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4日,外景綜藝節目《綜藝玩很大》播出了藝人黃鴻升(小鬼)生前錄製的最後一期。當晚,參與錄製的所有主持人和嘉賓,在嘉賓之一吳映潔(鬼鬼)邀請下,相聚在一起收看播出,作為與好友的告別禮。而小鬼的搭檔,另一位主持人林柏升(Kid),在好友去世的第二天,將他的卡通頭像紋在手臂上,用這種方式與好兄弟一起完成未來所有的「玩很大」……
撰稿|許 靜
編輯|鮮 於
校對|張 帥
出品|Figure · 人物
與那些「登陸」發展順利的中國臺灣籍歌手、演員、綜藝咖相比,十幾年深耕家鄉市場的藝人黃鴻升,在內地的知名度並不高。當2020年9月16日,年僅36歲的他在家中跌倒失救而不幸去世的消息傳來,並沒有引起太大關注,宅男宅女們的討論更多集中於「獨居青年如何防止意外猝死」。
但對於那些和作者一樣喜歡臺灣綜藝的人們來說,內心的震驚和遺憾也許是旁人很難想像的。從那時起,我就刻意避開臺灣的新聞和節目,因為相對於內地的波瀾不驚,黃鴻升的離世讓整個臺灣娛樂圈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楊丞琳親自前來弔唁
生前,黃鴻升在臺娛圈內口碑甚佳,是少有的「零差評」藝人,吳宗憲、歐弟、楊丞琳、林俊傑、蕭敬騰、任賢齊等,都是他的生前好友——但小鬼的人緣之好,卻是在去世之後才為人所知。
10月6日,黃鴻升去世20天後,他生前所屬的唱片公司——滾石唱片為他舉行了一場追思演唱會,名為《地球上最浪漫的演唱會》,取自他一首經典歌曲《地球上最浪漫的一首歌》。
從臺灣各地趕來的歌迷提前一天在演唱會場外等候
這場超過三個半小時的演唱會由小鬼在《綜藝玩很大》兩位黃金搭檔吳宗憲和Kid合作主持,超過100位藝人前來參加追思會,所有人都穿上了印有外星人圖案的黑色T恤(小鬼的英文名為Alien,外星人也是他的標誌性logo)。蕭敬騰、楊丞琳、曹格、柯有倫等31位藝人登臺演出,用歌聲表達對逝去故人的哀思。
島內明星常說,演藝圈就像一個大家庭。但從來沒有一刻,這句話顯得如此真實。
如此厚愛,小鬼值得。
成也兄弟,敗也兄弟
黃鴻升從小喜歡文藝,雖然少年階段曾被父親往職業高爾夫球手的方向培養,但初中畢業後卻按照自己的興趣,考入華岡藝校戲劇班,成為林志穎、大小S的師弟。
黃鴻升少年時代
讀書時期,他與同班同學楊丞琳有過一段廣為人知的純情初戀——「小鬼」這個藝名正是女孩當年給他取的外號。分手之後,兩人仍然是知己好友,還和同學許瑋甯等人自稱「華岡五人幫」,多年以來守望相助,在兩岸演藝圈都是一段佳話。
成名後的楊丞琳和黃鴻升與好友身份在事業上互相扶助
18歲,小鬼以歌手身份出道,其後在演戲和主持方面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參演過大熱劇集《終極一班》、《轉角遇到愛》、《東方茱麗葉》。而讓他登上演藝事業巔峰的,是在2006年與羅志祥(小豬)搭檔主持中國電視史上最長壽的綜藝節目之一《娛樂百分百》。
《娛樂百分百》迄今已經播出23年,之前的主持人是大小S姐妹,節目形式以娛樂新聞播報為主。到了精力旺盛、古靈精怪的「豬鬼」兄弟手裡,節目形態發生了大刀闊斧的改革,拓展了多種形式和單元,逐漸演變成集娛樂+競技+談話+LIVE的全能綜藝節目,非常受島內年輕一代的喜愛,收視率常年霸榜。
黃鴻升是在羅志祥的推薦之下成為節目主持人的,他也一直稱小豬為師傅。多年來共同主持,兩人一直感情甚篤,小鬼也曾是羅志祥「party boy」中的一員。但在2015年,「豬鬼」兄弟突然爆出不和傳聞。雖然原因眾說紛紜,但比較一致的說法是,當年羅志祥在錄製節目間隙,無意中在衛生間聽到黃鴻升批評自己的歌迷「膚淺」。之後他在節目上與小鬼當面對質,被小鬼否認,從此兩人結下心結。僅僅幾個月後,小鬼就離開了主持9年之久的「娛百」,從此與羅志祥形同陌路。
小豬和小鬼曾是圈內的模範兄弟
之後幾年,黃鴻升將精力放在唱歌和演戲上,還積極發展副業,將個人品牌ALIEN EVOLUTION STUDIO (AES,外星人進化工作室)做得有聲有色。但在演藝事業方面,卻遲遲沒有取得突破。
2018年,黃鴻升在香港紅磡舉行演唱會時,面對歌迷袒露了那段失意時光的心聲:「人生要徵服三座山。前十年是一座山,到了山頂,要攻下第二座山之前,你得先下坡。這一下破,有多少人還留在你身邊,其實我很清楚。」
羅志祥簡愷樂攜手拿下金鐘獎
2017年,《娛樂百分百》獲得臺灣最有分量的電視大獎——第51屆金鐘獎最佳綜藝節目獎,黃鴻升大方發表了祝福感言。兩年之後,當時在領獎臺上風光無限的羅志祥和簡愷樂——這對主持搭檔、老闆和藝人、秘密情侶……被正牌女友周揚青踢爆長期出軌和當小三,一時之間承受了巨大的非議。黃鴻升卻力挺昔日同事,希望媒體和公眾尊重二人的隱私,不要過多關注這件事。
黃鴻升去世後,羅志祥將社交帳號背景換成全黑,發文「為什麼會這樣」表達哀思。9月20日,據臺灣媒體透露,羅志祥赴小鬼靈堂悼念時,看著黃鴻升的遺照忍不住失聲痛哭。
當夜零時過後,羅志祥更新社交網絡,照片顯示人在黃鴻升靈堂會場外,並配文:「我來看你了,跟你說了很多話,希望你能聽到,一路好走。」
羅志祥送別小鬼最後一程後深夜發文
這段佔據了黃鴻升生命1/3時間的兄弟恩怨,終於劃上了句點。
綜藝天王欽點的接班人
2018年,黃鴻升重回主持人的位置,與海芬搭檔新節目《趣你的娛樂》,將小鬼視為親弟弟的海芬彼時大開玩笑說節目的slogan就是「去你的娛樂百分百」,回護之情溢於言表。
黃鴻升再次迎來事業轉機,是從2019年開始代班主持《綜藝玩很大》。大型實境真人秀節目《綜藝玩很大》從2015年播出,是臺灣地區近年來少有的大手筆大製作戶外綜藝節目。新生代主持人「瘋面仔」Kid在搭檔吳宗憲的提攜和這檔超人氣節目的加持下,短短幾年晉升為「綜藝小天王」,並兩次問鼎金鐘獎。
小鬼與Kid是在《娛樂百分百》中才開始熟悉的。當時從搞笑組合CIRCUS解散單飛的Kid因為誇張失控的個性,很難找到適合自己的舞臺,唯有在作為嘉賓錄製「娛百」時,他過人的身體天賦和敢玩敢秀、笑果十足的表演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作為主持人的小鬼每每故意挑釁Kid,實則是給他更多的表現機會。
Kid在「娛百」表現太過搶眼,連小豬都忍不住親自挑戰他
正是由於在「娛百」中的出色表現被「玩很大」製作人關注到,Kid才有機會與綜藝天王吳宗憲搭檔主持。但2019年,kid不得不入伍服兵役,暫別娛樂圈一年。
作為好友,黃鴻升情義相挺,代班了Kid主持的兩檔節目《綜藝玩很大》和《星光雲!RUN新聞》。「玩很大」的錄製辛苦程度遠非一般綜藝節目可比,小鬼在代班期間拼勁全力,憑實力獲得了節目粉絲對代班主持人的認可。他表示是因為答應過Kid,要他放心,一切會非常好。
一年之後,Kid退伍,「玩很大」錄製特別節目,由小鬼前往接Kid回家,但卻規定這趟100多公裡的回歸之路要完成重重任務,還不能乘坐汽車。於是,小鬼陪著KID歷經徒步、拉板車、騎自行車、飆摩託車等方式,整整三天三夜不離不棄,兄弟情深令人大呼感動。
在節目的一個關卡,小鬼要用手推車拉Kid徒步15公裡,吳宗憲親自陪二人完成
Kid回歸之後,「玩很大」節目組和粉絲沒有忘記黃鴻升的付出,正式邀請他成為節目主持班底之一,與吳宗憲、Kid組成三人黃金組合。這三位性情中人私下的感情也非常好,經常相約一起聚會、遊艇出海。憲哥曾在採訪中說:「我和他們倆一起吃飯的時間超過了這輩子所有人。」
吳宗憲是臺灣主持界的神話,做過很多收視與口碑俱佳的節目——在內地影響力最大的莫過於《我猜我猜我猜猜猜》——捧紅了眾多臺灣的藝人、主持人。
但已經58歲的吳宗憲,早已萌生了徹底自娛樂圈退休的想法,尤其是主持「玩很大」這樣的高強度節目,對他來說實在力不從心。原本愛徒Kid的回歸和小鬼的正式加入,讓老天王看到了「交棒」的希望,從節目中退出的計劃也已經列上日程。沒想到此時小鬼卻突然身故,憲哥悲痛惋惜之餘,還要努力安慰陷入崩潰的Kid,這段日子著實難熬。
《綜藝玩很大》三位主持人情意相投,堪稱黃金組合
再次出現在公眾面前時,一向自詡駐顏有術的吳宗憲盡顯疲態,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幾歲。他在採訪時袒露:「我現在和Kid已經不太打電話了。每次我打給他就是我在哭,他打給我就是他在哭。哭的太多了,都哭幹了。」
看到Kid寫給小鬼的悼念文章後,吳宗憲心有感觸,為忘年至交的離去創作了一首歌曲《天堂有多遠》,並邀請到小鬼生前好友Kid、坤達、任賢齊、小鍾、威廉、陳漢典、柯有倫、竇智孔一起錄製演唱。
這首送別小鬼的感傷歌曲,以柯有倫的「唱歌給你聽啊,兄弟」念白開場,每個人強忍悲痛動情投入,歌詞中「喜歡你溫暖的擁抱」、「我不知道天堂有多遠,你的行李帶得夠不夠?你心裡還有什麼掛念?我一直都在,到我的肩膀來說!」句句鼻酸、字字催淚,錄到最後KID與任賢齊情緒完全潰堤。
地球上最浪漫的演唱會
黃鴻升追思演唱會在B站上的播放量並不算高,幾百到幾萬之間,但毫無疑問是2020年最感人的一場演出。就算不了解也不喜歡黃鴻升的人們,也很難不被其中飽含的情誼和各種用心的細節打動。
黃鴻升出道之初,曾與韓宜邦(Junior)及林埈永(綠茶)組成丸子組合。雖然發行一張專輯後宣告解散,但三人的情誼不斷,今年2月還在《綜藝玩很大》「苗圃玩很大」一集中罕見合體,引發粉絲一波回憶殺。在演唱會中,Junior回憶了不久前小鬼來自己家留宿談心的溫馨往事,並與綠茶一起獻唱丸子當年專輯中的歌曲。
丸子三兄弟
華岡五人組登臺細數少年往事,楊丞琳為小鬼演唱《如果沒有你》——這首歌是蕭敬騰的,原本老蕭打算自己唱這首歌,得知楊丞琳的心願後慷慨相讓。
曾與黃鴻升合作電視劇《逃婚100次》的名模李千娜,帶來了小鬼在劇中的道具:一個可以變換時空的骰子。吳宗憲接過骰子說:「六芒星圖案是小鬼生前最喜歡的,如果能搖到六芒星,就說明小鬼今晚在現場與大家一起。」結果真的搖到了六芒星,令現場集體淚奔。
許瑋甯代表「華岡五人幫」致辭悼念黃鴻升
吳宗憲在開場曾調侃Kid一定扛不住,表示女兒Sandy在後臺候場,一旦Kid崩潰就會出來救場,而Kid堅持了2個多小時都沒有哭,直到黃鴻升生前的樂隊TAT登臺表演之後,他登臺與主唱擁抱,情緒才逐漸失控。
Kid向吳宗憲講述,小鬼去世前幾天給自己聽了一首即將發表的新歌,兩人還在酒店房間裡模擬拍攝MV。黃鴻升去世後,黃爸爸告訴Kid,小鬼曾透露希望用Kid從花蓮鄉下到臺北來打拼的故事,作為這首歌MV的背景。Kid表示已經決定幫小鬼完成心願,出演並製作這首MV,並現場邀請吳宗憲一起出演。獲得吳宗憲爽快答應後,Kid突然感傷得不能自已,在臺上失聲痛哭。
Kid在臺上情緒失控大哭,憲哥強笑安慰
儘管每一位圈內好友的發言和演出都極為催淚,嘉賓在臺上也數次情緒崩潰,但演唱會的氛圍始終溫馨感人,又不時加入輕鬆幽默的調侃,讓現場笑中帶淚。
演唱會最後,全場大合唱吳宗憲創作的《天堂有多遠》。用極致的浪漫告別在2020年離開我們的每一個生命,也許是這個世界還存在希望的證明。
人在做,「鬼」在看
演唱會結束當夜,吳宗憲和Kid就要前往澎湖錄製最新一期的《綜藝玩很大》——這也是永失小鬼之後的第一次錄製。
Kid透露,原本澎湖錄製期間恰逢吳宗憲的生日,他和小鬼早就在策劃要在澎湖為憲哥辦一個溫馨而熱鬧的生日派對,沒想到現在卻變成三個人永遠的遺憾。
最後一期《綜藝玩很大》小鬼被帶回母星的特效鏡頭
在已經播出的黃鴻升生前錄製的最後一期「玩很大」中,節目組不僅精心製作了小鬼的精彩花絮作為紀念,還在最後一個鏡頭裡用特效剪輯了「外星人」黃鴻升接到召喚,被宇宙飛船接回母星的畫面。而在最新一期節目中,Kid露出右臂上的小鬼紋身,向隊友喊話要努力完成關卡任務:「人在做,『鬼』在看!」
黃鴻升生前曾兩次獲得金鐘獎提名,一次是《娛樂百分百》、一次是《綜藝玩很大》,但都遺憾落選。今年代班主持「玩很大」沒能入圍,更是錯失了生前最後一次問鼎金鐘的機會。對於電視人來說,不能不說是畢生的遺憾。為了幫小鬼完成心願,吳宗憲放話會在「玩很大」再拼一年,明年幫小鬼拿到一座金鐘獎,自己就會正式告別主持生涯。
小鬼走了,有憲哥坐鎮的「玩很大」也進入倒計時。人生苦短,快樂的時光更是走得最快。願我們都能珍惜那個為我們生命帶來快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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