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父親在中秋節前過世
2013年的中秋節是9月19日。離節日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兄弟姊妹們就相互打電話,籌劃著回漢川老家看望年邁的父親。我已約好家住漢陽的兩個姐姐,並且提前跑了好幾家超市,才買到一提父親最愛吃的黃桃罐頭。
15日星期日早上7點,還未起床,二姐打來電話說,父親走了。悲傷頓時溢滿心頭,痛惜沒能與父親過上這個團聚的中秋佳節。與兩個姐姐相約,帶上妻子,一起開車直奔漢川。
父親生於1921年,與黨的生日同年。歷經了戰爭、洪水、自然災害等艱難的歲月。我們家在農村來說,「五男二女,七姊團圓」,是好「八字」。然而貧窮卻籠罩著我們這個大家庭。
我十幾歲時,家在鄉下漢川北河村。家裡窮,父母在家裡養了一頭母豬,指望下崽換錢。每到我們交學費或過年過節時,等不得豬崽出籠就拖到街上去賣。
離家最近的集市侏儒山鎮也有整整十公裡。為了賣豬崽,母親凌晨就起床做早飯給父親吃,父親便在一窩豬崽中尋兩三頭大的,用籠裝好,綁在木板車上。同時帶上手電筒和水壺,踏著夜色向侏儒鎮出發,經過約三個小時的奔波才到集市。
有時賣豬崽時,聽鄰居說行情不好,便將豬崽拉到離侏儒鎮還有近十公裡的永安堡鎮去賣。這常常就要花六七個小時的時間,整個下半夜都在花費在路上。回來時,已時傍晚時分了。
這時,父親便為我們兄弟姊妹買回新衣布料、小人書、零食,甚至回買半斤肉。每次父親賣豬崽回來時,家裡就像過年一樣,充滿了喜悅。這時,村裡人不忘過來打聽行情,父親也全然忘記了一天一夜的疲憊,望著孩子們開心地笑。
【02】父親講述侏儒山戰役
父親跟我們提起年輕時記憶最深且令人恐怖的,便是家門口的侏儒山戰役,雖然沒有親自參與,但歷時兩個月的隆隆炮聲,令人驚恐萬分。但戰鬥成果令他不時提起,並無比自豪。這是新四軍在武漢外圍侏儒山打擊偽軍的戰鬥。
1940年2月中旬,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司令員李先念率三個團隊南渡襄河,對侏儒山之偽定國軍汪步青部隊進行沉重打擊。侏儒山戰役最後大獲全勝,擴大了豫鄂邊區抗日根據地,為爾後進軍襄河以南地區創造了有利條件。
因為工作和生活的需要,我們兄弟姊妹們安居於北京、十堰、武漢、蔡甸、漢川等地,但我們兄弟姐妹的心卻因為父愛而緊緊地聯繫在一起。此時,我們也更加懷念十多年前就離開了我們的母親。
【03】二哥未能為父親送終
就在我們「五男二女」為父親送終時,唯獨缺少了在北京的二哥。他因為重病在北京301醫院住院,約定的專家17日手術。17日也是父親安葬的時間,二哥除了要忍受手術的痛苦外,還要承受不能為父親送終的巨大思念。
我們安葬好父親後的當日,「四男二女」決定結伴去北京探望手術中的二哥,出發時間就在9月19日中秋節當天。
我們「五男二女」中,大哥、三哥及兩個姐姐四人從未坐過飛機。我們商議決定,趁此機會坐高鐵去北京,坐飛機回武漢,坐北京地鐵,遊天安門廣場。
(圖:2013年9月20日,天安門廣場留影。自左至右:弟弟、大姐、三哥、大哥、二姐、作者。小女孩為大姐孫女,未能拍到正面照)
二哥的手術很成功,享受了「機器人」微創、精準的高科技手術。我們這個行程也十分順利,除二哥在病床外,我們在天安門合影,其樂融融,享受了生活的美好。21日,我們從北京首都國際機場乘坐南航班機順利回漢,圓了兄弟姊妹們的坐飛機的夢想。
父親走了,二哥病了。這是一個悲傷的中秋節。但就是這個中秋節,讓我們在父愛的感召下,更加珍惜生活,熱愛工作,並以堅強的意志面對美好的明天。
【04】大哥身患絕症
2014年3月29日,清明節前夕,我們全家回老家漢川為去年中秋節過世的父親上墳,兄弟姊妹「五男二女」難得在漢川小弟弟家口門合影留念,沒想到這次合影卻是我們的大哥與我們的最後一次合影。
(圖:2014年3月29日,漢川弟弟家門口「五男二女」合影。自左至右:弟弟、三哥、二哥、大姐、大哥、二姐、作者)
也就是這一天合影后,大哥的女兒悄悄地告訴我們,大哥前期在人民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已確診為肺癌,令兄弟姊妹們無比震驚。
大哥患上癌症後,一直是在醫院度過的,雖然我們沒有告訴他是什麼病,但大哥心裡十分清楚。9月份,病情開始惡化,飲食已經沒有規律,擔心隨時會離開我們。
趕上9月中下旬,公司安排了一個難得的機會,去美國考察房地產市場,並且已報名交了團費。生怕在這期間留下遺憾,不能見上大哥最後一面,一直在痛苦中糾結是去還是不去。
我想順其自然。決定去美國的前幾天,去醫院見了大哥,表示去美國時為他帶些花旗參回來給他補身子,他微笑地點了點頭。在美國考察期間,一直電話與家裡保持聯繫,大哥的狀態還算穩定。
從美國回來,已是2014年的國慶節了。立即驅車去漢川看望大哥。這時的大哥已無法與我們交流,也再沒有進食,以胺基酸維持體能。從美國紐約帶回的花旗參也無法讓他享用了。
【05】大哥離世
回漢上班後不到一個星期,即10月12日,星期日。清晨,一直陪伴大哥身邊的大姐從漢川打來電話,說大哥已經在昨晚走了,並囑咐今天天冷,多穿點衣服,來的路上注意安全。於是開車帶上妻兒和在漢陽的二姐和二姐夫趕往漢川。
大哥生於1944年,終年70歲。按現在人均壽命,走得確實早了。
大哥和父親一樣,忠厚、勤勞、與人為善,一生坎坷。1962年在河南湯陰當兵,轉業後回到老家北河任生產隊長、會計、團支部書記,期間入黨。1979年12月和大嫂移居馬口鎮。為了生計,學會白鐵加工手藝,輾轉新堰、桐塚,其後遠走山西,艱辛奔波,四海為家。
大哥動過五次大手術,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他依然強忍病痛,頑強地與病魔作鬥爭。大哥臨終前,曾拉著我們的手,叮囑我們要將這難能可貴的親情延續下去。
【06】大哥的榜樣
大哥,一個沉重而令人驕傲的稱呼。我們兄弟姊妹七個,大哥當然是我們的老大。父母在時,大哥是公認的孝子,照顧年邁父親不辭辛苦,一幹就是多年。
那些年大哥身體已經不好,時常疲憊不堪,依然在做保安的同時,堅持與大嫂一起,為我們九十高齡的老父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寒冬冷水刺骨也時時換洗老父的被褥。老父故去,大哥一夜之間似乎蒼老了十歲。
在弟弟妹妹們面前,他永遠是我們的好大哥。他給予我們的關心與溫暖,是我們成長中莫大的慰籍。父母離開我們後,我們一大家子人的親密和睦,多虧了大哥的用心維繫。
得知大哥的病重,已退休的二哥在半年來一直守護在大哥病床前,還有三哥、大姐等也長期陪伴著他。我們上班忙,只能抽點滴時間隔三差五地往漢川跑。
大哥一生無私奉獻,把學習的機會讓給弟妹,把幫助父母扛起家庭的重擔留給自己。我小時候讀書笨,兩次高考落榜,意志消沉,大哥鼓勵我笨鳥先飛,並為我打點行李,親自將我轉學送到漢陽侏儒中學讓我再次復讀。
果然第三次高考成功,離開農村來到大武漢求學、工作。
第一次到大武漢上學,便是大哥親自送我來的。我清楚地記得,1983年秋天,我與大哥從家鄉出來後,坐上長途客車直接到漢陽鍾家村轉乘42路公汽到漢口臺北路。
第一次到大城市,我對一切都感到新奇,不停地朝車窗外看。大哥說,還有好看的,在前面。是啊,還有好看的在前面。俗話說,長哥長嫂為爺娘。有大哥做我們的後盾,我們兄弟幾個相繼完成學業,成家立業。
【07】往事並不如煙
時光匆匆,白駒過隙。
那年中秋,那年國慶,我生命中難以忘懷的兩個親人——父親和大哥先後離開了我們。已年過半百的我,卻成熟與堅強了許多。
走過生命的三分之二,仍在追夢流年,而與親人們在一起的日子永遠令人難以忘懷,雖然貧窮與艱辛,但充滿了甜蜜與寄託。
那份難以割捨的親情永遠無法磨滅,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