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塵封的歷史,一段經典的往事。
1949年初,武清波被上級任命為河北省衡水王千寺區區長。武區長是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人,每天工作到深夜才下班回家。區裡為他配了一輛自行車,雖然有些破舊,但在當時算是最先進的交通工具了。
秋季裡的一天晚上,武清波騎車從區裡返回家中,走到一片棗樹林的時候,自行車突然間騎不動了。武清波立刻停下,用手摸了摸,自行車的鏈條並沒有卷進什麼東西。翻來覆去對著車輪子弄了半天,也找不到究竟是什麼原因,武清波於是決定返回區裡住一晚上。
棗樹林裡,新墳上出現了「冤」字
武清波將自行車調轉車頭時,發現自行車又恢復了正常。武清波很高興,既然車已經好了,那還是回家去吧。他繼續騎著車往家裡趕去,卻不料在路途中掉進一個土坑重重摔在了土坑裡。武清波半天才爬起來,他找了個地方作了片刻休息,掏出旱菸抽了起來。
就在此時,他發現旁邊有一張白紙。武清波撿起來一看,就著微弱的火光看了看,上面竟然寫著一個「冤」字。隨即,武清波這才發現自己屁股底下坐著一座新墳。武清波感到了一絲恐懼,一下子蹦起來對著新墳說:「你若真有冤情,就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說罷,武清波將自行車扶起,一路往家裡狂奔。一直連續跑了10多裡路,武清波才回到了家,看到老婆點著油燈出來迎接自己,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地。第二天返回區裡後,武清波開始下令調查這座新墳的主人到底是誰。
一個女人,一個男人,誰都有點可疑
很快,工作人員就弄清了新墳的底細,原來裡面埋著的是賈各莊的賈虎,現年35歲,前幾天暴斃而亡。武清波找來村長,對村長說明了那天自己的遭遇和來意。不料村長卻連連擺手說:「這不可能的,他是個酒鬼,天天喝得醉醺醺的,醉死也是理所當然。我們親手將他下葬的,發現他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武清波與村長交談了幾分鐘後,發現從他嘴裡問不出什麼來,於是找來賈虎的老婆玉芬。玉芬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少婦,雖然一臉憔悴,依舊掩蓋不了其動人之處。在與玉芬的交談中,武清波發現玉芬舉止得體,說話很有條理,是一個很會說話的女人。武清波提議開棺驗屍,玉芬卻搖頭說:「我不想讓他在地下不得安寧。」
武清波知道,這種事情主人家不願意是沒有理由強行要求的,於是他起身告別,來到了賈虎的弟弟賈豹的家裡。賈豹是賈虎的弟弟,年紀比賈虎小兩歲,武清波一開口,就發現賈豹回答問題都是前言不搭後語。武清波見狀,當即起了疑心,於是將賈豹帶回區裡進一步調查。
親兄弟承認,他親手殺死了哥哥
在區裡的審訊室裡,賈豹一口咬定,賈虎死的那一天晚上,他在鄰居黃二狗家喝酒,後來喝醉酒後就在他家裡睡了。武清波當即派人去找黃二狗求證,結果發現賈豹所言不虛,那天晚上他的確在黃二狗家喝醉了酒,一晚上都在黃二狗家裡。
武清波於是將昨天晚上在棗樹林的奇遇告訴了賈豹,希望賈豹同意他開棺驗屍,查明他哥哥的死因,鑑定一下是否真的有冤情。賈豹當即表示願意配合開棺,並會提前來請武清波前去開棺。
第二天,武清波在辦公室裡等著賈豹上門,然後一起去棗樹林開棺。可一直等到中午時分,賈豹才匆匆趕來。賈豹來到後,對武清波說:「武區長,我還是招了吧,人是我殺的,我願意為他償命。」武清波一楞,當即告訴賈豹他沒有作案時間。賈豹說他在喝酒的中途出去了一下,他就是用這段時間殺死了賈虎。
武清波當即提審賈豹,賈豹為何要殺死自己的親哥哥?賈豹回道:父母去世時留下一些遺產,結果都被哥哥霸佔了,如果自己不把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奪過來,這一輩子將無法娶到老婆。賈豹還承認,他是用繩子將哥哥勒死的。
為了驗證賈豹的說法,武清波當即開棺驗屍,結果發現賈虎的脖子上果然有勒痕,由此可見,賈豹是殺人犯無疑了。隨後武清波將賈豹關入牢中,等著上級的批覆下來,再行定罪。幾天之後,處決批覆下來了,判處賈豹槍決。賈豹關在牢中,靜候槍決時間來臨。
一天中午,武清波正在處理公務,突然一個女子衝進了辦公室,跪在地上大聲喊冤。武清波走過去一看,這個女子竟然是玉芬。武清波讓她站起身來說話。玉芬說她是來為賈豹喊冤的。武清波覺得相當奇怪,賈豹殺人證據確鑿,玉芬為何還要喊冤?
玉芬淚流滿面地告訴武清波:「賈豹自首前告訴我,他最多就坐幾年牢,因為他有個舅舅會幫他減刑的。當時我的心很亂,就答應他了。現在我才明白,他完全欺騙了我。賈豹是冤枉的,你們不能把他槍斃!」
武清波告訴玉芬,賈豹已經承認自己殺人了,而且賈虎的確是被勒死的,而且賈豹描述的殺人經過被認定是真實的。所以你說賈豹是冤枉的,有什麼樣的證據證明他的清白?玉芬知道武清波會這樣說,於是她大聲說道:「因為人是我殺的!」
玉芬投案,說出了殺死丈夫的真相
這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一個回答,武清波立刻提審賈豹和玉芬,賈豹與玉芬見面後抱頭痛哭,玉芬埋怨賈豹代替她去死,這很不值得。在武清波的審問下,終於搞清楚了這樁殺人案的來龍去脈:
原來,賈豹的父母活著的時候給賈豹說了一個媳婦,就是鄰村的玉芬。經過三媒六證,就開始舉行迎娶大禮。當時,賈豹和父親在外面陪客人喝酒,忽然母親跌跌撞撞跑了進來,說出事了。賈豹趕到新房,看到裡面的情況頓時差點氣昏死過去:玉芬躺在床上,身上沒有穿一件衣服,昏迷不醒,他急忙上前掐人中揉後背,玉芬終於睜開了雙眼,放聲大哭。
他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玉芬只是緊閉雙眼,一句話也不說,母親在後面嘆了口氣,說:「孽障啊!」原來母親一直歡天喜地地陪著玉芬說話。後來賈虎走過來,說:「娘,俺爹有點事,讓你去找他一下。」母親趕去一問,結果卻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當母親回到新房時,發現賈虎將玉芬打昏迷,正在做著禽獸不如之事。
母親驚叫一聲,說:「你個畜生!」賈虎卻滿不在乎,他告訴母親,從今天以後玉芬就是他的媳婦了。賈豹聽說後,氣得雙眼血紅,他跑到外面拿起一把菜刀,要去找哥哥賈虎,他要殺了賈虎。父母趕緊將他攔下,按住他的手說:「他五大三粗的,你就是拿著刀也打不過他的。再說了,你就是殺了他,事情也已經發生了,還是以和為貴啊,家醜不可外揚。」
賈豹從小就優柔寡斷,而且父母一直都溺愛偏袒哥哥。時間一久,父母反覆勸說賈豹,賈豹火氣漸漸平息了下來。但哥哥賈虎得寸進尺,要讓玉芬當他的媳婦,不然就把家裡一把火燒光。賈虎是出了名的地痞無賴,在方圓幾十裡都出名。原本打算先給賈虎娶妻的,但是賈虎名聲太差,沒有人願意嫁給他。於是父母只有先給老二娶妻,沒想到賈虎藏了這個壞心眼,做了這禽獸不如之事。
賈虎逼著父母、弟弟將玉芬嫁給他,後來父母認為還是覺得家醜不可外揚,反正都是一家人,再給老二娶一個妻子就是。於是對外宣稱是給賈虎娶妻,但賈虎身體不適,所以那天是弟弟賈豹代為成婚。玉芬自然不願意這樣受賈家人擺布,但當時剛剛解放,很多觀念還停留在晚清民國時期,女子在家中是沒有任何地位的,就如同一個商品,任由人擺布。
賈豹自然恨得不行,但生性懦弱的他面對這樣的現實,父母的委曲求全,也只有忍氣吞聲了。原本以為賈虎娶了玉芬,從此可以收心安安分分過日子了,但是他還是如往常一般,天天往賭場裡跑,輸了錢就回家打老婆。父母一直為此事覺得心裡難受,加上有病在身,沒有幾年就相繼去世了。公公婆婆去世後,玉芬沒有了傾訴對象,於是只得悄悄流淚。
賈豹覺得很是痛惜,於是找了個機會勸解她一番,不料被賈虎撞見。賈虎於是將他們二人暴打一頓,並且要賈豹拿出一筆錢來賠償他。賈豹拿不出錢就殺了賈虎?玉芬說事情不是這樣的,她殺賈虎主要是因為出了另外一件事情:
荒唐哥哥準備出賣妻子,多行不義死在老婆手裡
每天賈虎回家,家暴玉芬已經成了常態,她對此也已經漸漸麻木了。一天下午,賈虎從外面回來了,他卻一改常態地對玉芬說,他賭輸了一大筆錢,只要玉芬去陪那個男人10天,這一大筆債務就能一筆勾銷了。這些無恥的話從賈虎嘴裡說出來,是那麼輕鬆和自然,玉芬卻覺得噁心。賈虎完全沒有把她當成人來看,她只是賈虎的一件物品而已。
玉芬由此堅定了殺賈虎的心,為了殺掉賈虎,她假意順從賈虎的要求,隨後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藥下到酒裡。賈虎喝了藥之後,漸漸昏迷過去。玉芬當即用繩子將他勒住,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也無法勒死賈虎。最後她用一根釘子釘入賈虎的鼻子,將賈虎釘死。
武清波再次下令開棺驗屍,果然發現了玉芬所說的用釘子將賈虎釘死一事。賈虎的鼻子果然有一根鐵釘,賈虎就是死於這根釘子。案情到了這個地步,武清波有些後悔了,因為他沒有想到此案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其實在棗樹林的奇遇,不過是他自己編造的鬼話而已,他察覺到賈虎死因蹊蹺,又苦於沒有人報案,於是才想出了這個主意。
但是現在他後悔了,因為沒想到這件案子後面,還有一個如此悲慘的女人。還有如此一段奇情怪戀,但是玉芬已經自首,就不得不把案子上報了。案子上報之後,玉芬果然被判處了死刑。看著這個苦命的女人即將被處死,武清波心中實在是不忍。
百姓求得免死,夫妻再度團圓
宣判後的第二天,村民紛紛湧到區政府來請願,村民們都說玉芬是為民除害,不但不應該受罰,還應該得到嘉獎,處死玉芬老百姓們不答應。武清波將情況立刻上報,經過反覆斟酌之後,玉芬被改判為死緩。玉芬被關入看守所後,因為表現良好獲得減刑。最後,玉芬在看守所中呆了3年之後,終於被釋放回家。玉芬回到家之後,與賈豹結了婚,這一對苦命鴛鴦,終於圓了夫妻夢。
這是一則真實的奇案,發生在1949年初,因為其發生在王千寺區,因此被稱之為「王千寺奇案」。王千寺奇案,奇就奇在兄弟二人與玉芬這段奇怪的感情,如此畸形的婚姻也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好在最後玉芬沒有被處死,與賈豹重新在了一起,這是令人欣慰的。
自此,王千寺奇案,結案。
參考文獻:《建國以來奇案錄》、《王千寺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