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三部大女主劇刷爆北美。
一部是美輪美奐的《麥瑟爾夫人》,點我複習。
一部是三個女人一臺戲的《大小謊言》。
還有一部就是今天要拆的《使女的故事》。
前兩部的女主們基本上佔盡了當代女性崇尚的一切優點——
巧舌如簧,高貴典雅,育兒有方。
方方面面皆玲瓏,看得白領女士們高潮迭起,心說:啊,我要成為她!
唯有最後這部《使女的故事》和這些優點全扯不上邊,甚至背道而馳。
每日口誦經文,穿著一樣的制服,職責是為特權階級生孩子,甚至連自己專屬的名字都沒有。
作為人的權益全部喪失,一定沒有人憧憬這樣的女性角色……
《使女》是三部大女主劇中最黑暗,也是顏值最不在線的一部,卻於2017年狂砍5座包括最佳劇集,最佳編劇,最佳女主的艾美獎盃;以及最佳劇集和最佳女主2座金球獎盃。
為什麼使女能夠戰勝其他披著華麗外衣的大女主們,成為最大贏家?
為什麼向來崇尚娛樂至死,不愛費腦子看嚴肅題材的美國人,卻對這部網劇情有獨鍾?
只因它真,實。
紐約街頭《使女的故事》公共藝術作品
《使女》拍攝期間正值美國大選,川普被爆出污衊女性醜聞,稱自己是名人,可以肆無忌憚對女人上下其手。
劇集播出後不就,川普上任便接連任命反對墮胎和支持削減反家暴項目經費的高官進入內閣。
副總統彭斯在推特上發布了一張擬取消女性生產保險福利的會議照片,圖中完全沒有女性參與討論。
這一幕幕像極了劇中呈現的基列國政治體系。
雖然《使女》原著小說作於上世紀80年代,裡面的許多故事放在今天依然很有現實意義。
據原著作者阿特伍德回憶,有一天攝製組看著新聞,忽然意識到自己拍的其實是一部紀錄片。
也許是國人和政治的關係向來比較曖昧,《使女》在內地市場並沒有大火。
今天第二季開播,這一次請你一定不要錯過。
關燈特約,請勿轉載
文/一冰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女人們
不遠的未來,人類因為受到輻射生育率直線下降,走在滅絕的邊緣。
基列國將國家內尚具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們圈養起來,成為使女。
使女是一種身份,成為使女你將失去原有的一切,包括姓名。
女主角因為被分配到了Fred大主教家當使女,因此獲得了Offred的稱號。
Offred就是Of-Fred,Fred的從屬。
換言之,如果她被派到別人家,或者有新的使女來到Fred家,這個名字都會被取代。
在各種文化中,名字都一定程度代表了一個人的獨立和靈性。
如《千與千尋》裡千尋被湯婆婆奪走名字,《西遊記》裡叫你一聲敢不敢應……
沒有名字的使女當然也沒有獨立人格,只是主教們的附屬品。
使女不必承擔家務,使命只有傳宗接代一個。
每個月排卵的幾天Offred會和大主教在家裡進行「儀式」,在妻子的見證下完成男女之事。
如上圖所示,除了特定部位外沒有任何肢體接觸。
Offred將頭枕在主教妻子的腹部,下身與主教連接,仿佛一條通道般勾連夫妻二人的肉體。
鏡頭用上帝視角來呈現這個儀式,更突顯宗教的意味。
儀式完成後連接被切斷
每次儀式之前,主教和妻子都要進行一次誦經來肯定儀式的合理性與合法性。
他們吟誦的是《聖經》中雅各和拉結的一段,拉結因無法生育而要求使女闢拉為自己誕下子嗣,並說:「你給我孩子,不然我就去死」。
「儀式」中包含了許多為女權主義極力反對的元素,
譬如物化女性——使女儼然就是長著腿的子宮,生育機器。
改變自己,以取悅男性——每次儀式之前使女必須沐浴更衣。
喪失性主導權——傳教士體位,女士處於被動狀態,承受男性的衝擊。
性別失衡已經成為創造使女制度的基列國的常態,沒有人敢站出來反對,this is a man's world.
忍受不了無趣性愛的主教Fred私下裡和Offred玩些小曖昧當前戲。
這裡用了仰拍鏡頭,展現的是Fred心理那種自以為是的階級優越感。
但也不是所有男性都在基列國裡擁有如此權勢,一些甚至會遭到處決。
受處決的要麼是幫人墮胎的醫生,要麼是同性戀者,屍首會被懸掛於高牆之上示眾。
這堵高牆在小說裡曾是哈佛大學的圍牆,作為美國最高學府之一,哈佛在建立之初曾是清教徒的神學院,也是宗教的象徵。
代表民主科學的學校回歸宗教的支配,意味著歷史的回溯、倒退。
許多人把《使女》看作是反烏託邦文學,而阿特伍德卻定義為「懸測小說」,意思是未來這一切都有可能發生,並且它們曾真的在歷史上存在過。
基列國的概念同樣來自於17世紀第一批從英國逃亡美洲大陸的清教徒,當時他們試圖建立一個摒除宗教異端的神權政體,在其他一些影視作品中也有呈現。
《越獄三王》劇照
阿特伍德將這個神權政體和中東某些地區對女性極端保守態度雜糅在一起,創造出這個使女的世界。
正因如此,看《使女》時既覺得這些情節荒誕,又隱隱感到熟悉,是它最恐怖的地方。
劇中男女性愛的體位是相當重要的一種表現意識形態的手段。
回憶中,Offred和曾經的男友採取女上男下意味著她過去有著激進的女權思想;
男友表示自己一般都在上面,但是這次願意試試躺著不動,象徵著當時社會一種男強女弱的基本狀況;
進入儀式後被迫採用傳教士體位,說明Offred處於被支配狀態,是完全的被統治階級;
而和主教家司機偷歡的時候Offred嘗試回歸女上位,意味著她體內的反抗精神再次覺醒,也代表著她做好了抗爭的準備;
司機Nick默許Offred女上更是暗示他對基列國定下的男女關係另有看法。
劇中已知的Nick,既是Fred家的司機,也是政府眼目的一員,類似於特務一樣的存在。
而書中對Nick的解釋則是隱藏在Fred家的反叛組織五月天的成員。
第一季最後政府眼目將懷上Nick孩子的Offred從Fred家中接走,Nick告訴Offred「聽他們的話,跟他們走」,預示Nick五月天的真實身份將在第二季中揭示。
至此小說的內容已經在第一季中基本交代完畢,第二季的故事線將是全新的創作。
從已經發出的預告片來看,應該是Offred回歸June(她的本名)的身份後開展營救其他使女,保護未出世的孩子的故事。
預告片裡出現了榔頭的符號,以及Offred點火的畫面,預示著革命即將到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女主角本名June也有講頭,是中文六月的意思。
前面講到反叛組織名為五月天,這裡的五月天既不是樂隊,也不是某種網站(你懂的),而是法語「救救我」的意思,在英文裡寫作Mayday。
六月之於五月代表著未來,代表希望。
對比小說,電視劇中女主的形象更為激進,這和兩部作品創作的時間脫不了關係。
80年代阿特伍德在創作小說時正經歷第二次女權浪潮,也是二戰後世界政治極端嚴峻的時刻,她對政權一夜瓦解,女性權益受壓迫深有感觸。
書中Offred的母親一角被設定為一位激進的女權領袖,而作為下一代的Offred則認為母親過於激進了,沒有繼承前輩的反抗精神,甚至在和Nick擦出火花後願意依附Nick,全無改變現狀的鬥志。
母親的角色在電視劇中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Offred被賦予了強烈的女性自我意識,這和當下正在進行的第三次女性浪潮是分不開的。
川普上臺第二天,白宮門口被參加粉色抗議的人群圍得水洩不通。
這場史無前例的女權遊行吸引了全球680個地區的聲援,其中一些標語招牌在第二季預告中也能找到一模一樣的翻版。
但是阿特伍德作為電視劇的創作顧問,也提醒觀眾警惕同胞,內部的敵人最可怕。
在第一季的閃回中,導演告訴觀眾原來基列國以生育作為資源的國策是由Fred的妻子第一次提出的。
為解決生育率直線下降的矛盾,原本作為女性研究者的主教妻子提出了這個假設。
曾經她在自己的著作中還說出過:「不要把女性的溫順認為是軟弱」這樣的金句,而一轉眼為了人類延續的「福祉」她成為了壓迫女性的始作俑者。
借著這樣的邏輯,大主教對Offred解釋道:「我們所做的只是想讓世界變得更好,但是肯定無法讓所有人過得更好,總有些人過得會更糟。」
如此搬弄是非的邏輯自然有人買帳,譬如Ofglen,在嗅到Offred的反叛意識後直接提出反對。
集中管理使女的嬤嬤也把使女制度看作是女性自然身份的回歸,是將女性解脫於社會競爭壓力的一種方式。
這讓我不禁想起國內所謂的女德班,宣傳相夫教子是女人最大美德。
看來《使女》的諷刺在全世界範圍內都足夠適用。
為了「幫助」女人們更快適應使女的身份,嬤嬤會在紅色感化院中進行集體培訓,項目之一就是讓女人們指責自己的同胞。
一個叫Janine的女孩被要求不斷重複曾經被輪姦的經歷,在嬤嬤的指示下其他人必須指責Janine,是她勾引了男性。
女主角遲疑了一下,沒有馬上表明立場,立刻遭到了嬤嬤的一記耳光。
後景虛焦中這個嬤嬤正是由阿特伍德本人客串的,這記響亮的耳光期待打醒的正是熒幕前千千萬萬的看客——如果你不做什麼,這一切將會成為真的。
在今天,我們把紅色感化中心的殘忍一幕稱為蕩婦羞辱,說女性遭遇電車色狼是因為自身穿著過於暴露就屬於其中之一。
在這種SB邏輯下,女性可以為一切罪責背黑鍋。
嬤嬤的形象在歷史上同樣有跡可循。
根據阿特伍德敘述,嬤嬤參照的正是殖民時期帝國主義利用當地人來管轄當地民眾的歷史。
再次回到Fred主教那句,「我們所做的只是想讓世界變得更好,但是肯定無法讓所有人過得更好,總有些人過得會更糟。」
實際上它針對的不是女人,而是全人類。
預告片中有個小提示,第一季坐在窗前背對陽光的原本是Offred,在第二季裡變成了主教夫人。
第一季
第二季
人物以剪影的形式出現等同於人物陷入囹圄。
實際上主教妻子的境遇相比使女也好不到哪去,她同樣沒有自己的名字,而是以丈夫的姓氏被人稱呼。
這一轉變告訴我們,明哲保身約等於引火上身,如果選擇做一個看客,那麼火苗燒到自己的日子也不遠了。
外觀上《使女》是一部絕對的女權主義作品,但是阿特伍德明確指出她寫作的載體雖然是女人,但歸根結底她們都是「人」。
用作者的一段話作為結尾:
「它不是一個預言,預測未來是不可能的。我應該說它是一個『反預言』——如果這種未來可以被詳細描述,也許它就不會發生。
但是我們不能依賴這種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