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時間設立在梅雨季節,雨季的到來,總是讓人鬱悶苦惱。淅淅瀝瀝的雨點帶走了陽光與好心情,只留下窗臺上擦不盡的雨水。電影裡的秋月梟雄也被這雨季影響,他一如新海誠筆下的人物,孤獨而安靜,覺得「自己並不屬於這裡」,而雨季的到來更打溼了他平日裡的沉默,於是孝雄開始在下雨天逃課。
孝雄乘坐JR山手線來到新宿站,去往新宿御苑。新宿站是日本東京都新宿區最主要的鐵路車站,各機構總和則達每日364萬人次,是世界上最高使用人次的鐵路車站。孝雄也在電影開始時就說道:
「陌生的雨傘打溼校服的衣角,
誰的西裝傳來樟腦球的氣味,
旁人的體溫緊貼在身後,
渾濁的空調風撲面而來。"
山手線車廂內
新海誠之所以選擇這個最擁擠的站臺也是想說明人越多反而越孤單的道理。
脫離了精美光影的場景,回歸最日常的環境,反而更能引起我們的共鳴。
新宿御苑俯視圖
孝雄來到的新宿御苑是日本曾經的皇家園林,即使處於寸土寸金的東京,也仍然佔地多達58.3公頃。內部由日本庭院、英格蘭風景式庭園、法蘭西式整體庭園等多種風格建築構件而成。
春夏秋冬,皆是看不盡的湖光山色。
但新海誠偏偏只選擇了平時無人問津的東屋成為孝雄與雪舞的世外桃源。東屋是新宿御苑的一個小涼亭,位置在小小的角落裡,被大片的綠樹蔭林包圍著,在地圖上都看不到。但就像「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道理一樣,這小小的涼亭,兩個人躲起雨來剛剛好。
由於新海誠《言葉之庭》的上映,東屋現在已經成為了新宿御苑最有名的景點之一,每年都有絡繹不絕的有人來此聖地巡禮。
撇開現實中那個礙眼的菸灰缸,坐在這靜謐的涼亭裡聽風賞雨的確是人生一大樂事。
東屋
兩人就這樣於茫茫人海中仿佛冥冥相約似的來到這靜謐的雨中涼亭。
新海誠在電影中展示著典型亞洲人的細膩與含蓄之美,隨著兩人的相處逐漸深入,電影中的色調都開始變得明亮起來,加之光線的運用,仿佛在告訴我們,遇到喜歡的人之後,世界雖然還是那個世界,但生活已經開始變得閃閃發亮了。
《言葉之庭》海報
就連電影的主題也是含蓄的「戀」,而不是「愛」。
電影的背景時代雖然是現代,但新海誠實際上描寫的是「大河言葉」時代,就是漢字剛引入日本那時候的感情。現在的「戀」,當時被理解為"孤悲「,即」在愛來臨之前,因孤獨而渴求著某個人的感情"。
他筆下的孝雄與雪舞都是孤獨之人,孤獨而不知所求,心不知所向的孤獨。在東屋裡初次相遇時,亭外的青楓掠過了湖面,也撥動了兩人的心弦。
東屋外的青楓
你以為這樣就開啟日式愛情電影模式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悶騷值也全線飆升的誠哥是絕對不會讓我們愉快看片的,摔!!!
新海誠開始用各種辦法、各種線索並加上他作為一個文藝青年的文學素養來旁敲側擊的告訴你兩人的感情進度,但就是不表白。比如就算兩人有所悸動,雪舞也只是對孝雄吟了一句短歌:"隱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雨來,能留你於此。"此句出自於日本最早的一部日本和集短歌《萬葉集》中的《雷神短歌》。
當雪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天空也開始打雷了,在日語中,」雷「又被叫做」妻「,就是」神様の妻」,象徵了在孝雄心裡雪舞是女神一樣的存在。新海誠利用這篇《雷神短歌》展開了孝雄與雪舞的戀曲。
雨季過後的那段日子對他們來說都是煎熬的,生活又回到了過去的枯燥無味。晴天就像考驗,給了他們更多時間去等待愛情,直到最後像月老一般的雨終於下了起來,才終於有了見面的機會。紫藤架下,孝雄終於回復了雪舞的短歌:「隱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天無雨,我亦留於此。」
含蓄的回答讓很多人都想起了夏目漱石當初給學生上課時把"我愛你」翻譯成「今晚月色很美」的浪漫舉動,這種點到即止的話,慢慢的體會才更有美感。新海誠果真是個文藝青年,在東屋裡,他也讓雪舞看了一本夏目漱石的《行人》。
夏目漱石的《行人》
雨下大了,兩人從紫藤架奔向東屋時,雪舞說了一句」我們就像天鵝遊過了河一樣「。這句話出自於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也是文學青年表達喜悅的害羞做法。
本片之所以叫《言葉之庭》,不光是因為有亭有葉,更多是因為「言葉」一詞是日語中話語的意思。所以綠葉即話語,兩人雖然對話不多,但整部充滿綠意的電影(連陰影效果都用了綠色,)其實都在訴說著他們的戀愛物語。
雪舞最後回到了家鄉,兩人也沒有再見面。孝雄也只說了一句「如果有一天,能夠走得更穩更遠了,就去見她吧。」劇情到了這裡,我們又不禁替主角捏把汗,因為如果是以往新海誠的作品,男女主人公就該是青春HE,愛情BE的結尾,詳見《秒速五釐米》。好在新海誠在電影上映後表明會給大家一個明朗的結局,最後小說版也確實做到了。
「假如我不曾見過太陽,我也許會忍受黑暗。」雪舞就是孝雄在斑駁生命中遇到的太陽。「戀」雖然是容易消逝的東西,也輕若遊絲,但對於孝雄這樣一個早熟安靜的少年,我們知道他內心早已篤定這份情感。即使他不會像一般少年那樣熱血昂揚,但他會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努力,他的世界裡一定有追逐理想的兵荒馬亂,而不是獨自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