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人、於己、於設計,真誠,我一貫倡導和踐行的態度。與人交換、與設計交往,如果充滿偽裝,是件辛苦的事。何為不辛苦?以真實示人,真實能力、真實感受用設計的方式讓周邊感知,是我認為的「真實」。
——沈雷
2020年第四屆金騰獎以「之間」主題再度全新歸來。7月16日,2020金騰獎來到天府之國成都,與數百名建築師、設計師齊聚尼依格羅酒店,共襄啟動盛舉,見證金騰獎全新起航。本屆金騰獎評委,內建築設計事務所合伙人兼設計總監,極具才華與個性的設計師沈雷先生親臨現場,以「與空間友善」為主題,從人、空間與自然共生的角度,深刻地分享其近期的設計探索和思考,引發現場設計師共鳴和深思。
2020金騰獎成都宣講由中國室內裝飾協會、優居丨設計進化聯合主辦,騰訊家居丨貝殼戰略合作,A.O.史密斯、米蘭之窗特約贊助,AXD雜誌、富森美家居、勁啟家居特別支持。
2020金騰獎評委
英國愛丁堡藝術學院設計碩士
內建築設計事務所 合伙人/設計總監
二十年前我出國讀書的時候,很多外國設計師和我聊東西方的事,現在很多人已經沒有再聊東西方,因為世界已經是一個地球村。但是一場意想不到的疫情讓大家又開始聊東西方,我們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世界,世界又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我們?我們該如何面對當下」?
我們會做各個類型的項目,但不管什麼樣的項目,都需要有自己的堅守,有自己對設計的態度。從業這麼多年,形勢對我而言,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我需要用一種友善的態度去做我喜歡的設計,包括對周邊朋友及甲方的態度。
「對我來說,建築也具有這種能力。這個過程會稍微久一點,但總的來說是一樣的。我將其稱為『氛圍』。我認為不僅僅空間,包括所有事物,都是有氛圍的。我來到一個空間,我不止談論四周的物質性,也會談論空間本身,這便是我心所在——我喜歡物質性,但更愛空間。當你感受一座建築時,它會打動你,它會觸動你記憶中的某個片段,引起你的共鳴,這便是我一直努力去做的事。」Peter Zumthor這句話讓我印象很深,無論是一個電影,一個音樂,一段話都可以成為進入設計的方式。
在2010年前,我們做了太多關於形式的探索,阿里巴巴、淘寶、支付寶、雅虎等等。但什麼樣的建築可以和業主,和來的人有共鳴?產生共鳴方式是否根植於你的設計?大家可以用一段時間看一下這個視頻:
當一個空間被使用,當它有時間的光澤,所有東西妥妥噹噹的時候,設計也就穩固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做一些設計,讓它長在這個空間裡?野馬嶺沒有做任何的新建築,我們只是在倒塌的空間裡做了新建築,就在原來的基地上,這和規劃有關,和需求也有關係。我並沒有選擇它是一種什麼樣的風格。野馬嶺雖然在浙江,但是它有一點徽派風格,又有一點江西民居的風格。在40米的空間裡面對40棟近百年的土坯房,我們要如何塑造當下的空間?
中國有太多需要保護的地方,每個人對「保護」的態度不一,有的人碰都不能碰,有的人是大拆大建,我向來不希望給自己過多的壓力,所以我選擇的方式是你看我,我也看你,抱以修復瓷器的態度,舊的就是舊的,新的就是新的,新的不好可以拆掉,老的還在,這樣,設計整體就變得很輕鬆。
當我想到「友善」的時候,我會經常想到自己的經歷,這種經歷包括對童年的記憶、對青年的記憶以及與朋友的交往。文字是可以天馬行空的,但做設計需要落地,需要平面圖,需要考慮功能性還有甲方。所有的設計,特別是有景觀和有故事的設計,它需要有劇本,要給人引入的過程感受,同時需兼顧最後出來的感覺。
2019年,我們做了一個菜場,這個菜場滿足了我對菜場的所有想像。我邀請陳彬,賴旭東、謝柯每個人做了一個店鋪,做完了大家各方面的口碑都還好。
這個菜場不大,一共2500方,我設計的方式其實就是後退,把所有雙塔的鋪面全部打開。原來只有兩個入口,現在全部是入口,所有攤位暴露在室外,所有的攤位都是最好的攤位。因為有這樣的對策,所以菜場裡面所有的人走進去就能感受到大家友好的目光。它還會有文藝的市集定期搞活動。
市場如同城市的心臟,希望人們如血液般回到這裡,有了心臟,有了血液人才活起來,人活了才對周邊人友好,我們才可以去看世界。
這是我的好朋友趙清老師用蘇州碼字做的標誌,這些看上去都是挺完美的,我們開業那天叫了很多朋友來參加開業party,大家在菜場裡面聚會,喝酒,聊天,分享設計。為什麼我說「友善」,年輕的時候大家外表都是酷酷的,可能不善言詞,但是內心是善良的。別人對你好你要對別人好,別人對你不好你可以冷漠,這是我交朋友的態度。
楊柳青的顏色配上蘇州字碼,我們又要坐下來談東方和西方了。有人說像京都、像臺北。其實,我想做的是東方。東方也有自己的地域性。以前我們談國際化,西方人看的東方和東方人看的東方不一樣,如果西方人覺得這是東方的,而東方人覺得這是我們的,這可能就對了。我在試圖做對空間友善的事。
我們公司去年搬家了,搬到了杭州一個非常文藝的創意園,這是中國最好的創意社區。要搬離工作十六年的Loft49,我的情緒是豐富的,還記得2003年6月8日來的時候,我們兩個人把腳印留在公司前一塊水泥地上面,然後籤好字。
當時陽臺上放了內建築工作餐,還有貓。我們公司的員工都極為友善,公司有幾隻流浪貓,每天他們也會到園區進行餵養。這是我們的工作餐,這是我們舊的辦公室,這次聚餐是我們在這裡的最後一頓飯。
這是我們新的公司,裡面有很多「老」的痕跡,包括水裡面的魚,牆上的植物和舊的東西,都是從Loft49搬過來,重新找位置放的。我們內建築有一個非常有「名」的牆,每個員工來都會拍一張照片放在這裡,人來人往,牆上的照片也越來越多。即使你只在那裡工作過一天,牆上也會有你的照片,很多老員工回來還能找到內建築的樣子。我們的公司是帶溫度的,這種溫度使我我一直覺得內建築就像一個全體合伙人的公司。
在搬遷不久,我們做了一個活動,是一場對談,對談的題目叫《夢想》,每個人都來談夢想,關於小時候的夢想,關於從業時候的夢想,關於大學畢業的夢想,那些夢想是不是還在,你現在還有那些夢想嗎?下面是孫雲老師自己設計的家具,我們有工作餐和非常舒服的廚房,可以在這裡吃工作餐,喝下午茶,聊天,喝酒。
這個空間老舊的門是Loft49的,我們卸下來搬到這裡。我和孫雲一直是一張大桌子,他坐那邊,我坐這邊,有時候忙起來一個星期也碰不上,有時候碰上了我們會聊各種與設計有關或者無關的東西。
這是我、孫雲和我的好朋友高蓓,我們做了一個服裝品牌。
我們有一個非常漂亮的露臺,露臺上可以烤火,因為露臺上不能蓋房子,我們那天就弄了一個類似農村種菜的大棚,在裡面聽音樂,吃烤肉,大家一起聊天。
《漫山島》是一個新的項目,非常有意思。我要與大家分享的是當下的設計態度。這是太湖裡面,唯一剩下沒有被開發的島。中間是溼地,有40多種漂亮的鳥會在這裡遷徙,兩邊村子總共剩下來70至80棟的農民房,裡面留下來的老人不到100位。這裡面需要做改變,這個改變包括老建築的改變與保護,包括肌理、生態保護等等。
這個島也有上百年的歷史了,裡面剩下的內容是殘破的房子和永遠停留在七、八十年代的感覺。成都七、八十年代新造的房子相差不多,以水洗石、馬賽克、水磨石等等這類材料為主,還有翻制的水泥塊,我用這些材料對它重新做了改造。這裡非常多漂亮的船,上碼頭你會發現許多漁民在那裡售賣所謂太湖的三白、銀魚、白蝦之類的水產,非常有市井的味道。
其實設計不需要有太多的想法,你咬住一個點做到底——將本土的材料和本地的內容填進去,設計就產生了。這些就是我找到的我的語言。由於項目還沒有落地,在這裡我不再贅述。試想一下,如果這個島交給你,你每一步該怎麼做?
在座很多人都是靠中國的更新在生活著。「友善」包括對周邊所有的東西友善,對批判的東西都談一談,世界充滿愛還是很好的。
近期,我也對設計有了一些新的思考:於人、於己、於設計,真誠,我一貫倡導和踐行的態度。與人交換、與設計交往,如果充滿偽裝,是件辛苦的事。何為不辛苦?以真實示人,真實能力、真實感受用設計的方式讓周邊感知,是我認為的「真實」。
態度如酒,會慢慢的散發和飄逸出來,生活的常態如成熟的果實,是無需努力去觸及攀援採摘的,只有真誠地保護好自己的真心,與無心者保持距離,生活會因此而火熱。
最近做過一些相關的設計,建築改造及城市更新的。更新的是形式和行為方式,不變的是保持住「人間煙火」的氣息。我以為人間煙火是流淌在血液裡的「生機」,人在生活中,生活滋養了你,就有了「人情味道」,在「需要」與「被需要」之間,設計師做好自己「被需要」的事。因此,我們需要閱讀,保持清醒,做當下的事,不重複他人和自己;善待別人和環境,使之可以永續和強大。自己的來路與歸處,任由自取。
「美」與「生活」不是矛盾的,而是一個事物的兩面。我一直在思考經驗性與非經驗性之間的分寸。你見過什麼?吃過什麼?你有過什麼好的感受與惡的審美?都在我的設計中被真實地表達。設計是造境的職業,而這種夢境是「日有所思」的,與閱讀者在夢境裡相遇:「這位妹妹似在哪兒見過?噢,你是機械姬,很高興認識你,讓我們一起生活吧!你說,這是美還是生活」?
如果給今年定一個關鍵詞,我覺得是「界限」。界限的定義,無論中文抑或英文,都是指不同事物的分界,有形或無形。剛剛看過一部網飛的紀錄片「Ugly Delicious」的第二季,或許也是試圖去解析和拆掉一種人為的界限。然而,放下傲慢,食物本質是沒有界限的,是有喜歡或不喜歡,設計也是如此,應是一種共同的語言。如音樂,線條與色彩及比例,不需要翻譯,不需要矛與盾,悄無聲息地抵達接受者,而一種潛在的共鳴,也可解釋為喜愛,亦是無需理由的。
在個人與他人之間,或許是遠的。然而,音樂、食物、設計,都是一種無聲的共同語言,在某一刻,仿佛可以對話,可以理解,可以靠近,在混亂的喧囂中,獲得一片寧靜。「往後坐回去,瞪著鋼灰的天空,直到每片雲融入另一片中,直到最後我什麼都看不見,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灰,白晝緩緩融入夜晚」。
沈雷先生每每遊吟詩人般的演講,都讓人恍如夢境 ,他的生活詩意盎然,他的設計自然本真。同時,他的分享也映射了我們中國設計師普遍身上存在的一個觀念性的問題——我們在思考設計的時候,出發點不夠單純。疫情後,與空間友善,是一個新的出發點,值得所有人,所有設計師去思考。重新思考我們設計的出發點,能否變得單純而通透。世界萬物沒有界限,當我們的設計從更友善的角度來出發,與人、與天、與地合一,與自然共存,這樣的設計何嘗不是一種溫情,一種關懷,一種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