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晝顏》這部劇講了這樣兩個故事,一個主婦,利佳子,出軌後,想和情人在一起,但無奈情人是個落魄的畫家,於是不得不分手重歸那個沒有愛沒有認可的家庭。而另一個主婦紗和呢,出軌被發現之後,和情人因為社會和家庭的壓力而不得不分手,但她卻沒有重歸家庭,而是離婚自己獨自生活去了。
這是一個以主婦視角呈現的日本電視劇,劇情也不斷刻意告訴觀眾,她們的婚姻裡是沒有愛情的。於是,即使觀眾們對出軌有著自己的價值評判,他們也很難不去同情這兩個女主角。特別是利佳子,編劇給了她美貌,給了她處世智慧,給了她一個卑鄙可憎的丈夫和一段註定要以悲劇收尾的愛情。當然,作為觀眾你會希望她可以一直瀟灑地出軌下去,希望她和加藤的戀情會有善終。但最終劇情急轉直下,那個在曬臺上晾衣服的、微笑著對紗和說不要再聯繫的、對丈夫有呼必應的主婦,和我們期待的那個利佳子,完全判若兩人。
這倒並不是因為戲劇中的偉大愛情都要以一場讓即使淚點已經很高的觀眾都要落下淚來的無奈悲劇來收場。觀眾可以責怪編劇狠心。或者,如果這個觀眾認為編劇就是劇中人的上帝的話,那ta還可以,也許還帶著某些自怨自艾,去抱怨命運的不公。不過,這樣的結局卻有著內在的合理性。它也許故意是要給那些心裡不安定的被老公養的女人們澆了一盆涼水。
當然,你可以將這樣的結局歸咎於日本社會體制性的缺陷.你可以看到整個社會對女性的不友好,於是如果利佳子離婚,她將不會得到孩子的撫養權,即使孩子們的爹完全無法擔負起撫養孩子的責任。你也可以看到離婚和出軌所需背負的道德壓力,於是乃裡子可以強迫紗和和裕一郎籤下永遠不再相見的荒唐條約。當然,作為電視那頭的觀眾,在痛恨乃裡子的同時,你也許還會痛恨紗和和裕一郎的軟弱。如果換做利佳子,乃裡子肯定不會那麼氣焰囂張。
對啊,如果利佳子和加藤有條件去談離婚,那他們一定不會這樣忍氣吞聲。但是他們卻沒有談判的機會。和紗和不一樣,利佳子除了在家當主婦讓老公供養,她根本沒有辦法養活自己。
家庭主婦難道不是一種自食其力的方式麼?早就有憤怒的女性主義者指出過,家務是沒有報酬的勞動,是男權社會對女性的剝削。但是,即使許多人會花錢僱月嫂、護理和鐘點工代為料理家務和照顧老人孩子,一旦這種勞動由一個妻子或者母親來承擔,它就轉變成了一種責任。這時,她們為家庭所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就不再有交換價值了。甚至這些妻子和母親也不會意識到,她們的勞動,與丈夫和父親外出掙錢養家,實質是沒有區別的。
於是,利佳子的丈夫在發現她出軌之後,會對她吼,你是我養的!即使他之後也會意識到,他根本無法應付自己的兩個孩子。而利佳子也會心甘情願地交出信用卡和手機,仿佛它們都是丈夫的施捨,是」犯了錯「的自己不再應得的了。
這種對家庭主婦勞動價值的抹殺,實際也剝奪了女性在家庭中的主體性,特別是她們對婚姻和家庭說不的權利。那是要去爭取對家務是種有償勞動的認可嗎?還是在出軌被發現之後,拍著桌子告訴自己的丈夫,這些年為家務為你和孩子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如果不給我足夠的補償,我們就法庭見?
相比這些的可操作性,更有可行性的做法,就是走出家門。像紗和一樣,找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找一個自己的公寓。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麼,家對她來說也不會是個逃不脫的牢籠。她不必像利佳子那樣從丈夫的家中躲去情人家中。如果沒有愛情可以指望了,她也不會沒有地方可以去。
換到劇情剛開始的時候,有誰會想到最終會因為外遇離婚的會是怯懦又沒有主意的紗和呢?可是她卻離婚了。雖然紗和的結局並沒有好到哪裡去,但她還是可以找到一份工作和一個自己住的公寓。而利佳子呢,即使她甘願和加藤做貧賤夫妻,他們兩個還是沒有足夠的經濟基礎在一起。
放到現實裡來說呢,就是金錢真的是女人們的最好朋友。不過這並不是因為你能用它來買衣服和保養品。而是因為它能讓你有資格,在欲求不滿的愛情和婚姻裡,說不。女人的獨立其實也就源於這裡。你當然還可以讓喜歡你的男人買單,讓他鞍前馬後把你當做女神。只要他還願意花錢和時間,你也可以不客氣地照單全收。但至少,你需要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在沒有他的時候,還能滿足和自己習慣的那種生活需求,或者,在需要的時候,把他從你的生活中趕出去。
這當然並不僅僅是為了有一天你可以出軌。有時候,在爭論誰做家務、要不要孩子、春節回誰家過年、甚至用什麼避孕方式、怎麼做愛的時候,你的獨立都會成為讓你有更多的砝碼,讓他來滿足你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