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宇清晰的回憶說:在專業課開始的前一周第一次和孫老師見面,他知道我是雙專業學生的時候很開心,便很自然的和我聊起了很多關於協奏曲和交響樂的話題。
當時孫老師幫我列了一張近期需要學習的作品,除了考試必須要準備的曲目外,另一半基本是協奏曲和樂隊改編作品,這可能和他覺得我同時也在學習指揮有很大的關係。
我用最快的速度準備了兩首蕭邦練習曲,分別是Op.10,No.1和《東風》,還有貝多芬奏鳴曲《黎明》,而後我開始了進入上音以來的第一堂專業課,這一堂課讓我猛然警醒了,不論是在演奏上還是意識上都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蕭邦:《「冬風練習曲」》
現在想想其實是孫老師給我出了一個難題,誇張的說,他想讓我反省自己是不是應該從頭開始?
對於《東風》這首練習曲,孫老師讓我懂得了基本的觸鍵技術和運用掌關節和一關節來控制聲音的理念,這都是我聞所未聞的。
他耐心的陪我一句句研究手指的「把位」,尋找適合我手條件的指法,講述最為直接有效的練習觸鍵和發聲的方式。整整一個半小時的課過得很快,結束的時候我的進度也不過到這首練習曲的一半。
如果說前幾周的專業課對於蕭邦練習曲的學習是我對於專業院校鋼琴學習的初步認知,那麼在整個第一學期對於貝多芬奏鳴曲的學習才讓我真正領略到上音鋼琴系的傳統和精髓。
金宇彈奏貝多芬《降B大調第二鋼琴協奏曲》
第一樂章
舉例來說,孫老師對於貝多芬奏鳴曲的要求真的是到了錙銖必較的程度。之前,其實我沒有做好一整個學期只學一首奏鳴曲的準備。
當時我還天真的在課後電話詢問孫老師下周上課彈什麼的時候,老師不假思索的回覆我:
「再好好練練第一樂章。」
《黎明》第一樂章開頭的第一個C和弦和第一句主題經常是課上孫老師無法容忍的地方,他要求聲音要好,要有和聲進行,節奏要準,節拍要穩等等細節,即使到了第一學期期末考試前走臺的時候他其實還是對我的開頭耿耿於懷。
一個半小時的專業課只能上兩行樂譜是常有的事,開始我真的很不適應,我覺得這個進度無法完成他第一次見我時給我列的那個曲目表,也無法實現我的宏偉抱負,但是通過一個學期對於貝多芬奏鳴曲的磨練我才慢慢理解老師對於古典奏鳴曲的標準和他耳朵裡對於學生演奏質量的標準。
金宇演奏貝多芬《降B大調第二鋼琴協奏曲》
第三樂章
他上課都是事必躬親,所有的作品都能完美的給我脫譜示範,並且他的示範總是讓我有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覺,我的技術基礎和音樂素養其實都很薄弱,對於所演奏的樂曲的理解偏差很大,我一直覺得最有效的學習是無形的,當時我就思忖——一定要做一個也能把大量的譜子存在自己腦子裡的人。
孫老師嚴厲起來也會讓我敬重,一次,我彈奏蕭邦《平靜的行板與華麗的大波蘭舞曲》,演奏完後他對我極為不滿,聲音、節奏、力度、速度基本各個方面都進行了完全否定,並拿著波蘭國家版樂譜後面的注釋很嚴肅的對我說:
『蕭邦的音樂風格並不是你所理解和彈得那樣,這是一個方向性的錯誤,你必須首先去研讀譜面上所有的內容,去了解蕭邦音樂的風格特點。
你這首作品先不要碰了,否則你會破壞這麼好的音樂。』
……至今我還清晰記得那次的『訓斥』。
蕭邦:《平靜的行板與華麗的大波蘭舞曲》
有著九十多年歷史的上音一向有個好傳統,那就是老師對學生的無微不至的關懷,以後我到了國外,才深深體會到上音這一中國特色的美德。
記得我在大二的時候,兩個系一共有21門課程,整個白天幾乎都在上公共課,所以很難抽出時間上專業課。孫老師為了給我上課特意把時間安排在晚上7點半,因為一可以避開我的公共課;二可以借到一個相對較好的琴房。
這樣一來,晚上只有我一個學生,所以上課超時也是常有的事情,有很多次專業課都是在琴管科老師收鑰匙的催促下結束的,這個時間點一般是晚上九點半,而這樣的安排持續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