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說,生在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她也說,感情是脆弱的,經得起風雨,卻經不起平凡。這是張愛玲對感情的定義,似乎讓人感到冰冷和尖刻。
而有著「張愛玲傳人」之稱的鐘曉陽,對感情卻有著不一樣的看法。她理解的愛情要更加細膩,她筆下的人物不甘於被感情擺弄,而是有著自己的理性思考。
鍾曉陽的《停車暫借問》,是一本光看書名難以理解的書。書名其實出自崔顥的《長幹曲》中,其中有一首「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取「船」換「車」,就得到了這樣一個十分有意境的名字。
鍾曉陽十七歲同母親回到家鄉探親,母親口中的故事,在她的想像空間裡,成了《停車暫借問》。
《停車暫借問》是鍾曉陽十八歲的成名之作,由《妾住長城外》、《停車暫借問》《卻遺枕函淚》三個篇章組成,拼接出了趙寧靜傳奇的一生。
文學評論家王德威說:「鍾曉陽是『今之古人』,能用現代小說的形式包裝中國古典詩詞歌曲的情思,其中尤其擅長描繪流離的哀傷。」我們可以從鍾曉陽的文字裡,感受到這份哀傷。
愛是我們每個人生命裡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可即便是這樣,我們也依舊對愛有著很粗淺的認識。很多人不認識愛,也就導致了他們離幸福越來越遠。
在《佛陀傳》一書中,作者一行禪師寫到了兩種愛。一種愛包含著慈愛和悲憫心,一種愛則更多是基於情慾、有著分別心和偏見的愛。
後一種愛很好理解,比如我們會更愛自己的親人,會時刻擔心意外會發生在他們的身上,面對親人的離開,我們需要一段時間才可以走出悲痛。而對於那些和我們無關的人,我們天生就可以表現出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也許他們身上本來很常見的一些行為,我們都會看不慣。
我們會放大陌生人的缺點,這其實是分別心之下產生的一種偏見。
而前者包含慈愛和悲憫心的愛,和後一種的區別,則不再是把愛的對象限制在一個較小的範圍內。正因為愛的對象沒有區別,我們也就不會患得患失了,骨子裡對感情的那一股執拗勁,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比如,一個國家的君王,如果充滿了慈愛和悲憫心,他就可以在照顧自己家庭和國家的情況下,愛自己孩子的同時,還愛自己國家的年輕男女,甚至是愛除了自己國土之內的任何青年。
在《停車暫借問》一書的《妾住長城外》裡,就聊到了如何在國家大愛和個人情感小愛之間,去尋求一個平衡點。
偽滿洲時期,因為一次空襲,東北姑娘趙寧靜邂逅了日本人千重。幾次見面之後,兩人互生情愫,他們像普通情侶一樣,度過了一段十分開心的日子。
但礙於千重日本人的身份,趙寧靜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理解這段感情。兩人約會,都只能避開身邊的人,去到很遠的地方。
他們相見的暗號,是千重向趙寧靜住所的窗戶丟石頭,只要聽到響聲,趙寧靜就會喜出望外。
隨著兩人關係的加深,他們的甜蜜逐漸多了一絲負擔。他們的愛,伴隨著爭執;他們時而勇敢,時而為這段感情猶豫;他們找不到一個令雙方感到舒服的平衡點。
最終,在這一系列的角逐中,兩人面對的問題,變成了要在愛情和國家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如果千重的國家戰勝,趙寧靜的國家就會永遠抬不起頭;如果趙寧靜的國家戰勝,千重就只得離去。
而抗日戰爭的勝利,給兩人的感情畫上了句號。
在國恨家仇面前,趙寧靜在國家民族大愛,和自己的小愛之間,終歸是選擇了大愛。在選擇的瞬間,她或許有過憂慮和痛苦,但是她深知,給所愛之人帶來和平和幸福,就要捨棄自己的對愛萌生出的佔有私心。
她選擇放手,其實是變相釋放了自己,獲得了自由。
正所謂:「一份成熟的愛,不但要有百年如一日的堅持,更要有在大恩大義面前,堅決放手的勇氣。」
2.
因為年輕,我們可以大肆揮霍青春。我們可以不珍惜時間,可以花大把大把的時間看無聊的劇,可以不珍惜身體,熬一個又一個的夜。當我們有一天,猛然發現自己毫無長進,以及身體漸漸垮掉以後,我們才會明白,珍惜的含義。
其實,很多時候,失去可能讓我們覺得遺憾,但同時也會讓我們想明白一些困擾自己已久的人生問題。
王爾德說:「一個人再富有,也無法贖回他的過去,我們能做的只是與自己的過去握手言和。」
要和過去的自己握手言和,十分不容易。與此同時,也不是每一次的握手言和,都能夠撫平人們受到的傷害。
只有我們懂得了傾聽自我內心的聲音,才可能與過去的自己握手言和。即便不能立刻握手言和,起碼也能找到和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
在《停車暫借問》一書中,也講到了人在失去後,通過傾聽內心的聲音,和自己的過去和解的故事。
書中趙寧靜的第一段感情,因為家國問題無疾而終。她的第二段感情,是和自己已有婚姻的表哥林爽然有關。這段感情,充滿了甜蜜和憂傷。
趙寧靜在這段感情裡十分矛盾,她為了和林爽然一起,拋棄家人,去到林爽然所在的城市;在她見到了林爽然的未婚妻後,又禁不住地心生醋意;在她得知林爽然很多事隱瞞了她,她又開始對他心懷怨恨;最後在她知道林爽然被人陷害,又出於本能地心生愛憐。
在這些矛盾中,她始終看不清自己的內心,最終漸漸迷失自我。她最終選擇另嫁他人,十多年以後,她才為自己錯過的感情,感到後悔。
此時的她,為了一個重新相聚的信念,在混亂的時局中,選擇了南下。
用了十多年的時間,趙寧靜不僅開始明白,自己內心真正的所思所想。也開始懂得,在感情的世界裡,賭氣是最忌諱的事情。
愛戀的情侶,最容易因為賭氣錯過彼此。賭氣會讓雙方的感情,處於一種混沌的狀態,不管是誰前進一步還是後退一步,都會在心裡生出芥蒂。
趙寧靜在感情的世界裡,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她不喜歡這種形式,試圖用放棄的方式,來灑脫地走出那段無望的感情。
她在賭氣中與表哥分別,又用了多年來反思自己對感情的態度。最終明白,一時意氣終究還是抵不過自己內心的真實聲音。
趙寧靜的選擇,讓我想到了劉若英,但是兩人又有很大的不同。劉若英曾在感情的世界裡,為了一份沒有結果的愛情堅持和卑微了十五年。而在十多年後,她才選擇自我和解,最終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婚姻,事業和成就。
後來的劉若英,當然經歷了遺憾,但也放過了自己。
由此可見,我們不太可能在經歷大災大難,在生死的壓力之下找到內心的答案,唯一能讓我們找到內心聲音的是時間。趙寧靜如此,劉若英同樣如此。
雖然幸福的家庭大多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同,但大體上來說,大家覺得婚姻不幸,是覺得自己在婚姻裡,絲毫體會不到滿足感。如果夫妻雙方的一方,得不到另一方的尊重,關注和支持,就很容易婚姻不幸。
在《安娜·卡列尼娜》一書中,安娜和丈夫卡列寧婚姻的不幸,在一定程度上,其實是卡列寧對安娜不尊重造成的。
在工作上,卡列寧無可挑剔,他負責、有能力、為了工作,甚至還熬壞了身體。但是對於工作的熱情,似乎抵消掉了他對於妻子安娜的熱情。在卡列寧看來,作為一個男子,自身的體面,比婚姻中的愛情來得重要。
安娜的選擇,是婚姻不幸讓她做出的決定。同時也是卡列寧,一步步把她逼到了絕望的深淵。
而在《停車暫借問》一書的《卻遺枕函淚》裡,趙寧靜在嘗過了婚姻的不幸後,也邁出了追求幸福的步伐。
趙寧靜南下多年後,終於見到了表哥林爽然,兩人在香港的一家藥店相遇。只不過,趙寧靜已經成為有著光鮮外表,實則婚姻不幸的貴婦,她和丈夫貌合神離,丈夫找了新的妻子,她甚至沒有一個孩子。
而林爽然只有一處狹小破舊的出租屋,全身透露出一種落魄,他沒有結婚,甚至沒有一份像樣的工作。
遇到彼此,往日的回憶湧上兩人的心頭,他們卻沒有多激動,只是像見到了一個多年前的老朋友,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好。
遇到林爽然,趙寧靜再一次做出了選擇,只不過,她不再把目光放到國家,也不再考慮任何人,她選擇走入林爽然的世界裡。兩人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他們像尋常夫妻一樣生活。
與此同時,趙寧靜還在偷偷策劃著和變心的丈夫離婚,她想著如何拿到更多的撫養費,以至於不加重林爽然的經濟負擔。
十多年前,林爽然在這段感情中主動,總是追在趙寧靜的身後,為她打點好一切,噓寒問暖。如今,趙寧靜代替了林爽然的角色,替林爽然操持著家中的一切,等他回家,為他做好可口的飯菜。
只是,趙寧靜不知道的是,林爽然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自己和她的未來。待趙寧靜離婚以後,林爽然也選擇了離開,去到了美國。留下趙寧靜,守著那個充滿他們回憶的屋子,一個人在窗前,任憑大風把眼淚吹乾。
在不幸的婚姻中,趙寧靜選擇放手,主動追求林爽然,這實際上是她開始明白,幸福不能靠別人給予,而只能自己爭取。
而想要經營一段幸福的婚姻,夫妻雙方理應學會尊重。尊重的前提,是我們要對自己有一個更加深刻更加清晰的認識,只有深入了解自己以後,我們才會在別人和我們不一樣時,做到尊重他們。
事實上,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我們很容易因為別人和我們不一樣而和對方發生衝突。當別人發表和我們相反的觀點時,我們會想當然地以為,那是他們對我們的一種攻擊。其實,這也是很多夫妻吵架的原因所在,本是很平常的一次對話,結果卻因為對自己的不理解,不認同,從而認為對方是在貶低自己。
除了做到尊重,夫妻雙方還需要去關注彼此,關注他們的情緒變化,工作壓力。與此同時,還需要去支持對方的選擇。
很多結婚的夫妻,會在工作問題上發生爭執。這是一方對另一方工作不認可造成的,我們可以試著去理解不同領域的工作,不能因為對自我工作的認可,就去貶低對方的工作。
只有相互尊重,彼此關注,給予對方無限支持。一段感情,才可能得到幸福。其實在很多時候,也許出於內心的恐懼,我們不敢接受一個人的愛,但只有抱著主動追求幸福的決心,終有一天,我們才可能找到幸福。
想要獲得幸福,我們不僅要懂得取捨,還要在學會傾聽自我內心聲音的同時,學會去主動追求幸福。
在《哈佛幸福課》的作者丹尼爾·吉爾伯特看來,幸福不是一種希望,而是一種能力。
這就是告訴我們,我們不應該總是去幻想自己未來會幸福,我們不應該去猜測自己未來的處境,而應該去創造幸福的未來,提前獲得一項關於幸福的能力。
這種能力屬於那些懂得反思自己的人,而我們在主動去尋找幸福的路上,一個個看似錯誤的決定,則是我們走向幸福之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只有在時間的沉澱下,我們才不會只是靠著他人的愛來確定自我的存在感,而那些體驗,是時間交給我們的最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