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境的意義
孝雄在亭子裡做了一個夢:媽媽生日這天,爸爸送給媽媽一雙紫色高跟鞋。兒時的孝雄被精美的鞋子深深吸引,在他心中便悄悄種下了「做一名製鞋師」的理想。夢境雖然很短,但在整部影片中卻具有重要作用。
孝雄渴望與雪野相遇,每次相遇,孝雄總會被雪野的鞋子吸引。「雪野」以及「雪野的鞋」成為孝雄單調生活中一抹亮彩;在夢中,兒時的孝雄被媽媽紫色的高跟鞋吸引,高跟鞋成為孝雄腦海中不可遺忘的記憶。奧地利心理學家弗洛伊德在《夢的解析》中說:夢的來源是「白天的那些經驗,而由此中記憶再將重點轉移到某些看來無甚關係的記憶上」
影片中,孝雄的媽媽不做家務、任性、愛喝酒,正如孝雄的哥哥所說,媽媽是不稱職的。然而,母愛是每個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所必需的,在孝雄的世界中,「不稱職的媽媽」意味著孝雄不能在母親那裡得到充分的愛,最終導致「愛缺失」。這種缺失性的體驗是一種「太陽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涼」式的落差,一方面激發了孝雄製鞋的才能
弗洛伊德認為,隨著年齡的增長,進入青春期的男孩會將自己兒時對母親的依戀轉化成為對家庭以外長者的愛。這些人可能是父母的朋友(如電影《畢業生》),也可能是自己的老師(如電影《教室別戀》)。在影片《言葉之庭》中,當15歲孝雄在將製鞋當作是唯一情感寄託方式的時候,雪野出現了。在這位溫柔的、美麗的、成熟的,並且以陪伴(無意的)方式欣賞孝雄「製鞋」的女性身上,孝雄的情感得到釋放,和雪野在一起,孝雄體會到了彌足珍貴的幸福。伴隨著夢機制的改造,雪野變成了孝雄夢中的「媽媽」,整個夢境將白天所有重要的記憶完成改造。
夢境完成了改造,也幫助做夢的主人實現了內心的願望,正如弗洛伊德所說:夢的本質「是一種(受抑制的)願望(經過改裝而)達成」。夢境中,「孝雄爸爸送鞋給媽媽」的過程的深層意義正是夢境幫助孝雄完成「送鞋給雪野」的潛層願望。夢境展現孝雄對雪野情感變化的同時亦為影片結尾「孝雄送鞋給雪野」做出暗示。
二、隱晦的敘事
《言葉之庭》是一個關於製鞋師(孝雄)追求夢想的故事,「鞋」自然成為了敘事核心。影片中,孝雄製鞋、爸爸送鞋、雪野愛鞋、孝雄送鞋。「鞋」成為影片所有情緒的承載點,「鞋」代表孝雄的理想:孝雄為製鞋而堅持不懈、勤奮認真;「鞋」代表雪野克服困難的勇氣,在製鞋師的幫助下,雪野恢復了味覺並勇敢邁出了追求幸福的步子。然而,除此以外,影片中的「鞋」更是有關「性」的敘事。
在孝雄的夢中,爸爸送給媽媽一雙紫色的高跟鞋。這一夢境的描寫與其說是主人公關於童年的記憶,倒不如說是15歲孝雄內心深處的對雪野(夢中的媽媽)的欲望:鞋,中空呈船型,在夢中出現代表女性生殖器(弗洛伊德)。當然這種欲望不是齷齪骯髒的,而是情竇初開對愛、對性的懵懂,應該被理解、被尊重。除了孝雄夢境中的「鞋」以外,在影片中也多次對鞋進行細緻入微的刻畫。雪野是個愛鞋的女人,每次出場都會穿著一雙不同的樣式不同色彩的精緻的鞋,陽光下雪野的鞋子光亮迷人,鞋和足融為一體。
足給人的滿足從動態中來,這種動態既包括走路時的節拍,也包括閒暇時腳對鞋的挑動。這種有節拍、有壓力的過程讓人聯想到性交合的基本動態。影片中,應接不暇的鞋樣在雪野腳上或靜靜停佇、或有節奏行走、或被腳尖隨意挑動,這一切畫面背後的文本意義正是導演對男女主人公「性」的瘋狂隱喻和臆想。
雪野勇敢邁出了追求幸福的一步,拋開塵俗煩惱,緊緊地抱住孝雄……
優質精美的畫面是新海誠的招牌手藝,而此次在《言葉之庭》中,精緻畫面背後的足與鞋意象的挖掘與重構,使簡單的故事編的豐滿,為單調的敘事渲染上了藝術的色澤。
三、「師生戀」的人文關懷
老師,傳道、授業、解惑的長者,與學生上下有別,這是傳統倫理道德下「師生戀」不為人們所接受的根本原因。然而影片《言葉之庭》中故事情節的設定與滿懷希望結尾卻是導演新海誠給出的自己對「師生戀」的思考與認識,這份思考不是對生活的描摹與倫理道德的循規蹈矩,而是不同於傳統倫理道德批判的對「師生戀」人文關懷。
在孝雄的夢中,雪野完成了與孝雄媽媽的「置換」,影片中,儘管孝雄媽媽並沒有正面出現,唯一的兩次露面也是在孝雄的夢中和孝雄哥哥的回憶中,但是新海誠卻借他人之口幾位認真細緻的交代了她的特徵:愛喝酒、愛鞋子、不擅長做家務、與一個小自己12歲的男人戀愛。而這一角色特徵的設定恰恰與雪野的特徵不謀而合:雪野因為生活和工作的原因,靠啤酒麻醉自己緩解壓力;她喜歡鞋子,百無聊賴時會用腳挑動玩耍鞋子,而且每次出場都會穿一雙不同的鞋;影片中,雪野與孝雄彼此喜歡,並且雪野27歲,孝雄15歲,兩個人也正好相差12歲。
孝雄在雪野身上找到了母親的感覺,是一種難以抗拒的親切。影片孝雄哥哥交代,後來媽媽從家中搬出去與她的男友同居。導演對這一劇情的設定獨具匠心:孝雄媽媽是雪野的鏡像,孝雄媽媽與小她12歲的男友「成功出走」成為雪野與孝雄關係的暗示:二人必將在一起。
在師生倫理面前,孝雄也曾猶豫:是該勇敢表白,還是默默離開?是該聽從內心真實的想法,還是在倫理道德中隨波逐流?面對孝雄的表白,雪野有些猝不及防,但在「老師」社會身份的束縛下,最終無法接受這份沉重的愛:「不是雪野小姐,該叫我,老師」。但新海誠的筆下二人最終拋開塵俗倫理,在雨中緊緊相擁。儘管影片最後雪野到了新的城市教書,孝雄的生活也恢復到往日的平靜與單調,但是孝雄與雪野仍保持著聯繫,彼此互為動力的滿懷希望的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