。乃至還有出版商冒著被納粹當局撤消的危險，為「白玫瑰」列印傳單。他們所列印的第六版傳單乃至通過中立國，傳到了盟軍的手中。日後，盟軍在德國進行心思宣傳時運用的傳單，便是根據「白玫瑰」安排的第六版傳單。
在1943年2月的3日、8日和15日，「自由」和「打倒希特勒」的口號出現在慕尼黑大學及其他的建築牆面上。亞歷山大·施莫雷爾、漢斯·朔爾和維利·格拉夫以瀝青將這些口號寫在各個建築的牆壁之上（相似的塗鴉也在同一時間被模仿者繪製在周遭區域）。
在1943年2月，史達林格勒的戰役中，德國遭受到令人震驚的慘敗，這促使了白玫瑰的第六份傳單的完成。由胡貝爾教授主筆，標題為「同學們！」的傳單。其內容寫道，「我國人民一直以來所遭受的那種卑劣暴政」結束的那天預估即將到來。如同德國人在1813年時曾經盼望大學生幫忙推翻拿破崙一樣，現在他們也盼望著大學生幫忙推翻納粹的恐怖統治。「史達林格勒的亡靈是如此的懇求著我們！沉默服從納粹的德國人即是納粹罪惡的脅從犯!」
紹爾兄妹的此舉行為早已被納粹當局盯上，只不過由於他們的行為太過於隱秘，根本無法從茫茫人海中抓出這幾個「白玫瑰」小組的核心成員。更何況漢斯在1942年7月應徵入伍，這使得蓋世太保更無法準確調查其真實身份——一個在德國國防軍裡擔當士兵的人怎麼可能會反納粹呢？
「白玫瑰」行動小組總共印刷了6次傳單。而聲勢也是一次比一次浩大。因為隨著德國在史達林格勒的戰敗，已經有許多人看清了納粹發動的這場戰爭是必然要失敗的戰爭，無非等著的就是一個英雄來振臂一呼，搖旗吶喊罷了。但是現實並沒有給這個充滿悲劇的「白玫瑰」一個機會。紹爾兄妹在1943年2月18日試圖將1700份傳單帶入校園進行分發時遭到了一名蓋世太保線人的盯梢。這名名叫雅各布的線人迅速叫來了蓋世太保與學校的管理人員，把正在大廳內揮灑傳單的兄妹兩人抓了個正著。
▲電影中蘇菲紹爾被蓋世太保成員逮捕的場景
紹爾兄妹被捕後，「嗅覺」敏銳的蓋世太保從漢斯的住處還搜尋到了一些可疑的信件以及一系列被撕碎的草稿。裡面還有另外幾位白玫瑰行動小組的核心成員的籤字。不僅如此，蓋世太保還通過與漢斯鄰居的了解，在他住處的地下室內發現了大量的蠟紙，油墨，印刷機等。原本試圖將罪責全部攬到自己頭上的漢斯在得知了蓋世太保的行動後也就一言不發了。
審判紹爾兄妹的是著名的人民法庭庭長羅蘭·法萊斯勒。這個劊子手在整個庭審期間根本沒有依照任何法律條文來一一對照，而是用盡了各種骯髒的詞彙形容紹爾兄妹的行為是「叛國」，「無恥」的。而法庭所配的辯護律師也只是照本宣科般的說了一句「一切按法律照辦」。對這種跳梁小丑般的審判，蘇菲·紹爾在輪到她發言時只是淡淡的說：
「總要有人開這個頭，我們說出來和寫出來的，正是許多人所想的。只是他們不敢表達出來罷了。」
「戰爭已經輸了，為什麼你們還要如此怯懦不敢承認這一點？」
在蘇菲紹爾還沒說完的時候，狂暴的法萊斯勒就再一次開始利用汙言穢語辱罵她並當庭宣布「你這是明擺著的叛國！為了保護處於戰鬥中的人民與帝國，死刑！」
▲電影中身著紅色法衣的法賴斯勒（中間者）。
▲面對法賴斯勒無恥的挑釁和對法律的蔑視與褻瀆，蘇菲勇敢的說出了心聲
▲人民法庭庭長羅蘭·法賴斯勒 （1893-1945）。二戰中的他主要是作為臭名昭著的「人民法庭」庭長而留名於世。人民法庭是第三帝國時期最骯髒可恥的機構之一，通篇有的只是一概而論。對於犯人犯下的罪行的定奪永遠只有「放逐、死刑」兩個選項。而這位「公正」的庭長在1945年2月3日主持另一次法庭時被英國轟炸機投下炸彈命中，被落下的碎石當場砸死
索菲亞在臨刑前夜睡得很香，而且還做了一個夢。她妹妹英格這樣記載：「當索菲亞在臨刑的早晨被搖醒時，她坐在監鋪上講述了她剛做的夢：『我在陽光燦爛的日子抱著一個嬰兒去受洗禮。嬰兒穿著長長的白袍。到教堂必須通過一座陡峭的山。我穩穩地抱著嬰兒走上山去。突然我面前出現了一道冰川深澗。我剛把嬰兒放在身邊就墜入了深淵。』然後，她給牢友釋夢：『那個嬰兒就是我們的信念。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擋它成長。我們是它的開路人，但我們必將在它成人之前為它而死。』」
她以殉道者的姿態從容赴死，真正的視死如歸。他們確實不用回家，因為死亡對於他們就是自由，而自由是他們永遠的家。
1943年的2月22日，紹爾兄妹與另一位他們忠誠的戰友克里斯多福死在了納粹的槍口之下。而這場「白玫瑰」行動也就此落下了帷幕。但是德國人並沒有忘記這幾位曾經為了民族正義與自由而獻身的鬥士。直至今日，白玫瑰小組依然在德國有著不可磨滅的蹤影。
▲紹爾兄妹與克里斯多福的合葬墓
▲戰後的聯邦德國發行的蘇菲·紹爾的紀念郵票
也許會有人說兄妹二人的反納粹組織規模和影響力上並沒有動搖納粹德國思想統治的根基，但大家要知道在第三帝國那樣一種高壓而狂熱的氛圍中，這種民間自發的覺醒反抗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和勇敢，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果有更多的德國人能夠看到法納粹政權的罪惡和法西斯戰爭的不正當性，也許德國也不會戰爭的深淵中越陷越深。
可惜的是，直至納粹德國戰敗，仍有百分之九十的德國人戰爭納粹一邊，甚至許多人認為納粹不過是被希特勒引入歧途，國家社會主義本身沒有問題。這也是諸多納粹高官為自己開脫時的說辭，辯稱自己只是執行命令，罪行應該是下命令的元首負責。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當時任希特勒秘書的榮格夫人在晚年撰寫的回憶錄中有的一段話，我將它摘取了出來作為今天的結語
「戰後披露出的納粹政府的種種罪行，如屠殺了600萬猶太人都深深地震動了我，但是我並沒把這些罪行和過去的我聯繫起來，我一直安慰自己我只是個秘書， 這些罪行我當時沒想到會這麼嚴重，作為個人我沒有過錯，直到我看到紹爾兄妹的紀念碑。她和我差不多的年紀卻在我加入納粹的那年因為反納粹而就義了，當時我意識到年少無知並不是盲從的藉口。」
▲晚年的榮格夫人
你是怎麼看紹爾兄妹的，納粹的罪行是不是應由德國全民背負的罪責，面對高壓的國家宣傳機器，如果你是紹爾兄妹，又會如何鬥爭呢？歡迎大家留言討論。
END
本文參考：
《帝國的毀滅——榮格夫人回憶錄》
《德意志的另一行淚》
《白玫瑰小組——紹爾兄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