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那些只知道上半句,而不知道下半句的名言,《夜奔》的這句唱詞一定位列其中。我們常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很少提及下半句「只是未到傷心處。」
「望家鄉,去路遙」,英雄末路的悲壯,都在這部戲裡。
崑曲裡有南方的吳儂軟語,也有北方的燕趙滄桑,《夜奔》無疑屬於後者。《夜奔》作為崑曲傳統武生戲,是明代李開先《寶劍記》傳奇中的一折。故事取材於《水滸傳》,所謂「夜奔」就是連夜奔逃,說的是林衝受到高俅迫害後,亡命水泊梁山。這折戲除了留下口口相傳的「男兒有淚不輕彈」,還貢獻了一個「熱詞」——「逼上梁山」。
如果說《水滸傳》描寫了林衝和高俅之間的個人恩怨,那麼《寶劍記》中的林衝則又賦予了他更多的家國情懷。這折不過千字的戲,通過情景交融的藝術描寫,深刻細緻地刻畫了林衝「專心投水滸,回首望天朝」的矛盾心理,以及功名未就、壯志未酬的英雄襟懷。這齣戲能傳承至今,正說明它總能吸引、感動觀眾,因此代代藝術家登臺演繹,弋腔、徽劇、漢劇、湘劇、川劇等諸多劇種搬演。
《夜奔》之所以難演,是因為它是一出林衝的獨角戲,沒有舞美布景的舞臺上,大段的內心獨白,亡命天涯的環境和氛圍,要怎麼來表現呢?用「歌舞」來表現。
這齣戲幾乎沒有什麼「劇情」,而主要展現了人物的性格和思想情感,文本中的情景交融,甚至隱藏在文本背後的信息都要依靠演員既講究唱工又講究做工的表演來傳遞給觀眾。也許正因為此,至今看來這竟然是一段極具現代性的表演。例如林衝出場時要走很多動作,這些身段既要符合林衝八十萬禁軍教頭的身份,又要有逃亡的感覺,還要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在夜奔途中經過白雲庵時,則以一組「飛腳-跨腿-轉蹬-擰身-臥雲」的身段表現其機警地藏於庵內夜宿。又如唱到「按龍泉」則手扶寶劍,唱到「血淚灑徵袍」作揮淚狀,同時以手指袍;唱到「嘆英雄氣怎消」一句時,林衝的動作是大跨步同時單掏手,轉身,身略前探,四次反覆,乾淨灑脫,然後是反雲手接反飛腳,緊接翻身探海變射雁、劃手、擊掌、弓箭步亮相,做到動作繁而不亂的同時,演唱還要抑揚頓挫。當然,這些表演不同的演員還會有不同的處理方式。
崑曲中的林衝扮相百年未改:黑羅帽、黑素箭衣、黑彩褲、黑薄底靴、腰扎蘭絛子大帶,這個是崑曲裡標準夜行服的扮相。▼
電影《霸王別姬》中有一句戲詞:「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髮。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正是來自戲曲《思凡》。
但和電影的隱喻不同,《思凡》本身是一出極富有生活氣息,情趣盎然的小戲。
《思凡》和《夜奔》一樣也是一出獨角戲,主角從男性變為了女性。不用說,唱念和做功對演員來說也頗為繁重。《思凡》這折戲也沒什麼跌宕起伏的劇情,有的也是跌宕起伏的情緒,大段的內心獨白,生動地道出了一個少年尼姑思慕凡塵的思想過程。在戲曲舞臺上崑曲、京劇、川劇、湘劇、楚劇均有《思凡下山》,徽劇、漢劇有《僧尼會》,桂劇有《雙辭庵》,秦腔亦有此劇目,可見其歷來的受歡迎程度。
林語堂曾盛讚《思凡》:「其文採堪當中國第一流作品之稱而無愧色」。《思凡》的詞雅俗共賞,平易樸實、活潑生動,正像是小尼姑的口氣,是她的脾氣性情。
小尼姑色空在年幼時就被父母送入空門,在仙桃庵內出家,每日裡燒香、念佛,周而復始的生活使這位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姑娘感到沉悶、迷茫,她渴望普通人家結婚生子、其樂融融的生活。小尼姑純真中透著幾分傻氣,「見幾個子弟們遊戲在山門下」,便令她凡心難耐,眉目傳情;看著殿中的羅漢像,便覺得他們「一個兒抱膝舒懷,口兒裡念著我。一個兒手託香腮,心兒裡想著我。一個兒眼倦開,朦朧的覷看我。」最後經過種種思想鬥爭,她終於扯破袈裟、丟了木魚、鐃鈸,拋開佛門的清規戒律,逃下山去,追尋自己的幸福生活。舞臺上自然沒有真實的庵堂、沒有其他人物、也沒有羅漢像,這些都是靠演員表演出來的。
逃下山的途中,色空遇見了同樣從碧桃寺逃出來的小和尚本無,兩位天真少年一見鍾情,這便是之後《下山》的劇情。
所謂「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說的就是這兩齣戲難度大,對演員的要求極高,畢竟就算你完成了所有的表演還不夠,一個人在臺上要HOLD住臺下所有的觀眾,還要能打動他們,想想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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