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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名:當愛已成往事
作曲:李宗盛
作詞:李宗盛
演唱:張國榮
昨天,我們向張國榮致敬,今天我們向電影《霸王別姬》致敬。導演陳凱歌說:「沒有張國榮,就沒有《霸王別姬》,這部戲也是唯一在獲得坎城、金球獎的同時贏得歐洲和好萊塢認同的中國電影。」如今看來,《霸王別姬》中的每一幀定格下來,每一幀都是奼紫嫣紅,每一幀都是斷壁頹垣……
很難想像沒有張國榮的《霸王別姬》會是什麼樣。其實早在1981年,香港導演羅啟銳就拍攝過電視單元劇《香港香港》之《霸王別姬》,而且也有意邀請張國榮來擔演程蝶衣,張國榮可能是覺得無法駕馭這個角色而沒有接拍,缺了不瘋魔不成活的虞姬,便缺了皓目明眸裡的月華閃映。這一版《霸王別姬》有評論說,沒有了張國榮,只不過是一出猴戲。
陳凱歌版《霸王別姬》是湯臣出品的文藝片,改編自李碧華的同名小說,李碧華、蘆葦編劇,張國榮、鞏俐、張豐毅、葛優領銜主演。影片圍繞兩位京劇伶人半個世紀的悲歡離合,展現了對傳統文化、人的生存狀態及人性的思考。影片在國內一開始未通過審查,由於在國際上評價很高,是否公映爭議很大,小平要來樣片看了一下,說覺得沒啥問題,才得以在國內公映。《霸王別姬》可以說是中國電影的巔峰之作。
電影《霸王別姬》海報
電影《霸王別姬》開篇,虞姬拉著霸王的胳膊走過通道的長鏡頭意味深長。黯淡光影下兩個人的陰影出奇地長,電影中的陰影一般是人的意識所不為接受的內容。一位大爺的「幹什麼的」後,小樓只和大爺交流,而蝶衣只和小樓交流。而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相處,看起來是霸王在應對一切,實際卻是虞姬在主導。小樓話雖多,但具體的記不清,顯然他活得糊裡糊塗。而蝶衣則記憶清晰,而在那個大時代下,活得清楚的多是悲劇。
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霸王別姬》的片名打出,虞姬在自盡……
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故事正式開始。二十年代,黑白畫質,天橋外。母親帶著兒子去投奔喜福成科班,漸變彩色畫質,關師傅看到孩子的第六個手指頭,「您這孩子沒吃戲飯的命,您帶回去吧!」那個手指頭「是個多餘的東西」。窗外響起了老北京「磨剪子嘞嗆菜刀」的叫賣聲,母親拉著小豆子,耳邊響起令人心驚的鼓聲和鴿哨兒聲,戲班子門口的席筒裡面卷裹著一句屍體,出門就是斷指,斷指暗喻閹割。悽厲的京胡響起,斷指的傷口在賣身契上按下了印跡。
「哪來的窯子裡的,一邊去!」外表陰柔的小豆子內地裡依舊是個男兒身,被說惱了,小豆子便把娘留下的長棉袍燒了。這是一種無聲的決絕和抗議。
由於給小豆子偷工減料被罰的小石頭在雪地裡受罰,「小爺我今兒練的是九轉金爐的火丹功,我到外面涼快涼快」,快被凍僵的小石頭在嘴上逞強,這正是小樓日後心裡沒底,嘴上不服的伏筆。
「我本是男兒郎」,性別的認同由此開始。小豆子內心很頑固,他認定什麼,那就是什麼。正如師傅所說——您倒是真入了化境,連雌雄都不分了。小石頭也苦惱地說:「你就想你自己是個女的,可別再背錯了。」
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在小豆子和小賴子受不住戲園的苦而逃出去,在戲樓看到角兒演的《霸王別姬》。這是小豆子第一次知道戲臺的精彩,他意識到,一切苦難只有在戲臺上才能真正走到頭,這也是小豆子回去的原因。
——師父,是我自個跑的,不關師哥的事兒,您打我。
——豆子,說呀,開口說呀!討個饒呀!說打得好呀,說呀!!
小豆子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這時候的小豆子還是男兒郎。
小賴子在臨死前吃光了最愛的冰糖葫蘆,在這裡上吊了。很多年以後,關爺也死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牆上掛的是同光十三絕。
同光十三絕
師父講戲的時候說:「講這齣戲,是這裡面有個唱戲和做人的道理,人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小豆子把這段話牢牢記在了心裡。「從一而終」,一語成讖。
在那爺面前再次說錯了臺詞,惱怒的小石頭把小豆子拉過去,用銅菸嘴捅進他嘴裡頭。這裡是精神上的閹割,小豆子嘴角留下一抹紅。小豆子終於開口了: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髮,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是男兒郎,
為何腰系黃絛身穿直裰?
見人家夫妻們灑落,一對對著錦穿羅,
不由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
這邊話音未落,那邊西皮搖板響起:自從我隨大王東徵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復年年。這個唱段是費振翔和韓冬柏唱的。費振翔就是童年小石頭的扮演者,他自己配唱。韓冬柏為小豆子配唱。
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這一唱竟唱得滿堂彩,下臺之後的小石頭依然興奮:「霸王要有這把劍,早就把劉邦給宰了!當上了皇上,那你就是正宮娘娘了。」小豆子說:「師哥,我準送你這把劍。」小石頭就是那麼順嘴一說,小豆子卻當真了一輩子,所以蝶衣在劇中始終要找這把寶劍給小樓。
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關爺預感到小豆子獨自去見張公公會發生什麼,想讓小石頭陪著一起去,那爺其實也明白,「您說這虞姬她怎麼演,她也得有一死吧?」小豆子見到張公公,張公公強調是大清宣統24年,這是一個人對新時代的抗拒、對舊時代的的眷戀。這是伏筆,蝶衣終於也會面臨這個問題和困惑。之後發生了什麼,電影不便表現,李碧華的原著裡有描述。從張宅回去的路上,小豆子欲哭無淚,他承受了他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事情。意外撿到後來是小四的嬰兒。
到此為止,程蝶衣性別認同的的4個階段完成:其一斷指,寓意生理閹割,切除冗餘的東西;其二搗嘴,寓意精神上的閹割,小豆子的性別認知硬生生被打斷;其三,張公公的猥褻,讓他知道男人對他的身體感興趣;其四拾嬰,寓意母愛,把小四當成自己的孩子。
一個相機的閃光過後,張國榮登場。中國影史上的絕唱……兩位角兒坐上了車,跟著跑的居然是當年盛氣凌人的那爺。戲樓裡,袁四爺登場。
小樓去逛妓院,他要這個範兒,下九流的戲子只能在妓院體現出霸王氣概,「哥哥我就是專傍頭牌的。」小樓解救菊仙,用茶壺砸自己的頭。小樓第一次用腦袋拍磚,是當著小豆子的面,這一次用茶壺拍腦袋,是當著菊仙的面。蝶衣知道了這事,打翻了醋罈子憤而離席。小樓應該對蝶衣也有情愫,只是屈從於世俗心態,否則他不會說出「師哥該死」這句話。
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那邊菊仙脫下了自己的鞋子準備成婚,她真的想從良,雖然老鴇子說:「我告訴你,那窯姐兒永遠是窯姐兒,你記著我這話兒,這就是你的命!」。亦是伏筆,這事情日後被翻了出來。
三個主角相遇了,菊仙說:「常聽小樓念叨您。」這個您字,與其說是恭敬,不如說是排斥。蝶衣戲裝上臉、眼神凌厲。他們準備辦定親禮,蝶衣便把菊仙的一雙鞋仍在了地上,這鞋的寓意無非是說破鞋,破鞋的意思中國人都知道。定親禮照常進行,蝶衣心灰意冷,袁四爺出現了。這一天,蝶衣見到了那把寶劍,眼睛一亮。「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這一幕畫面絕美,這把真寶劍,蝶衣差點兒就自盡了。
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程蝶衣抱著寶劍成興歸來,滿以為小樓能回想起當年說的「正宮娘娘」的話,卻沒想到小樓說:「又不上臺,要劍幹什麼?」蝶衣的失落溢於言表,師哥記性太差,蝶衣又記得太清!「小樓,從今往後,你唱你的,我唱我的!」蝶衣走時,炮聲隆隆,日寇進了北京城,七七事變。
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形影相弔的蝶衣不唱《霸王別姬》,改唱了《貴妃醉酒》,「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天上飄下來傳單,蝶衣眼裡只有京戲。青木摘下手套鼓掌,這邊倒下的是楊貴妃,戲外倒下的卻是蝶衣。
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小樓被日本人抓去,菊仙求助蝶衣搭救小樓時,蝶衣屢次以一個冷冷的背影應答。菊仙對蝶衣的心思心知肚明。「只要把小樓囫圇個的弄出來,我就哪兒來哪兒去,躲你倆遠遠的」,話不多,卻戳中了蝶衣的內心。蝶衣在日本軍營唱堂會,鏡頭隔著日式拉門一路橫移,暗藍的夜色下,蝶衣在門上隱現出一個剪影,畫面具有古典捲軸畫的美感,衝淡了蝶衣為日本人唱堂會的羞辱感。
救出段小樓後。小樓問蝶衣,你給日本人唱了嗎?蝶衣說,有個叫青木的,他是懂戲的。所答非所問。蝶衣的眼裡只有京劇,且不說日本侵華給我們帶來的國家民族之殤,即便青木懂京劇,日本侵華對中國京劇生態的破壞也是巨大的,這一點蝶衣可能意識不到。
而那一邊,菊仙食言了,沒有「躲你倆遠遠的」,而是和小樓成親了,那一夜蝶衣和袁四爺在一起。日軍戕害百姓的槍聲與小樓成婚的鞭炮聲混在一起,於是槍聲不只是槍聲,鞭炮聲也不只是鞭炮聲,蝶衣的內心在流血。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蝶衣被捕。出面搭救的是袁四爺,一個最懂蝶衣的人。所有證人串供,說蝶衣是被日本人逼著唱的堂會。但是影片中沒有說過謊的,居然只有柔弱的蝶衣。為了維護京劇,蝶衣連命都不要了,「青木要是活著,京戲就傳到日本國去了。你們殺了我吧!」聲嘶力竭的絕望裡,是虞姬的真情懷,士為知己者死,藝術家的悲哀,莫過於陽春白雪,高山流水。馳來北馬多嬌氣,歌到南方競死聲。
那爺有一句意味深長的的話,「趕緊的,不然劉邦就要殺進城來了。」來的不是劉邦,是解放軍。戲臺上,蝶衣沒唱好,可能是抽大煙的緣故,解放軍熱情鼓掌,似乎這是一個好兆頭,京劇終於開始不再是下九流了。有趣的是小四的表情,他發現了一條新路子。
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意料之外的是,這是舊文化與新文化的PK的開始,畫面轉向蝶衣戒大煙時菊仙和小四的衝突,菊仙身後的那柄寶劍,這寓意著傳統文化,小四頭上有一頂不搭的帽子,這寓意著新文化。傳統被吞噬的洪流來臨了。
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小四搶了蝶衣的戲,蝶衣生活中失去了霸王,戲裡頭也沒了。臺下坐的可都是勞動人民。再霸氣的霸王,面對時代的洪流,也不過是一隻螻蟻。小樓上門去給蝶衣賠禮,非但大門緊閉,門內的蝶衣也報以一個沉默的背影。小樓說:
——這戲總得唱吧?這可是你說的,你也不出來看看,這世上的戲都唱到哪一出了?小豆子,你就聽師哥一句,服個軟,那還不是我的霸王,你的虞姬呀!
——虞姬為什麼要死?
——蝶衣,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呀,可那是戲!
小樓走了,蝶衣出門燒了所有的戲服,從此再不唱戲。這個柔弱的人,心裡的堅定無人可及。
蝶衣焚衣
強壓之下,小樓瘋了一樣啥都說,還把那把寶劍扔到了火裡。這劍可是小豆子自小許給小石頭的定情物,或者說就是蝶衣靈魂裡最後的救贖。劍毀了,人也就完了。菊仙出乎意料地從火中搶出來了這把寶劍,卻被押走。蝶衣絕望了:
「你們都騙我,都騙我!我也揭發!揭發奼紫嫣紅,揭發斷壁頹垣。段小樓,你天良喪盡,狼心狗肺,空剩一張人皮了!自打你貼上這個女人,我就知道完了,什麼都完了!你當今兒是小人做亂,禍從天降!不是,不對!是咱們自各兒一步一步,一步步走到這步田地來的!報應!我早就不是東西了!連你楚霸王都跪下來求饒了,那這京戲他能不亡嘛?他能不亡嘛?報應!報應!」
這話有出處,「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崑曲《牡丹亭》,這也是袁四爺的話。蝶衣沒有在被批鬥之後立刻選擇死亡,恐怕他就是在等待著能夠再次登上戲臺,以虞姬的身份自盡,那才是他想要的落幕。
霸王別姬
人生如戲,沒人能能逃的出命中注定,有人演喜劇,就得有人演悲劇,最後終究歸入漫漫紅塵,繁華落盡尋蹤何處。
一輩子
《霸王別姬》拍攝於1992年,26年過去了,我們沒有迎來第二部有如此藝術成就的電影,編劇蘆葦說過,拍《霸王別姬》和《活著》的時候,我比較高興,我覺得我們終於起步了,可我沒想到,那是我們的終點。這個看法似乎有些悲觀,不過我們仍在期待一部超越之作的誕生。
小樓和蝶衣
圖源:flickr & goo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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