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鷹日記》電影海報
《追鷹日記》在主題表達上,從審美現代性的視角,彰顯導演對自然和鷹的人文關懷。成長的符號美學,對畫面、配樂和敘事手法上,又作出擬人化的紀錄片表現形式,使用好萊塢故事電影常用的拍攝剪輯手法,敘事與煽情恰到好處。一隻是幼年喪父被母親遺棄的雛鷹,一位是幼年喪母被父親冷落的少年,他們都是同類,具有同情心和同理心,「邊緣人」在自然法則面前抱團取暖。
叢林法則的隱喻
原本,少年盧卡斯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阿爾卑斯山,父獵母織,少年享受著家庭的溫暖。然而,因為盧卡斯玩火,母親為救他而葬身火海。遭受如此大的變故,對他而言充滿負罪感。被燒毀的那座小屋,成為盧卡斯逃避世界的心房和玩耍的密室。父子兩從此形同陌路,再也不互相交流。於是,盧卡斯變為自閉憂鬱的問題少年,如同父親獵槍瞄準的動物,抑或設下的捕獸夾,變成野狼覬覦的「小鮮肉」,在這蒼茫的山上,猶如星星般孤獨。
而雛鷹的情況比盧卡斯好,至少它沒有負罪感,父親在和入侵者爭鬥中喪命,哥哥將它擠下巢穴落入懸崖。根據自然淘汰叢林法則適者生存,母親只能將一隻雛鷹培養成王,選擇拋棄它。雛鷹在本是死期的那一天,被盧卡斯救回家。盧卡斯翻閱《聖經》,將雛鷹命名為「亞伯」,而那隻將「亞伯」擠下巢穴的哥哥,則被叫做「該隱」,代表犯罪而自義的人。盧卡斯從此承擔起家長的職責,將被自然淘汰的亞伯,不可思議地培養成自信的、驕傲的王者,也拯救了盧卡斯自己,找回內心的自由。
《追鷹日記》包含互相映射、互相闡述的兩條線索,明線是亞伯成長為鷹王,暗線是盧卡斯從一個被父親冷落的孩子到重獲諒解。當亞伯的羽翼漸豐,盧卡斯認為此時應該教它學習飛行,但亞伯總是蝸居草窩不願嘗試,於是成長的第二課主題變為勇氣。盧卡斯多次用手臂示範飛行,但亞伯始終不願張開翅膀。盧卡斯利用釣竿勾肉,託著土撥鼠的屍體跑等窮盡一切辦法,逼亞伯學習飛行和狩獵。此時,鷹媽媽也在教另一隻鷹學會這些技能。它一次次叼著捕獲的動物向深谷滑翔,隱喻著學會飛行和狩獵才能生存的道理。
家庭成長的折射
除去讓•雷諾飾演的護林員丹澤爾和旁白之外,《追鷹日記》全篇可以看作盧卡斯和雛鷹亞伯相互救贖的成長之路。護林員扮演了心靈導師,用自己的耐心和愛,呵護盧卡斯給了他成長最好的陪伴,教會盧卡斯如何馴鷹。當亞伯長大後獨立生存,經歷自然的生死考驗,和哥哥該隱和平相處時,也明白了自由、別離和生命的意義。
長大後的雄鷹亞伯眼神銳利,動作矯健,速度快準狠,在食物爭奪戰中,贏得了哥哥該隱的尊重,正如旁白「勝利有很多種方式,但勇氣能贏得尊重。」它像極了阿爾卑斯山之王,勇敢地對抗酷寒。為了生命的延續,亞伯挑戰耐力和體能的極限,凸顯堅持的力量。惡劣的暴雪天氣和雪崩,都抵擋不住它生存的權利,一次次從白茫茫的混沌中衝出升天。
盧卡斯代表每位曾經迷惘叛逆的少年,和父親有過隔閡,但心中卻始終懷有希望,那是盧卡斯對亞伯會飛回身邊的篤信,也是每個靈魂一生為自己的信念去奮戰,不喪失希望,終會尋找到和過去「和解」的理由。
片末,盧卡斯終於打開心結,與父親和解相處,誠如他的父親所言:「它找到了你,我們找到了彼此。」亞伯也飛回盧卡斯身旁團聚,盧卡斯一手伸出馴鷹手套,另一手撫摸其羽毛,並解開當年套在腳上的金圈。父親問他為何解開?他說:「我要給它自由,真正的自由。」這是他們共同走過的最後一段旅程,盧卡斯明白,放歸自然意味著離別,然而適時放手才能獲得自由。生命之書,應該由自己書寫。
後來,亞伯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破殼而出的鷹寶寶,於是阿爾卑斯山上又開始了生命循環。亞伯振翅飛向藍天,或許它自己同樣知道,求偶築巢,繁衍後代,新的傳奇,又將開始。
擬人化的紀錄片
《追鷹日記》像是寫給大自然的情書,觀眾極易被阿爾卑斯山的絕美風景與鷹的生活所吸引。拍攝團隊早在2011年,就深入山上實景拍攝野生動物。甚至做到極致,為了親密接觸動物跋涉陡峭雪山,遭遇粉狀飄雪和山頂的極寒天氣。這種視覺衝擊力和BBC紀錄片《鳥瞰地球》一樣,攝影師拍出自然表現的敏銳度攝人心魄,仿佛通過鷹的視角觀察和生活,張開雙翼遨遊天際俯瞰大地,充滿想像力的拍攝手法,讓人身臨其境。夢幻般的布景,加上故事和人物,觀眾會不自覺地將鷹擬人化,是這部紀錄片打動人的地方。《追鷹日記》並沒有引經據典地說教,而是通過旁白的講述,融入少年的故事,心靈上的交流,大氣磅礴的剪輯配樂,賦予鏡頭詩意的聯想。在冰冷的河流裡撲騰,在陡峭的斜坡上追逐野山羊,以及試圖用腳爪穿過廣袤無垠的雪地等,都奏響了美妙動聽的生命交響曲,以高清遼闊的畫面,全方位地還原了真實的阿爾卑斯山賞心悅目的景象,讓人不由自主地對雪崩的奇觀發出驚嘆。
《追鷹日記》和曾感動無數人的《海豚灣》《帝企鵝日記》有異曲同工之妙,鏡頭都是講究地對準動物,直接或婉約地表現其生存空間。年復一年,阿爾卑斯山多變無常的天氣,冰雪消融,草長鶯飛,土撥鼠出洞,雛鷹破殼而出,牡鹿結伴群居,描繪出生活在那裡的人和動物對成長和抉擇的共同解讀。故事的最初,雛鷹亞伯的父親為了保護家人,和入侵者拼到魚死網破,這是屬於成人的抉擇。而故事的最後,當亞伯學會飛行和狩獵時,盧卡斯選擇把它放歸自然,這是屬於盧卡斯的抉擇。正如孩子熱切地期盼成長,又矛盾地拒絕著長大,亞伯飛走後,盧卡斯拿出收藏的羽毛細細摩挲,如同母親整理孩子的衣服一樣,一根一根,從小到大,以情動人。
《追鷹日記》就像即將消亡的納西族馴鷹的傳統——鷹與人和諧共處。亞伯對盧卡斯表達毫無防備感的善意,眼神追逐盧卡斯的動作做出親密的配合。盧卡斯用手撫摸亞伯的羽毛,亞伯也會靈敏地回應,撲騰翅膀毫髮畢現用嘴啄著手套……這一組鏡頭拍得唯美溫暖,用眼神與鷹對話,穿透了物種不同、語言不通的障礙,盧卡斯和亞伯之間的溝通,塑造了鳥類題材自然紀錄片之美。當亞伯飛走,盧卡斯悲痛欲絕躺在雪地中,他的眼淚令人動容,這或許就是《追鷹日記》最大的價值體現。(影評原創,未經作者允許,私自將文章用於商業用途,一經發現一切法律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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