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趕快找個男朋友吧,你看你都三十多啦,老大不小再不嫁人你就成剩女了,該找個男人照顧你了,你一個女人在外面打拼多不容易啊。」那個讓人討厭的姐姐,給我打電話又催我找男朋友。
「公司的生意都已經很忙了,你居然還催我談戀愛。就算我是剩女怎麼了?我自己能養活了自己,我又不會伸手問家裡要一分錢,我又不像你,在父母那裡整天蹭吃蹭喝,倒是你該趕快找個人把自己給嫁了,父母也能少為你操點心!」平時父母打電話催婚我應付一下也就過去了,但是姐姐也來湊熱鬧,我好像開機關槍一般的停不下來,把姐姐使勁懟一通。她也不想想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真是自討沒趣。
從小我就對姐姐有敵對態度,心裏面也壓根沒有把她當作我的姐姐看待。家裡的爺爺奶奶也很寵愛我,我在家裡是霸王,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是我先挑,我挑剩下的再給姐姐,姐姐也習慣了,自然到處讓著我。
當我八歲的時候,那年過年,奶奶分別給了我和姐姐一個紅包。我一下子就搶走了我姐姐的紅包。我想看看是否奶奶會偏心姐姐。我拆開紅包一看,姐姐紅包裡面只有50元錢,我的紅包卻是100。我拿著100元錢,吐出舌頭,挑逗姐姐,她紅著眼圈撒腿跑了。
我問奶奶,為什麼給我的紅包跟給姐姐的紅包不一樣,奶奶說因為我是李家的人,年幼無知的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高考結束後,我以全縣第一名的成績名列前茅。我在村裡成了一個熱門的話題。從鄰居們的議論中聽到「還是小李家的血統好,她帶來的女兒,從小就學習不好,高中讀完就不讀了。」我回去問奶奶,奶奶清楚地說,我姐姐是媽媽和她前夫生的孩子。
難怪我從小就討厭姐姐。我大學畢業後,姐姐因為父親的關係去了當地的一家工廠,第一個月就領了1000元的薪水,姐姐直接寄了500元給我。而傲嬌的我把500元錢如數退還,並且警告她,以後不要再寄錢給我。
大學畢業後,我開辦了自己的公司,留在深圳。姐姐結婚的時候,媽媽特意打電話,要求我不管公司多忙都要回老家來參加姐姐的婚禮。可是在我看來,姐姐還不及我和好朋友的關係那麼親,她結婚我去不去也無所謂。
我以公司派遣我出國為藉口,沒回老家參加姐姐的婚禮。後來,媽媽指責我小時候胡鬧,長大後還是不懂事。媽媽說我不應該這樣對待姐姐。
姐姐結婚不久,我就帶著大包從深圳直接飛回家。我給家人每個人都帶了很多禮物,但唯獨沒有給姐姐帶禮物。姐姐好像多年來習慣了我對她的冷漠態度,她只是呆呆地笑著。
有一次深夜,我姐姐打電話給我,哭著說要離婚。半夜接到她說要離婚的電話,我真的是火冒三丈。我馬上說「你連自己的婚姻都管不住,你還能做什麼呢?就知道給爸媽添麻煩!」我不但不安慰姐姐,反而挖苦她一頓。姐姐離婚後沒地方住,就和爸媽住在一起,所以我更加討厭她。她自己的事情處理不好,還得連累爸媽。
去年從國外出差回來,我第一時間就是給爸媽打電話通知他們平安無事。結果媽媽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撥通爸爸的電話後,才知媽媽患腦梗,正在醫院治療。我收拾行李,早點回老家看望媽媽。
當我看到媽媽躺在床上時,我哭了起來。我把站在病床前的那個沒用的姐姐一把拽出來:「你因為自己的一些屁事,半夜三更也能給我打電話!可是媽媽生病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通知我?如果媽媽有什麼事,你能負責嗎?」
「你不是告訴我,你正在國外出差嗎?我想你一定很忙,我不想給你惹麻煩。再說,讓我照顧我媽媽,你也不用擔心。」
「你還長本事了,你該自己做主的事情卻來問我,不該你自作主張的事情卻瞎做主,你說你能幹了什麼?」我數落完,一轉身回到病房。過了好久,姐姐才紅著眼睛進來,我猜她是被我罵得狗血噴頭,自己躲牆角哭了一場。「你回去吧,醫院裡有我,我能照顧好媽媽。」我把這個礙眼的人趕回了家。
自從上大學後,我回家的次數就非常少,在爸媽身邊盡孝的機會也很少。看到媽媽用輸液管,我傷心不已,我只想好好照顧媽媽,讓媽媽早點好起來。我想幫著母親擦擦身體,卻一不小心卻碰到了針管,頓時針管裡面倒回了很多血,把我嚇得渾身發抖,我發瘋了一般,趕快叫喊護士。
媽媽要解手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幫著母親解決,結果媽媽尿溼了褲子,在我手忙腳亂之際,姐姐提著飯盒進來了,她趕快把礙手礙腳的我推開,忙著先給媽媽換衣服,她照顧媽媽的動作是那麼的嫻熟。站在一旁的我,這時才意識到一直驕傲的我,原來也有不如姐姐的時候。
媽媽出院後,我強烈要求爸媽和我一起去深圳住一段時間,但媽媽堅決拒絕不同意,她說她已經習慣了吃姐姐做的飯,也習慣了我姐姐的照顧。我突然很失落。我一直以為我是爸媽的驕傲,每次我給爸媽買很多名牌衣服,給爸媽很多零花錢,我覺得這就是孝順。但是沒想到能給爸媽更多照顧和關愛的是那個能夠陪伴在爸媽身邊的令我討厭的姐姐。
在我臨走之前,媽媽和我認真地談了一次。媽媽告訴我,在我上大學的第二年,老爸下崗了,找了個臨時工作,工資只夠補貼家用。因此,我每個月的生活費,都是姐姐給的,但是我又不要姐姐的錢,姐姐只好把錢通過老爸的名義寄給我。姐姐一直不讓媽媽告訴我這件事情,怕傷我自尊。
曾經在我眼裡一無是處的姐姐,原來默默無聞為我付出了很多。如今我比她有本事,比她富有,比她穿得好,但是我卻有顆貧窮的內心,這是我永遠都比不上姐姐的地方。
我第二天就要飛回深圳了,我每次走得都很輕鬆,唯獨這次心裡卻沉甸甸的。有很多的愧疚,有很多的話想對姐姐說,卻難以說出口。晚上胃好痛,記得小時候胃痛的時候,媽媽總是把我抱在懷裡,用自己的手指,給我按摩,媽媽這招很管用,她的按摩功力可以讓我舒服地睡著,一覺醒來胃痛也就消失了。
媽媽出院不久,我也不想再讓母親為我操心。姐姐發現我臉色不好看,關心地問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皺著眉頭,用手指了指胃。「你躺下,我幫你按摩。」我將信將疑地躺下,沒想到姐姐的手指一開始按摩,我就感覺很舒服,而且和母親給我按摩時的感覺一樣。
「姐,你挺厲害的嘛,什麼時候學會這一招的?」這是我第一次直面稱呼「姐姐」並與她第一次親密接觸。「以前媽媽給你按摩的時候,我就已經看會了。怎麼樣,好些了嗎?」我微笑著說:「舒服多了。」此時,我看著姐姐很漂亮,我在責問自己,為什麼三十多年來我都沒有看到姐姐美的一面,而一直把她當作了攻擊和撒氣的對象?我慚愧地流下了眼淚。
臨走前,媽媽給我備好了家裡做的醃菜,我最愛吃的就是媽媽做的各種醃菜,那是家的味道。「媽,你身體不好,以後不要再為我做醃菜了。」「都是你姐姐做的,以前給你郵寄的那些醃菜也都是你姐姐做的,她估摸著你快吃完的時候,就給你做一些。你姐姐在這方面心靈手巧,一學就會。」
讓我說什麼好呢?我以前錯過了這麼好的姐姐,以後,我會和姐姐好好相處,重新和姐姐做一回姐妹。我要走了,這個家交代給姐姐,我放心。
道歉的話我說不出口,我回到深圳後,給姐姐打電話:「姐,你跟我說的找男朋友的事情,我會好好考慮的。不過,你也要找個好男人,我們姐妹兩個到時候一起出嫁,好嗎?」電話那頭的姐姐,早已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