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的局限盡可永在，不屈的挑戰卻不可須臾或缺。—— 史鐵生《答自己問》
導讀
紮根遊戲領域，只做深度內容，大家好我是鯊魚哥。《最終幻想7重製版》（以下簡稱《重製版》）發售以來，相信不少通關遊戲的老玩家早已發現，這次的《最終幻想7重製版》的劇情，與23年前的老版《最終幻想7》之間出現了許多細節上的差異。而一個個微小的差異，隨著劇情展開不斷地糾纏與融合，最後凝聚成了遊戲的主題——打破命運。今天鯊魚哥就來和大家聊聊遊戲中的「命運」與它所折射出的現實意義，文中所有內容皆為本人的獨立思考觀點，若有不同高見，歡迎在評論區與我多多交流。
世界線的收束
要想明白《重製版》對於「命運」的塑造，不妨先了解一個概念——世界線的收束，這個概念來自於2009年的一款文字冒險遊戲《命運石之門》。
在《命運石之門》中，男主角岡部倫太郎發明了一款可以將自己記憶傳送到過去的時空旅行機，但不久後他的青梅竹馬真由理就離奇死去，接受不了事實的岡部啟動了時空旅行機，回到過去阻止了真由理被殺。
但無奈且詭異的是，無論岡部穿越並拯救了真由理幾次，她卻依舊難逃死亡：被槍殺、被車撞死、心臟麻痺而亡……每次岡部回到過去都會產生一條新的世界線；但無論在哪條世界線中，他都無法改變真由理被殺的宿命。
在《命運石之門》的世界中，即使在理論上存在著無數條有各種可能性的世界線，但所有的世界線永遠都指向同樣一個結果。為了方便各位讀者理解，我製作了一張世界線收束的示意圖。
從圖中可以看到，事情發展的可能性有無數多，但故事的最終結局卻不會改變，這就是「世界線的收束」。而在《重製版》中，有一個完美體現了「世界線收束」的元素存在。
命運守望者：菲拉
其實在《重製版》的劇情中存在著許多令人匪夷所思的疑點。這些疑點大多來自於《重製版》與老版《最終幻想7》劇情之間的不同之處。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遊戲中那些像「阿飄」一樣漂浮在天空的詭異魅影。
在炸毀一號魔晄爐之後，克勞德在馬路邊遇見了正在賣花的愛麗絲。但愛麗絲非常詭異地像是被什麼東西纏著一樣，大惑不解的克勞德不僅看見了薩菲羅斯的幻象，更在觸碰愛麗絲的一瞬間，看見了漫天飛舞的「阿飄」們。這些「阿飄」究竟是什麼來頭，難道《重製版》的劇情淪為了三流恐怖片？
其實，這些「阿飄」不僅不是神魔鬼怪，而且還在《重製版》的核心劇情中佔有至關重要的地位。當玩家在神羅公司內遇見實驗獸「赤紅XIII」時，它就會揭開這群「阿飄」的真實面目——「命運守望者」菲拉。
原來，在《重製版》的劇情中，主角等人所在的星球本身也有著一個寫好的劇本給到所有人，這個劇本就是老版的《最終幻想7》劇情。而前文所提到的菲拉，就是星球派出的「命運守望者」，它們的唯一任務就是——保證劇本中的劇情順利展開。所以只要在《重製版》中發現了菲拉們的存在，就一定是當前的劇情與老版遊戲劇情之間出現了差異；而這些菲拉出現，都是為了糾正這些差異，讓劇情回歸到那唯一的宿命之上。
我們來具體看幾個案例。
1.傑西的腿
在原作中，「雪崩」成員傑茜並未直接參加炸毀5號魔晄爐的行動。但在《重製版》中，傑茜即將參加到行動當中。就在行動開展之前，大量菲拉出現在了克勞德一行人的面前並對傑茜進行了攻擊，導致傑茜腿腳受傷，最終無法參與第二天的作戰。
2.初遇雷諾
在原作中，面對來抓愛麗絲的雷諾，愛麗絲與克勞德直接頭也不回地從教堂後門逃走了。
但在《重製版》中，克勞德卻與雷諾打了起來，雷諾技不如人，一敗塗地。正當克勞德舉劍準備殺了雷諾時，菲拉們再次出現，直接纏著克勞德與愛麗絲把他們趕進了教堂的後門。
3.第七街
神羅公司得知了反神羅組織「雪崩」據點就藏在第七街裡，便下令要將第七街的圓盤支柱破壞，讓第七區塊的頂盤直接摧毀下方的貧民窟，再把所有的罪過全部嫁禍於「雪崩」組織。
在老版劇情中，克勞德等人趕到塔頂時，神羅公司的雷諾乘坐直升機趕到，還迅速按下了炸毀支柱的炸彈開關，和克勞德一行人草草地戰鬥了一會兒就逃跑了。最終第七街貧民窟被夷為廢墟。
而在《重製版》中，克勞德來得非常早，雷諾並未來得及按下按鈕。克勞德武藝驚人，打倒了雷諾與魯德兩名悍將，正當克勞德想殺了他們的時候，菲拉再度出現，不僅阻止了克勞德的行動，更讓魯德有了機會按下炸彈按鈕。可憐的第七街貧民窟，這一次還是未能逃過被毀滅的命運。
4.巴雷特之死
原作中，薩菲羅斯血洗神羅大樓，並未到頂樓去和克勞德一行人對峙。但《重製版》中雙方不僅在頂樓會面，薩菲羅斯還一刀捅死了重要配角巴雷特。察覺到巴雷特命不該絕的菲拉再次出現，直接將巴雷特治癒並復活了。
5.小結
當然，菲拉在《重製版》中的戲份還有許多，鯊魚哥就不在此一一舉例了。但從上述幾個案例中我們不難分析出，菲拉的確是配得上它「命運守護者」的稱號，它就是為了修復劇情回歸老版劇情的高次元存在。
所以所謂的世界線收束是不計較事情發生的過程的，比如在原作中傑茜的腿並沒有受傷、雷諾也並沒有被克勞德在教堂暴揍一頓、巴雷特也並未死過，但無論這些小事情的發生與否，故事都是朝著一些既定的結果前進的——第七區貧民窟終究還是會被炸毀，愛麗絲終究還是會被薩菲羅斯殺死，薩菲羅斯終究還是會被克勞德所擊敗，星球終究還是會迎來和平——這一切都是菲拉所守護的命運本身。
但在遊戲中，有兩個人，卻一早知道並完全理解了菲拉的存在。
特別的二人
種種跡象都表明，薩菲羅斯與愛麗絲早已明白命運的存在與菲拉存在的意義。
在《重製版》中，作為大反派的薩菲羅斯不僅一開始就頻頻出現在克勞德的思緒當中，更在遊戲的最後一章，直接開啟命運之門走掉了。克勞德追上他後，他卻對克勞德說：「跟我一起對抗命運吧！」他的這些行為不僅是在原作中不存在的，更是直接挑明了「命運」在《重製版》中的存在。
而另一個知道命運存在的人——愛麗絲，在克勞德要去追薩菲羅斯的時候將他攔下了。當眾人問到那扇門背後究竟是什麼的時候，愛麗絲回答道：「是命運的分歧點。」而當克勞德質問愛麗絲為何要攔住自己的時候，愛麗絲答道：「門的後面就是自由，但自由是很可怕的，就像這片天空一樣。」
隻言片語的對話，卻能得出不得了的重要信息：愛麗絲知道門後面就是菲拉的集合體——也就是命運本身。而他們倘若進去打敗了命運，就會缺少菲拉對命運的守護，而在老版劇情中薩菲羅斯最終被克勞德打敗的結局就會徹底消失。那未來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劇情發展與走向，就不再有人知道了。這就是愛麗絲所理解的「自由」，而薩菲羅斯存活並毀滅星球的可能性，就成了這個「自由」所帶來的一種最可怕的結局。
而到了與菲拉的決戰中，克勞德一行人眼前都閃現了各種各樣的劇情片段，其中也有CG動畫電影《聖子降臨》的劇情開始時實驗獸Red-XIII帶著後代在美麗的星球奔跑的未來。當眾人定下神來問這是什麼幻覺的時候，Red-XIII回答道：「這是我們即將拋棄的景色。」幾乎明示了打敗命運以後劇情將會被改寫的事實，也側面證實了愛麗絲早就知道「命運」存在的事實。
那麼薩菲羅斯與愛麗絲為什麼會知道有菲拉與命運的存在呢？
薩菲羅斯並不好說，可以理解為他是在原作中被打敗後穿越到了這個平行世界；也可以理解為薩菲羅斯是「多周目玩家」，在原作中被打敗後穿越到了同一個世界的這個時間點。無論是平行世界說還是時光穿梭說，因為劇情中還沒能給玩家提供足夠的信息，反而都能說得通。
但可以肯定的是，愛麗絲絕對不是「穿越」來的。因為從種種跡象來看，她一開始並不認識克勞德，也並不知道菲拉是什麼——否則她不會在初遇克勞德的時候大呼「救我」。但到了後面為什麼她又什麼都知道了呢？我們一定不可以忘記她的身份——星球上唯一的「古代種」後裔，她是可以與星球對話的。
可以想像，命運本身就是星球的一部分，而命運存在的目的自然是保護星球，不讓星球被薩菲羅斯所破壞。所以，原作的劇情結局對於星球而言，就是最好的結局，更是它想守護的未來。所以在不斷與星球的對話當中，愛麗絲就逐漸了解了命運的存在，更知道了薩菲羅斯的目的。
為什麼愛麗絲一再告訴所有人，他們的敵人不是神羅公司而是薩菲羅斯，是因為星球知道薩菲羅斯反抗命運的計劃，但星球自己並不是薩菲羅斯的對手。所以薩菲羅斯殺巴雷特的時候，菲拉並未出現阻止薩菲羅斯，而是事後復活巴雷特，說明菲拉根本無力阻止薩菲羅斯。星球把這一切都告訴了愛麗絲，所以愛麗絲才將薩菲羅斯當成了頭號敵人。
所以薩菲羅斯與愛麗絲，絕對是《重製版》中最值得玩家細細品味一言一行的兩人，在所有故事章節出來以前，也只有從他們兩人身上可以看出《重製版》背後編劇那巨大的野心。
那麼薩菲羅斯到底是從平行宇宙穿越而來還是從未來穿越而來呢？我更相信前者。
因為在遊戲的最後，克勞德一行人打敗命運後，遊戲給出了扎克斯架著克勞德回到米德加爾的畫面。他與遊戲中時間線的克勞德與愛麗絲擦肩而過的場景，分明表示著他們永遠不能再見的事實。也就是說，命運綜合體可以影響到所有的平行宇宙，卻無法挽回已經逝去的人。命運的消失導致了某個平行宇宙的扎克斯獲得了存活的可能性，卻無法給予玩家所在的世界裡扎克斯復活的機會。
愛麗絲小時候父親被殺，自己與母親伊法露娜一起被神羅公司綁架去做實驗。後來伊法露娜拼命帶著愛麗絲逃了出來，去到了下界的貧民窟，但自己卻身受重傷而亡。愛麗絲被養母艾米娜收養，在貧民窟長大。貧民窟的上方是一個很大的灰色水泥盤，看不見天空，所以愛麗絲一看到天空，就會回憶起在上界失去雙親的過去。因此，她非常討厭天空。
後來她遇見了扎克斯，熱情且善良的他就像一道光照進了愛麗絲的心中。看著他被魔晄泡得發青的瞳孔，她不禁說出了「好漂亮」的話語。扎克斯告訴她，天空就是這樣的顏色，愛麗絲笑著對扎克斯說：「嗯，這種天空的話我不怕。」
但在後來的一個陰雨天中，扎克斯永遠地離開了她。
所以在《重製版》的最後，愛麗絲與平行世界的扎克斯擦肩而過，望著落下雨滴的天空，知道扎克斯永遠不可能回來的她，只能淡然卻無奈地嘆道：「天空，真討厭。」
雖然逝去者的命運無法被改寫，但是對於《最終幻想7》的玩家而言，至少這一次，愛麗絲仍舊活著——23年前發生的悲劇，還有著挽回的機會。
結語
在《最終幻想7重製版》中融入了「命運」的話題，讓本作完全擁有了與原作完全不同的魅力。對於新玩家而言，《重製版》是一款各方面來講都非常優秀的3A大作；而對玩過舊作的老玩家而言，這無疑是在原版的情懷上，又給了我們更多對劇情的期待與希望。
一個好的遊戲劇本會讓玩家對遊戲中人物的美好念念不忘，更對那些已經逝去的角色能夠活下來的可能性翹首以盼。但正如我的好友洪圖圖所說：
「史克威爾艾尼克斯遊戲公司特別擅長讓遊戲角色與玩家產生情感上的聯繫，更擅長把這種精心構建起來的美好當著你的面撕碎給你看。」
悲劇所帶來的傷感與感動，讓遊戲內外的人們記了愛麗絲20多年，而這次SE通過對老遊戲劇情的重新編排，讓玩家打破了既定的命運，更極大地暗示了愛麗絲有不會死的可能性，這樣的做法在遊戲界來講實在太具有顛覆性。進一步地思考，假設我國那些劇本同樣優秀的角色扮演遊戲，如《仙劍奇俠傳1》、《天地劫：幽城幻劍錄》等作品若能以這樣的思路來開發重製版，讓林月如、冰璃等人氣悲情女角色在巧妙且有深度的劇情編排下也有了存活的可能性，想必也會在老玩家群體中引起不小的轟動。
偉大的作家史鐵生在《答自己問》中曾經說過：
命定的局限盡可永在，不屈的挑戰卻不可須臾或缺。
放到現實生活中來講，也許我們知道自己在偌大的世界中不足以掀起波瀾，也知道自己終將面臨著什麼，但我們若不去一點點地向著好的方向去改變與挑戰自己，生活也不過就是日復一日地重蹈覆轍，像極了再走一次23年前的老路罷了。
《重製版》與老版《最終幻想7》之間的些許差別，如同在一片混沌之中照進來的希望之光。也許這次依舊會迎來令人遺憾的結局，但至少我們努力去改變過命運。故事的後續將會如何發展？我們將翹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