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今日,是平妻入府的日子。
整個洛府,滿目錦紅,那鋪天蓋地的紅讓天地失色,比之我入府時盛大千倍百倍,而那時的我並不在意,因為洛臨滿心滿眼都是我,就算婚禮簡陋一些,又有什麼關係,我在意的是那份情,從來不是華彩榮耀。
而今,洛家上下滿目歡喜,才讓我看清楚了當初的自己是多麼可笑。
我這個正妻卻要端坐上首,面龐帶笑,接受著眾人的恭賀之聲,更要接受新人的敬茶。
「姐姐,請喝茶。」
那女子聲音婉轉,容貌嬌美,站在洛臨的身旁恍若一對璧人,而他們的結合,正是姑蘇城人人稱道的絕世佳配,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洛臨是姑蘇第一世家洛家的嫡子,他今日迎娶入門的平妻乃是姑蘇城主之女尹無雙,她的身後乃是姑蘇第一權貴之家,會讓洛家的地位更加穩如泰山。
而我,在眾人眼裡不過是一個漂泊無依的孤女,身若浮萍,無枝可依,更不會給洛臨帶來任何助益。
「姐姐,請!」尹無雙再次出聲了,她巧笑嫣然,可是望著我的目光中卻滿是挑釁,這樣具有侵略性的目光,在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那時候她望著洛臨的眸子中便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我的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些許苦澀,可是我的眸子卻緊緊的盯著洛臨,我要將他此刻的模樣牢牢的記在心上,記住他帶給我的痛。
「恭喜夫君,得此佳人。」我的話中,滿是嘲諷。
洛臨的臉色有些難看,最終低聲開口,似乎帶著些許懇求,「阿杳,望你以大局為重,莫要下了洛家的臉面。」
我的目光才投向了尹無雙,我的手緩緩伸出,可是,誰也沒料到下一刻,那茶盞怦然落地。
「阿杳,你不要太過分了。」洛臨顯然壓抑著怒氣。
看來,我在他的心目中也就是這樣一個人罷了。
尹無雙滿臉委屈地看著他,而他小意安撫,溫言寬慰。
「顧杳,你竟如此小肚雞腸、不能容人,還不快向無雙陪個不是?」
端坐上首的洛母出聲了,如今想來是她夢寐以求的場面了,五年前,洛臨以死相逼,迎我入門,我自以為得遇良人,卻沒想到深宅後院亦是殘汙納垢,這五年,她從不讓我稱她一聲婆婆,並且處處針對,起初,洛臨還能站在我這一方,為我籌算考量,後來的他,也倦了累了。
今日,尹無雙的手段算不得高明,可是無人願意為我說一句話,她們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罷了,可是,要我向尹無雙賠不是,那便是痴心妄想。
「恕難從命!」我冷冷出聲,繼而拂袖而去。
身旁兩側的人們,臉上都露出了各色笑容,鄙夷、嗤笑、嘲諷……
「自以為飛上枝頭變鳳凰,最終還是比不過尹小姐這種真正的金枝玉葉呀。」
「可不是嘛,洛家少夫人的位置,豈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女能坐得穩的,只怕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被休棄的。」
……
這些話,盡數入了我的耳中。
昔日傷不了我的話,今日卻盡數如刀子一般,一刀一刀插入我的心中。
只因,洛臨已不再是當初的洛臨,而我,輸的徹徹底底。
「若吾得娶阿杳,則平生再無二色。」他的誓言猶在耳畔,可是新人已入府門。
昔日與我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今日便拋卻的乾乾淨淨。
我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總有人不想要我這麼輕而易舉的走,她們想看我哭喪不止,想看我的狼狽不堪,想看我失魂落魄……
「來人,少夫人出言不遜,目無尊長,宗祠罰跪十日。」洛母發話了,語氣之中頗為不善。
那些婆子本欲出手,卻被我拍開了她們的手,「不勞費力,我自己會走。」
在路過洛臨和尹無雙面前時,他不曾抬頭,只低頭仔細的查看著尹無雙的手是否受傷,這便是昔日滿口獨愛我一人的男子。
我跪在洛氏宗祠前,那一列又一列的排位,在夜風蕭瑟中更顯瘮人,而此時,外面卻一片歌舞歡響之聲。
這是他們喜慶熱鬧的大婚之夜,而我卻跪在這冰冷可怖的宗祠。
八年前,我離開了昱京,離開了那個傷心地。
我來到了姑蘇城,放逐山水,縱情江湖,我借著遼闊山川來治癒心中的傷痕。
在這兒,我結識了洛臨,他風度翩翩,儒雅俊逸,最主要的是他能看透我的心傷,他日復一日的陪伴,治癒了我心上的傷,也走進了我的心裡。
他為了娶我,不惜違逆父母,以生命相威脅,最終換得他父母的點頭,我以為世間愛情便是如此了吧。
可如今,我瞧著洛府的滿目錦紅,終是晃了眼,傷了心。
成婚不過五年,一切都已面目全非了。
身後的小丫頭芷蘭早已凍得瑟瑟發抖。
「你回去吧,不必陪著我受過。」
「不,奴婢要陪著少夫人。」
我的心死在了這個寒風蕭瑟的冬日,正如八年前離京之時。
他當年親手治癒了我的心傷,今日又將我的心再次傷的支離破碎,若早知如此,恨不得從未相識。
十日後,我出了宗祠,滿院下人皆是竊竊私語。
當我回了胭脂閣,才明白究竟為何?
原來,短短十日,這象徵著洛府少夫人身份的院落,早已易主。
而洛臨正陪著他的新嬌娘,執手畫黛。
看見這一幕,我忽然笑了。
我的院子被安置在偏僻角落裡輕雲院,府內下人慣會拜高踩低,這偏僻院子裡的下人便更不把我放在眼裡。
洛臨踏著月色而來,卻在門口徘徊猶疑,不知如何開口。
他不言,我自是等待著他的下文。
過了許久,他終是開了口,「阿杳,我昔日贈你的那枚藍田暖玉,如今可還在?」
他見我沉默,又再次開口,「無雙她生性畏寒,一到冬日便手腳冰涼,夜不安寢,那暖玉放在你這兒,也只是觀賞作用,不如贈給無雙吧。」
我的眸子緊緊的注視著他,他的目光不敢直視我,臉上微微有些赫然。
我將腰間的玉佩扯下,放在了他的手心。
「拿走吧,你贈我玉佩時曾言,這是家傳之寶,權當聘禮,並許下此生再無二色的誓言,如今新人已經進門,這玉留著除了礙眼,還能有什麼作用呢?」
他見我神色冷淡,急忙解釋道:「阿杳,我娶她也是被逼無奈,你知道的,這家主之位,我勢在必得,可是二弟虎視眈眈,更有妻族助力,我唯有娶了她,才有更大勝算,洛家才能獨立於姑蘇眾世家之上,長盛不衰。」
「八年前,我遇見你的時候,你尚是不慕富貴、俊逸儒雅的翩翩公子,自有少年意氣、神採飛揚,五年前,願舍一身榮耀富貴,棄家族蔭庇,違逆父母迎我入門,而如今的你,又成了什麼樣子?」
我的聲音並不高,只是平淡的敘述著。
可是我平鋪直敘的話語卻激發了他的怒氣,他的眼眸瞬間泛紅,疾言厲色道:「你和我說當年,當年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若不是娶了你,而是聽從了母親的話,娶世家之女,我又何嘗會活得如此狼狽,如今,我只不過是在挽回這個錯誤。」
說完,他持著玉佩,快步離開,不再回頭。
他在怪我?怪我身後並無權勢,不能助他成為家主,不能讓他聲名顯赫,我跌坐在地,眼淚無聲滑落,原來,人真的會變。
昔日轟轟烈烈、此生不渝的愛,不過數年,便已面目全非,他當日能為我舍權勢,今日卻為了權勢而舍了我。
紅顏未老,恩先斷!
情愛果然是這世間最不靠譜的東西。
這輕雲院,清冷而又孤寂,簡陋的和下人的院子並無二致,冬日的寒風從那窗口的破洞中呼嘯而入,冰冷的薄被不能帶來絲毫暖意,只剩下我們主僕二人抱團取暖。
自從胭脂閣易主,我入了這輕雲院,算是嘗盡了人情冷暖,冷食餿飯、冰冷薄被、陋室蕭瑟,還有那隨處可聞的嘲諷譏笑。
這一切,不過是尹無雙的示威。
芷蘭為我抱屈,求到了洛臨面前,而他似乎也沒想到,我的日子過到了如此潦倒的地步,這深宅後院,若無立身之本,那便只能被生吞活剝了。
洛臨得知之後,只交代了下人,我的一應待遇,一如既往,不得苛待。
這就是當年的良人,他終究也是被現實磨平了稜角,再無當年的意氣風發,如今也只是汲汲營營的追名逐利之人,他的身邊人不再是愛與不愛,而是有利無利。
他就算知道這些事是誰做的,但也不會去為我討一分公道,而是默認著這一切的發生。
而芷蘭則在數日之後頂著紅腫的臉頰和滿身的鞭痕歸來,當夜便發起了高燒。
我跌跌撞撞地出了院子,打算去請府醫醫治,可是,剛出院落的那一刻,數盞火把倏然點亮,周圍丫鬟婆子竟然圍了數十人,而那環佩叮噹、眾星拱月般站在中間之人,赫然便是尹無雙,她那驕傲不可一世的神情,讓人極度生厭。
「怎麼?想去找人給那女人醫治?」
「是又如何?」說完,我打算快步離開,卻被那群婆子按住,不能動彈分毫。
下一刻,那響亮的耳光,便打在了我的臉頰上。
她把玩著腰間的玉佩,語氣輕蔑,「就你,也配這塊玉嗎?」
那就是被洛臨拿走的暖玉,世代只傳洛家嫡媳。
我冷冷地笑著,「你既然這麼喜歡別人用過的東西,那這塊玉自然甚是配你。」
我說的既是玉,更是人,她聽出了我的言外之意,不屑一笑,「可是,那東西最終歸我所有,而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曾願為我放棄家族富貴,如今又因名利榮華背棄了我,若來日我的身後亦有滔天權勢,你的下場只會比我更加慘澹,哈哈哈……」
我陣陣冷笑,讓尹無雙變了神色,她怒聲駁斥,「荒謬,永遠不會有那一日。」
她眸子微轉,勾唇一笑,臉上是肆無忌憚的得意,「既然你那麼在意那個女人,你跪下來求我呀,只要你跪下來,我就找人給她醫治。」
我仰頭看著她那高傲不可一世的神採,以及她那出身高貴所帶來的優越感,竟然覺得她可笑,權勢富貴也會在一夕之間倒塌,並非亙古不變,正如顧氏一族的起起伏伏。
可笑的不僅是她,是我,亦是世人。
我放棄了那些榮耀虛名,隱姓埋名做了一個普通人,追求我心中的風月江湖,嫁給我鍾愛之人,如今卻因我沒了那些榮耀虛名,盡失所有。
「好,我求你,救她。」
膝蓋觸地的那一瞬間,我突然理解了阿姊。
那種屈辱感,永生難忘。
當年顧氏獲罪,她被沒入教坊司,她所經歷的折辱與磨難,遠比我多上太多。她心中的恨,遠比我烙刻的深。
尹無雙笑的暢意,笑的開懷,拍了拍手,自有人將府醫帶了上來。
「顧杳,你憑什麼和我爭?」
說完之後,在眾人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我的雙腿就如灌鉛一般,重如千斤,那上了年歲的府醫不由得提醒道:「少夫人,快帶我去看看那丫頭吧。」
我扶著身旁的臺階,勉強起身,引府醫入院。
府醫診斷之後,卻連連搖頭,府醫說那鞭子上沾了斷腸草,藥石續命,也只能維持半年壽命。
那一刻,我心中燃起了滔天的恨意,恨不得碾平整個洛家。
她是我在姑蘇買下的丫頭,後來跟著我一起進了洛家,只是一心為我,卻被害成了這個模樣。
她所遭受的痛苦,我所遭受的折辱,來日,我必定會百倍千倍的討回!
府醫開了不少的藥,我日日餵她湯藥,可是她的臉色一日比一日蒼白。
而我同時得知了兩個消息。
第一個是尹無雙懷孕了!
而第二個便是當朝女相,持天子劍,巡視四方,不日便抵姑蘇。
阿姊要來了。
芷蘭或許還有救……
而我還未來得及高興,洛臨的母親便氣勢洶洶的闖入了輕雲院,她的身旁赫然就是尹無雙,她們的身後跟著大批奴僕。
尹無雙的手輕貼在小腹上,她在向我炫耀,炫耀她腹中的胎兒,而我成婚五年,無所出。
「來人,餵她喝下去。」洛母滿臉威嚴,眼眸中露出兇狠之色。
「這是什麼?」我眼眸微垂,斜睨了一眼。
洛母冷哼了一聲,「昔年,我兒對你正在興頭上,我自不能、對你做什麼,可我日日為你送去的安胎藥,實則是避子之藥,而今無雙有孕,我兒也已經厭棄了你,今日便餵你一碗湯藥,永絕後患,也免得我兒以後心軟,給了你翻身之機。」
說完,她手一揮,那婆子們立刻扣住了我,將那湯藥往我嘴裡灌入,而我掙扎之間,隱約看到院外的一襲白色衣角。
他躊躇許久,卻並未入內,而是轉身離去,任由那碗湯藥灌入我的嘴裡。
眾人散盡,一片狼藉。
尹無雙挽著洛母的手臂,滿意地離去了。
唯有我,倒在那落滿枯葉的地上,腹中一陣抽痛,周身如墜冰窟。
「洛臨,你好狠的心……」
我低聲呢喃,可是他卻出現在我的身後,擁我入懷,「阿杳,我也是身不由己,原諒我再無當年的銳氣與勇氣同家族鬥爭。」
我在他的懷中,徹骨的冷。
「哈哈,多年所愛,竟不配為人,你們洛家會為今日所為付出慘痛代價的。」
洛臨以為我只是一時怨懟之言。
他錯了。
我要讓整個洛家不得安寧,姑蘇第一世家門庭衰落,不復輝煌!
尹無雙迫不及待的想要昭示著她身為洛府少夫人的身份,遍下請帖,邀請姑蘇名門世家赴宴,迫不及待地以勝利者的姿態,高高在上的炫耀著。
而顧相也已抵達姑蘇,洛家為表敬意,家主親自登驛館拜訪,奉上請帖,邀其赴宴,而顧相欣然應允,這無疑能提升洛家威望,是以洛家上下,喜不自勝。
我得知消息,面色平淡,可是我握著芷蘭的手卻洩露了此刻情緒,「芷蘭,三日後,洛家上下便會為其所作所為後悔的。」
芷蘭不明所以,滿是疑惑,「少夫人,究竟有什麼事要發生?」
我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你不明白也沒什麼,只需要看著我為你討回來。」
三日後,高朋滿座,賓客不絕,盡數聚於府內倚梅臺,在這裡,可觀各色奇梅,競相盛放。
姑蘇所有名門世家,凡有頭有臉的人物,盡數邀請在列,而尹無雙站在姑蘇城主的身旁巧笑嫣然,傲然矜貴,她自認為是整個姑蘇城最尊貴的千金閨秀,所嫁人家亦是姑蘇第一名門世家,自鳴得意,滿臉傲色。
我的出現,惹得眾人不悅,洛家家主以及洛母、洛臨、尹無雙紛紛都變了臉色。
洛臨走到我跟兒前,滿臉不耐,「這兒有無雙應付,你還不趕快回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我今天既然來,就沒打算給洛家留下臉面,我一步一步走到尹無雙的面前,她眼眸裡帶著探究與戒備。
而我的手向她腰間伸去,她朝著洛臨身邊跑去,帶著哭腔道:「救我,她瘋了,她要害咱們的孩子。」
「你……」洛臨的話還未出口,便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