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嬌》改編自韓國頗具爭議性的小說,故事講訴了一個年近70的國民詩人和他的弟子與高中女生銀嬌的故事。
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任你是什麼樣的人才,都無法逃避他的安排。可能基於這種認識,部分詩人選擇了自殺來逃避時間。但《恩嬌》中,出場的詩人李寂寥已近70歲,是個不擇不扣的花甲老人。他過著幾乎歸隱的生活,獨守在城市邊緣的一座房子裡,終身與自己的事業——詩歌相伴終身。期間,他收了一個徒弟,就是徐智友,徐是個工科男,因愛好文學而追隨師傅,像供奉父親般幫詩人打理屋子。
一切都看似很平靜,但平靜的底下必然波濤洶湧,這在電影裡的第一個場景裡就有所表示,那便是詩人睡覺前在鏡子前脫光衣服照看自己已然衰老的身體。詩人的表情有些悶,拉著嘴巴,有種似說非說的話。
這種生活在高中生恩嬌的出現被打破了,恩嬌不僅年輕,而且乾淨,穿著白白淨淨的學生服,說話甜甜的。詩人第一眼看到她就被她迷住了,此後,恩嬌來詩人家裡做兼職,詩人總是忍不住凝視她。她是詩人的女神,在某種程度上,她拯救了詩人必將那樣死去的命運。因此,我們很難說,詩人對恩嬌的感情就是那種感天動地的愛情,也許這份感情只是詩人對於年輕身體的一種迷戀。每一次與恩嬌的相處,都在撥動詩人內心不願老去的心,他肯定也想返老還童,然後與恩嬌來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但問題是,詩人老了,非常非常老了,年齡不僅體現在身體上,也體現上心靈上,所以,他不敢向恩嬌表白,更不敢以自己國民詩人的光環來要求恩嬌跟她在一起,他最多只能意淫,能看到恩嬌乳房上那黑色的紋身,對詩人來說都是莫大的幸福了。
除了詩人與恩嬌不能終成正果的黃昏戀之外,插進一角的就是徐智友了,他雖然對自己的老師感恩戴德,但他可能真的是沒有文學上的天賦吧,無論他怎麼努力,也寫不出自己的一篇作品。這種人,不過是個好名利的小混混,靠著老師的代筆,發了點小財,靠著偷盜老師的小說,獲了獎。但他同時也被這個現實所困擾,似乎他真的有著自己的文學抱負,但只能想寄生蟲一樣活著讓他好生痛苦,他不甘只是像個玩偶做老師的皮囊。這種痛苦最後演變成了對自己老師的怨恨,他認為是老師將他推入這個絕境的。至此,整個電影的矛盾非常清晰地呈現了出來,詩人與弟子,兩人由依戀生出的恨,最後波及到了無辜的恩嬌身上。
恩嬌是詩人內心不能侮辱的一個處女地,當他發現自己的這份珍貴的感情被弟子盜用了,自己受到了侮辱,這個侮辱是弟子給他的,也是時間給他的。弟子信誓旦旦地說,以他現在的處境發這樣的文章就是醜聞。一切美好純潔的東西只因時間的腐爛而變了味。女神的感情由此受到了扭曲。那些此前復發的激情也因這赤裸裸的羞辱而軟了。由此,電影筆鋒一轉,三人關係緊張起來,最後由一場恩嬌跟徐智友的性愛成了導火線,詩人原來對女神的激情畸變成謀殺的動機。
《恩嬌》雖然處處透露出了性慾的氣息,但這部電影卻沒有任何值得香豔的成分,他將了許多文學作品的主題——美如何被撕毀。
影片一開始,老詩人和他的學生同時看到少女在自家院子裡酣睡,弟子趕緊呵斥少女,而老人則是馬上被躺椅上的青春肉體所感動,不想打擾他。這已經將兩個男人的人設鋪陳開來。
老者雖然歷經世事,但是仍有一種詩人的天真,敏感,被美好的少女所打動;而弟子雖然年輕,卻莽撞,更加的現實和世俗。
就如同少女說的那樣,弟子就是一個「工程師」;而老者則是一個孤獨的詩人。當少女半夜闖進老人的家,老人會幫她用電吹風吹乾襯衫和裙子;一覺醒來發現少女依靠著自己的大腿,悄悄端詳著她,碰碰少女胸口的手繪海鷗;然而由於現實的種種限制,老人又顯得十分克制,他自卑於自己身心的衰老,不敢跨越雷池,而像柏拉圖愛戀一樣,在內心YY自己回到壯年,在屋子裡肆意的跟少女做愛,甚至連電影裡表現的老人幻想的性愛也是十分美好的,他把頭鑽進少女大大白t恤,磨蹭著她美好的肉體。
而老人的弟子並不懂老人的愛戀,他認為老人戀上高中生「根本不是愛情」,會流傳骯髒的閒話,這些閒話會讓國家詩人的聲譽受損。就如同他不懂少女的鏡子丟了為何不能再買,或者天上的星星對不同的人來說意義完全不同一樣,他不能理解老者的愛戀,這構成了他們最根本的差異和分歧。他甚至完全認定老人與少女已經有了性關係,這關係是骯髒的!
故事在老人弟子看到老人箱子裡為恩嬌寫的情詩而矛盾達到高潮,如此美好的詩句首先讓弟子認定老師與少女「骯髒的關係」,更加加重了他對自己身份認知的迷茫,原來他的一部暢銷小說根本就是老師代筆,熱愛文學卻沒有天賦讓年輕人完全找不到自我,一方面,市面上認為的「暢銷小說作家」根本不是自己,而只是老師的一個面具,老師只是「想寫著玩」,又不屑於被扣上「商業小說作者」的帽子,所以將作品施捨給自己;其次,哪怕是「商業小說作者」在文學圈裡仍然並不是什麼十分了不得的名譽,只不過是「商業的」罷了,遠遠不是真正的可以傳世的文學家。在這種強大的自我迷失中,年輕人一氣之下將老師非常私密的情詩以自己的名義發表。
這將故事推向高潮,當老詩人知道自己的作品被盜竊發表的時候,憤怒極了,這種憤怒可能遠遠不只是自己作品被盜竊的憤怒,而是自己的隱私被窺探,作為老者內心剛剛尋回的美好青春被破壞的憤怒。
不巧,這部作品還得了當年的文學獎,老者在文學獎頒獎的典禮上破天荒的發表了講話:「我是一個老人,但是我的年老,並不是對我做錯事的懲罰,就像你們的年輕並不是對你們的獎賞一樣。」衰老是如此一件殘酷的事兒,讓一個真誠愛戀少女的老人不敢將心事敞露,不敢發表自己的情詩,不敢將孫女一樣的少女當做愛人,只能,遠遠的看著她,在心中意淫。
這忘年戀情的美好,恰在於老者歷經世事,卻完全沒有俗世的現實和手段,卻像回歸少年時代那樣充滿真誠和天真。少女亦不設防,而是充滿純真和少女特有的叛逆。這讓兩人的戀愛更接近那種青澀的、情深的戀愛。然而神的殘酷在於,在這段戀情幾乎是無解的,老人和少女幾乎不可能走在一起,而只能相互道一聲:
「再見了,爺爺。」
「再見了,恩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