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月底,87版《紅樓夢》中賈寶玉的飾演者歐陽奮強在他的微博上曬出了一段視頻,並配文"願曉旭天國安好"。
這段一分鐘的短視頻,是一段關於紀念陳曉旭55歲冥誕的內容。視頻中,作為記錄者的歐陽奮強本人並未出鏡,他只是將許多人對陳曉旭的懷念拍攝下來並製作成視頻。畫面中,陳曉旭的「林黛玉」雕像潔白乾淨,建在一棵小樹旁邊,雕像十分傳神,冷冷清清的氣質和我們記憶中的林黛玉一模一樣,仿佛黛玉還沒有走,還在我們觸手可及的地方讀書、葬花。
視頻中,不時地有緬懷她的人們前來雕像前去獻花,還有人帶去了生日蛋糕。這段視頻的配樂正是87版《紅樓夢》中的《枉凝眉》: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
在這略帶傷感又純潔的氣氛中,我們不禁感慨,《紅樓夢》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林黛玉的扮演者陳曉旭也已經去世13年了。
三十多年前,在拍攝《紅樓夢》的日子裡,「黛玉」陳曉旭和「寶玉」歐陽奮強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在陳曉旭去世後,歐陽奮強從未忘記過他們的友誼,經常在社交平臺提及去世的陳曉旭。
他在聽到她生前喜歡的歌時會想到她,在她祭日的時候懷念她,並一直稱她為"曉旭"。年輕時的友誼一直持續了這一生,不禁讓人為這份友誼而動容,也為美麗的陳曉旭的生命過早凋零而傷感嘆息。在觀眾心中,林黛玉就是陳曉旭,陳曉旭就是林黛玉。
時隔三十年,再來看這部曾影響了大半個中國的戲,再回首,卻依然是經典。那麼,除了扮演林黛玉的陳曉旭已經去世13年之外,我們還想知道,當年《紅樓夢》裡的其他角色三十年後都什麼樣了呢?她們都過得好嗎?
不得不說,舊版《紅樓夢》的選角是極為成功的,劇裡的許多角色選得仿佛是從書裡走出來的。可是,也許正是由於角色塑造得太過傳神,三十年裡,《紅樓夢》幾乎陷入了一個魔咒。
也許是角色選取太過於貼合原著,也許是演員入戲太深,執念太重,也許是機緣巧合,好多參演過《紅樓夢》的演員都活成了劇中自己的角色。
誰都沒有想到,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說得好像就是這部《紅樓夢》。沒有想到,一部戲困住了很多人的一生。
最出名的當然是黛玉、寶釵和寶玉。
當年拍完《紅樓夢》後,陳曉旭大紅,可是她這一生拍過的電視劇並不多,大紅之後轉身去經商。進入商界之後,賺了大錢,可是她卻一直鬱鬱寡歡,冷冷清清的氣質仿佛就是書裡走出來的黛玉。後來皈依佛門,再後來年僅41歲,患癌離開人世。
在黛玉去世不久後,我在電視上看過寶釵的扮演者張莉的一段採訪。「寶釵」回憶道,黛玉剛生病住院那會兒,她特意從加拿大飛回來看她,但是當時不知道「黛玉」得了什麼病,「黛玉」一直都沒有告訴她。
在醫院裡探病時,她們兩個聊起往事,還都很開心地在笑。後來,「寶釵」說,我該走了。
「這時候曉旭突然叫住我,說你等會兒,讓我再看看你。當時我還在笑她矯情,我那個時候不知道她得了那麼重的病,我要是知道,我一定不會走,你知道我現在有多後悔嗎?」鏡頭前的「寶釵」回憶起最後一次見「黛玉」的場景,聲音哽咽,幾度泣不成聲。
我想電視機前的每一位觀眾,聽著她的回憶,無不為之動容。
再說寶釵的扮演者張莉,她為人溫婉、低調又大氣、堅強。
她不想一直活在寶釵的光環下,於是,九十年代初,在深圳大學讀完導演和製片專業後,單槍匹馬地來到加拿大留學,一人獨闖加拿大。
獨在異鄉為異客,留學的路上也曾遇到很多坎坷。後來,她以自己的留學故事為背景,拍攝了有關留學生的電影獲獎,取得了加拿大楓葉卡。再後來她又學習了商科,開始開公司,投資房地產,如今身家早已過億。
是不是像極了書裡面的那個知書達理,又聰明堅強的「寶姐姐」?
可是,由於長時間獨自在異國他鄉打拼,1995年,「寶釵」張莉因為突然暴瘦又查不出原因在醫院住了兩個星期。剛開始她以為是癌症,對於那時的她來說,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這個時候她開始沉澱下來,思考人生:
「我要好好安排我的人生,好好想想我要做什麼。」
經過了漫長的八個月的治療,身體得以恢復。年輕時的勤奮和拼命,讓她早已有了「小成績」,一場大病讓這一切慢下來。於是,她開始了享受生活,讀書、旅行,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可遺憾的是,至今為止,寶姐姐依然沒能遇到自己的心儀的「寶玉」。劇裡沒有,劇外也沒有,想起來也是頗為遺憾。
還有安雯飾演的晴雯。說到晴雯,真想多說幾句,因為當年不管是看《紅樓夢》的書還是電視劇,晴雯這個角色一直都是我最喜歡的角色。包括後續每當再有說要新拍《紅樓夢》的時候,我都想第一個知道誰來扮演晴雯。
老版《紅樓》晴雯選得也太好了,仿若從書中走出來的,「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林黛玉。」巧合的是,安雯當初就是衝著要出演林黛玉才來劇組的,她和陳曉旭以及後來扮演秦可卿的張蕾一起競爭這個角色,可惜,安雯落選了。
但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落選之後,演了晴雯,卻有意料之外的驚喜。
晴雯是寶玉最喜愛的侍女,她美麗而非妖豔,聰穎而非精明。她的不羈是讀者最為欣賞的,但也正是由於她的不羈,才使得她成為大觀園裡的眾矢之的。
丫頭們妒忌她的美貌與聰慧,而她那毫無遮掩的單純的內心與其不羈又豪放的性格使得寶玉對他格外欣賞,於是他們的友誼便在這主僕之間建立了。
所以既要演出潑辣勁兒,還要保留少女的嬌憨與天真,在這中間的分寸感很難拿捏,可是安雯處理得很好。我相信有一部分其實可能就是本色演出,當年在劇組她就被大家開玩笑叫做「小妖精」,因為她太美,太靈動了。
由于晴雯的這一角色太過成功,出演晴雯的時候演員還叫張靜林,安雯這個名字是演完晴雯之後改的。這一改,命運從此開始多舛,安雯從此被命運所擺布,越來越像經歷坎坷的晴雯。
在拍攝完《紅樓夢》後,紅了的安雯以玩票的心態參加了青年歌手大賽,這其中認識了音樂製作人蘇越,也就是她後來的愛人。婚後,安雯告別了演藝圈,徹底回歸了家庭生活。之後的畫風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可是,23年之後,也就是2011年11月10日,蘇越因合同詐騙,一審被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欠下的巨額債務全都壓在了安雯身上。
一夜之間,安雯卻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十天暴瘦十五斤,從此之後漫漫長夜,幾乎夜夜失眠。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安雯才知道,她和蘇越當年在日本結婚,卻不知道要去大使館登記,從法律角度上看,兩人並不是夫妻,她也不必負擔那些債務,但是,安雯卻說:
「我沒有逃過,沒有躲避過一天。」
之後,她拍賣書稿,賣房子,賣包,賣首飾,參加商演,接受訪談,甚至去夜總會唱歌.....想盡一切辦法掙錢填補虧空。好不容易等來了蘇越二審,改為有期徒刑15年,可惜一直努力還錢並等待著的安雯,等來的卻是換了癌症晚期的蘇越。
2018年夏天,安雯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路。此後的人生裡,只剩下安雯一人,再無人陪伴。經歷了生死,經歷了重病纏身,經歷了從雲端跌落至泥淖中的安雯,期間也想過自殺,想過寫遺書。
還好後來,一切過去,都挺過來了。安雯寫過這樣一句話:「沒有什麼世外桃源,我們就要像野草一樣,再惡劣的環境,也要堅強地野蠻生長。」
是不是像極了故事裡的晴雯?
晴雯一生命途多舛,最後病死,空留寶玉流著淚吟誦著《芙蓉女兒誄》。
「金玉不足喻其貴,冰雪不足喻其潔,星日不足喻其精,花月不足喻其色。」這《芙蓉女兒誄》適合晴雯,更適合安雯。
值得慶幸的是晴雯雖然沒有抵得過命運的捉弄與折磨,安雯卻挺過來了。經歷了命運的起起伏伏,生死離別,當年的晴雯,變了很多,可是也仿佛什麼都沒變。
晴雯的經歷讓我們唏噓扼腕。縱觀老版《紅樓夢》各位演員的命運,真的是很多都受到了他們所飾演的人物命運的微妙影響。
飾演寶玉的歐陽奮強,當年紅極一時,不亞於現在的小鮮肉。可是長著一張娃娃臉的他隨著年齡的增長,很難再遇到適合他的角色。
「寶玉」自己更是深知這一點,《紅樓》拍攝完畢之後,他就開始轉型做導演。可是,這些年事業不上不下,即便拍了好多片子,也得了好多次獎,可是再難創造出年輕時候賈寶玉的輝煌。
一次,在參加《藝術人生》紅樓劇組再聚首的時候,人到中年的歐陽奮強說,做導演拍了這麼多劇之後,沒有一部讓觀眾記得住,只要本人一出現,觀眾還是會說這是賈寶玉。
挺遺憾的,是嗎?我們只能說,歐陽奮強把他年輕時候的最好形象留在了《紅樓夢》最絢爛的時光裡,也留在了每位觀眾的眼裡心裡。
還有,妙玉。
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妙玉的扮演者本來叫做姬培傑,進組時才十七歲,本來是北京皮鞋廠的臨時工。由於外形出眾被導演相中,來扮演妙玉。不得不服,導演的眼光是真好,看人是真準,戲裡完全看不出這美女之前和演藝圈八桿子打不著。
也是正是因為入戲太深,拍完《紅樓》,「妙玉」就把名字改成了姬玉,可能也是為了和「機遇」諧音。「妙玉」的扮演者不但改了名字,還成了一位一心一意吃齋念佛、持戒精嚴、希求淨土的在家弟子。
真的是戲如人生,人生如戲啊。
很傷感是嗎?那最後說一個讓大家眼前一亮的吧。
大家還記得尤二姐嗎?對,就是那個特別美麗,嫁給賈璉作妾,最後吞金而亡的尤二姐。
扮演她的演員叫張明明,她是一位擺脫了紅樓魔咒的奇女子。
之前幾次紅樓劇組再聚首,張明明都沒有出現過,包括後來陳曉旭的葬禮上,也都未見張明明現身。歐陽奮強曾在微信推送中說,他是劇裡我唯一一個聯繫不上的演員。
後來,也許是緣分來了,水到渠成,有粉絲給歐陽奮強留言說,她在波士頓,能聯繫上她。然後,歐陽奮強果然加上了遠在美國波士頓的張明明的微信。
三十年不見,張明明懷感激又滿懷歉意地解釋:不是不想聯繫,而是不知道說什麼,再給我一點時間想想好嗎?
為什麼不知道說什麼呢?通過歐陽奮強我們知道,原來學舞蹈出身的張明明,在拍攝完《紅樓夢》之後,並沒有留戀光怪陸離的演藝圈,而是搭上了九十年代初的出國熱潮去了美國。
當時的張明明,不懂英語,去了美國留學,要從最簡單的ABC開始學起,主修的專業卻是計算機科學,從此她的人生軌跡徹底和《紅樓夢》脫節,沒有陷入紅樓魔咒中。
之後,又一名熟悉她的網友在微博透漏:「尤二姐」張明明在讀書時先後拿到了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計算機科學學士學位,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商學院MBA學位。
畢業後,她先是在美國擔任甲骨文公司的軟體程式設計師,之後先後在紐約的所羅門兄弟投資銀行、美國信孚銀行、英特爾投資和JH Whitney香港分行的投資銀行部門工作,領域涉及公司融資、資本市場和併購業務。
這簡直是地地道道,徹徹底底的學霸!
這位網友還無不感性地告訴大家,每年全美相關專業的軟體工程師都要舉辦大型的學術交流會,在閉幕式的舞會上,張明明是獨特的風景。
沒有預先的編排,沒有選定的音樂,沒有刻意的服飾。張明明在舞會上翩翩起舞,只有在那個時候,人們才能想起來,她真的是當年那個美貌無雙,驚鴻一瞥的尤二姐!
感謝《紅樓夢》,讓我們看到這不同的世界,這不同的人生。
也許這就是生活吧,有著太多渴望訴說的奈與無奈。
如今,三十多年過去了。《紅樓夢》這背後的故事依然很精彩,感謝她們為我們傾心炮製出一部紅樓盛宴。永遠的87版《紅樓夢》,入心、入味、入愁腸,願紅樓夢中人永遠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