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2017年7月28日,《建軍大業》全國公映。作為一部「非傳統式」的主旋律電影,導演劉偉強起用了大量年輕演員,讓這部電影充滿了躁動熱血之餘,還洋溢著輝煌的青年英氣。本次《時尚先生》有幸邀請到片中陳賡的扮演者——青年演員梁大維,並和他聊了聊這部盪氣迴腸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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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Q:來,我們開門見山。有報導說你拍《建軍大業》時當場中暑暈倒,有這回事嗎?
梁大維:有的,還挺嚴重。
那場戲在湖北十堰拍的,一個衝鋒陷陣的戲,場面非常大,現場加上工作人員,大概能超過兩千人。前一天晚上我在另外一個劇組,拍到半夜一點,我到了十堰現場大概是早上六點,九點要開拍,我收拾了一下,大概也就睡了一個多小時,體力本身就有點透支。加上前一場戲我吸了一點菸塵,有點不舒服。
那是個什麼場景呢,五十米的越野障礙衝刺跑,一路上各種鐵絲網,要跨越三個大壕溝。這個壕溝不是我們拍電視劇的那種小溝,它就是一個真實還原的戰壕,非常寬、非常深,人在裡面是要連滾帶爬跳出來的。這種戰壕想跳過去,你要加速衝鋒,踩著邊緣才能跳到另一邊,加上它又是那麼大的一場戰爭戲,你要全程繃緊,情緒還要在、還要喊,非常吃力。
第一遍還不錯,劉導很滿意,不過他希望再來一遍,看看會不會有更好的感覺出來。我跟歐豪(飾演葉挺)兩個人,就從戰壕裡再爬出來,再衝鋒一遍,當時我已經喘得很厲害了,第一個戰壕跳過去,第二個戰壕沒跳穩,栽裡面了。
正好,我掉下去的那個地方,是一個煙點,譁一下就著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煙一下子冒出來。那是什麼濃度呢,我把手放在眼前,我看不見,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我整個人就蒙了,我就想,我不能在這裡交待了啊,趕緊就連滾帶爬的上去,一下子跑出畫面外了。我就是暈,喘不上氣,一直在吐,頭好像要炸了,感覺就是真的要完了,世界再見,從此沒有我(笑)。
後來就迷迷糊糊被架著,慢慢走到外面去。邊走我就邊聽醫生說,中暑了,還挺嚴重的。
ESQ:小朋友們聽了這個故事,可能就不想當明星了……
梁大維:首先演員不是明星,兩者不是一個範疇,演員他是有專業性的。想當演員的人,首先你得能吃苦,這個苦的程度還得比一般人乘以十。你頂得住,你才能幹這個行業。我在現場扛不住了,什麼紅牛啊日加滿全都上,還是困得不行,別人一個沒注意就栽過去了。不僅僅是睡著了,是栽過去了,跟亂七八糟的道具倒在一起,跟一坨垃圾一樣(大笑)。我之前拍過一個戲,為了趕進度,我每天只能睡兩到三個小時,連續三個月,我走路都是飄著的。
梁大維《執念師2》劇照
ESQ:這是你第一拍現代戰爭戲嗎?
梁大維:不算完全是吧……我拍過《金水橋邊》,更早以前還有《旅館槍聲》,當然真正意義上的戰爭片,這麼大場面的還是第一次。
跟你說個好玩的。拍完攻陷南昌城那段戲之後,我就找個機會問導演,說劉導啊咱們現場有多少個炸點啊,上百個有嗎?他哼了一聲說,什麼上百個,有好幾百個!其實我在現場,覺得根本不只這個數,應該有上千個吧?
一般的電影,開拍之前炸點師會告訴演員,我在哪哪哪安了炸點,危險啊你們要小心,別往那邊去。我們的炸點師呢,是告訴我們:這個地方炸點很嚴重,哪哪哪比較嚴重,哪裡炸點比較少,只有哪哪哪可以站人……結果一action,爆爆爆爆爆爆爆,duang duang duang噠噠噠,全是這種!我就我靠,傻了,嚇死了……但是你還得演戲啊,就帶著一種驚訝又驚恐的眼神向前衝……
攻陷南昌城,25米的一條過道,那炸點密度真的把我嚇著了。大家可能在屏幕裡面看,哇這個場面好震撼;當你作為觀眾覺得震撼的時候,對我們演員而言,真的可能離死就差一步了。就是那麼危險,就是那麼嚇人。
ESQ:拍完《建軍大業》,你再看一些所謂的「抗日神劇」,什麼感覺?
梁大維:現在可能有太多的電視劇,給大家營造了一種不太客觀的場景。什麼手撕鬼子啦,什麼自行車飛天啦,什麼包子手榴彈啦,扯淡!這不是歷史,你不要拿這些東西來胡鬧。現在的小孩子,為什麼對歷史題材缺乏興趣,因為你們太扯淡了。
不應該這樣,你應該去還原,什麼是真實。《建軍大業》還原的就是真實,最真實的歷史。我們的英雄,子彈打到會死,刀砍到了胳膊會掉,腿打一下也會折,上戰場前他也怕,這才是真實。
我一直在想,超人什麼的真正算英雄嗎?我覺得不算,你都刀槍不入了你還怕什麼?真正的英雄是,我也怕,但是我肯去做。比如,我們說劉胡蘭面對敵人的鍘刀,大義凜然,這種感覺誰能做得到啊?現實生活中,把你頭放在那個鍘刀上,下一秒你的頭就要和你的身體分開,而且你還是有知覺的,你想像那是什麼畫面啊,但是劉胡蘭她敢,這樣的人才是英雄。
現在這些抗日神劇,把整個氛圍搞得這麼爛,我非常不喜歡。我覺得他們不尊重歷史,也不尊重人,只想著掙錢,我覺得不要這樣。基本的底線我們要有,無論如何,你都要正視自己的歷史。
ESQ:說到歷史,為了拍《建軍大業》、演好陳賡,你做了多少功課?
梁大維:我看了不少關於陳賡的故事。他本人是一個非常幽默的人,性格很豁達,有著極度的正義感,如果真鬥起來了也會急,跟我有點像,我跟陳賡將軍可能在這方面會有一些共鳴。
比如,當我看到開大會的時候,他可以莫名其妙的突然站起來,毛委員還在上面講話呢,他就直衝衝地走到毛委員前面,直衝衝地看著毛委員,然後拿起毛委員面前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又放下來(笑)。毛委員說你幹嘛呢,他說,我渴了,喝口水,謝謝毛委員,然後又回去了……這個故事非常有意思,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我也不想知道,但我覺得好玩。
我覺得,陳賡應該是有表演型人格的,他在黃埔軍校裡就會演各種各樣的角色,逗大家開心。這也奠定了他日後到上海去統籌敵後工作,他扮演過小混混、紳士、書生、醫生、政治家,他誰都能演。他的性格也是,在冷靜的時候非常冷靜,而且非常機智。
南昌戰役,陳賡被槍打中了腿,他就沿著路往下滾,滾到莊稼地裡去,那裡全是死人堆。他一邊滾,一邊把自己弄得渾身血泥,裝死。你發現沒有,這也是有血有肉的英雄,他也怕死,他也裝啊,英雄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裝著裝著,清掃戰場的士兵來了,拿著刀到處扎,就在他的身邊。你說他緊張嗎?他非常緊張,滿腦子想著,天哪這幫人在清掃戰場呢,走過來了我怎麼辦,我要不要站起來,跟他拼了吧?我拼了最後還是得死啊?正在猶豫的時候,有個人站他面前了,他心想,壞了真來了,拼了吧,反正橫豎都是死了,拼了,然後哇一聲跳起來,結果一看是他戰友。他就啊一聲,往後面一倒,就開始笑。戰友問他你笑什麼啊,他說:活著,能不笑嗎?
他的豁達就在這裡。活在當下,這個精神值得我們去學習。做這些功課對我很有幫助,而且很有意思,可能有些人會覺得,做功課很麻煩很沒勁,但對我們演員來說,這是了解另外一個人的方式。
ESQ:拍完《建軍大業》,你對英雄似乎有了不太一樣的見解?
梁大維:拍這部電影,給我帶來可能更多是精神上的享受,以及更深層次一點的,對歷史的一種敬重。戰爭是什麼樣子的?我絕對不敢說我知道,因為我只能靠文字資料和演繹,去一點一點地靠近真相。
這一次拍《建軍大業》,劉偉強導演是一個非常敬業的人,他對場景的還原程度要求非常苛刻,他要的就是真實。我在這樣一個環境裡,我知道我死不了,但是那樣程度的還原,你真的會害怕,自己會不會被炸殘。你想想,拍戲已經是這樣了,真實的戰場難道不會更殘酷嗎?
南昌起義的時候,為了訓練我方的軍人,一定要在夜間作戰。晚上人睏乏的時候,神經是遲鈍的,大腦是麻木的,可能精神上都是臨近崩潰的,你還要去高度集中,要去打仗。那麼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你怎麼判定那個洞裡有沒有人,那個巷子裡有沒有人,哪個槍從哪裡打出來,這種隨時冒著生命危險、高度緊張的感覺,我在戲裡,我也繃得緊緊的,我也怕被炸死。
所以我們能通過這部電影,去感受到戰爭是一件多麼多麼殘酷的事情。子彈亂飛啊,會打中你啊,頭可能一不留神就被什麼東西砸壞了,腿可能少一個,兩個胳膊都沒了,那種環境下你怎麼辦?冒著這樣的風險去堅持自己的信念,那是什麼樣的一種精神?老一輩的先驅們拋頭顱灑熱血,我們以前說這句話,好像跟喊口號一樣,但我現在真正理解了,什麼是拋頭顱灑熱血。那種厚重,那種精神狀態,這是《建軍大業》給我最大的收穫。
以前我們都說他們是英雄,至於為什麼是英雄,可能沒概念,但這次我明白了,什麼是英雄。他們頂著生命危險,頂著家人的期盼,以及無數人的信念,去做了別人不敢做的事情,這是英雄。
ESQ:這次有很多小鮮肉跟你一起拍戲,有壓力嗎?
梁大維:《建軍大業》裡,我算是中間層,劇組有年紀特別小的,也有老戲骨。我們說老戲骨,現在聽絕對是褒義詞,我也願意當老戲骨(笑)。看他們演戲,對我們這些演員而言,是閃閃發光的,偶像啊。比如張涵予,我一直很喜歡的一位演員,無論哪方面都非常紮實,你看他們演戲,是一種視覺上和感覺上的享受。
當然,你看小鮮肉可能是另一種享受,感覺不一樣的。大家在劇組中都很努力,在同一個頻段上產生了共鳴,激情碰撞在一起,更給予觀眾一個非常棒的影視饕餮盛宴。
ESQ:會感到強烈的競爭壓力嗎,特別是在年齡上?
梁大維:面對年齡我從來不焦慮。年齡不是問題,我父親60歲了,他依然會說,我有一天要開著吉普車帶著單眼相機,出去旅遊出去瞎逛,去看遍這個世界,去玩遍所有我沒去過的地方——這是心態,這很重要,跟年紀沒有關係。
而且,面對小鮮肉為什麼要有壓力呢?我也曾經是小鮮肉啊,大家都是從小鮮肉的階段過來的,人的每個階段之間都有所不同,比如說一桌子菜,肯定要有葷有素、有甜有鹹,我不能說我只能是葷,或者我只能是甜,你只要對你的觀眾負責,就可以了。演好自己的戲,走好自己的路,這個才是對的。
ESQ:感覺你是樂天派的性格。
梁大維:其實我天生是個悲觀派。我在13歲之前,幾乎天天都在哭鼻子,同學欺負你啦,家長不喜歡你啦等等,我是敏感的個性,基本不會笑的,每天哭喪著臉,特別不高興。
後來我父親跟我說了一句話,說兒子呀,人這輩子也就三萬多天,沒那麼多時間留給你,你在這僅有的時間裡多去笑笑,多去開心,不要等到自己臨終的那一刻,你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才發現你這輩子笑的時間太少了,你會後悔的。從他跟我說過這句話以後,我就豁然開朗,要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笑)。
我覺得開心很重要,除此之外,精神要飽滿。這也是我父親告訴我的,他很簡單的一句話:人啊,閉上眼睛就睡覺,睜開眼睛就精神,這才是一個痛快的人生。我覺得做人很重要的一點是,你每天要開心地去看待很多事情,開心地去面對困難,享受你的痛苦。當你痛苦的時候,你享受了它,等到有一天你好了的時候,你再去回味,它是甜的,不是苦的,因為那是一段值得你回味的過往。老天爺永遠是公平的,該到那個給予你的時候,他會給予你;你還沒到時候他就給予你,那叫害你。
有的時候,傻子當一當,沒什麼壞事。所謂的聰明人,真的一定聰明嗎?
ESQ:你是一個傾向於純粹的人。
梁大維:應該說是,堅持自己,堅持真實,Keep Real。什麼叫堅持自己呢,不是堅持你覺得錯的那些東西,而是堅持真理,做正確的事,這個很重要。
心態年輕的人永遠不會停下腳步。心態保持年輕是對的,時時刻刻保持對萬物好奇的狀態,保持求知的欲望,你就會不停進步,不停學習,停不下腳步往前走,這不好嗎?人這一輩子,就挺難走的,你還不讓自己走得舒服一點,享受一下?就這一回,誰知道下一回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