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因為他人總是善意地掩飾自己的痛苦,呆頭呆腦的玲還能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理所當然地樂觀著,認定這裡便是自己的容身之所。但當真正的不幸到來時,連存在也變成了痛苦的事情。
在看望住院父親回家的路上,玲牽著晴美路過剛被美軍飛機轟炸過的路面。一顆定時炸彈突然爆炸,玲當場昏死過去。
醒來後,玲才知道晴美死了,而當時拉著晴美的右臂也也被生生炸斷。面對失去自己愛女的姐姐的責罵,玲只能痛苦萬分地背過身去、不住地說著對不起。
周圍的人不住地安慰著玲,能活下來已經很好了。而切身失去過自己血肉相連的侄女和自己最愛畫畫的右手的玲滿是空虛地反抗著別人的善意:「到底是哪裡好了?」
自己害得姐姐失去了晴美,又沒了能幹活的右手,也就是說,在這個家她已經失去了容身之所。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她能呆下去的角落了。
什麼都不想思考
只想隨著山那邊飛來的白鷗
一起回到廣島
周作在敵機掃射的危險時刻救下玲,告訴她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請留在我的身邊。玲卻不管不顧,一心用著「我聽不到」來逃避,鬧著要回廣島的家中。
幾天之後,周作的姐姐從喪女的悲痛中振作起來,又恢復了女強人的面目,她認真地給即將搭火車去廣島的玲梳頭髮,並告訴玲:自己不該為晴美的死責怪玲。玲的歸宿可以是這裡,哪裡都可以,不要瞻前顧後,自己決定就好。玲終於想通了,用左手緊抓著姐姐懇求到:能讓我呆在這裡嗎?
正在這時,突如其來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可見的物體,屋瓦在震動中摔得粉碎,巨大的蘑菇雲從山那頭的廣島升起。這種奇異的現象引得吳市的人們紛紛圍觀,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女主突然成長了,她剪去了長發,開始像永不停歇的機器那樣運轉,織草鞋、採尤加利葉,支援受災的廣島。儘管廣島是自己的家鄉,儘管很擔心家裡的情況,但玲不再像之前那個把天空中的炮火的彩煙當成是顏料的懵懂少女,而是儘自己的全力,去救助那些力所能及的人:「我要變強,跟這鎮上的人一樣,想要變得善良頑強,怎麼可能屈服於暴力。」
無論如何
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誰知六天後的八月十五日,廣播裡傳來天皇親自宣讀的《終戰詔書》,也就是被大家所熟知的天皇的玉音放送:「致想帝國臣民之死於戰陣、殉於職域、斃於非命者,及其遺族,五內為裂。且至於負戰傷、蒙災禍、失家業者之厚生者,朕之所深軫念。惟今後帝國之所受苦難,固非尋常;爾臣民之衷情,朕善知之。然時運之所趨,朕堪所難堪、忍所難忍,欲以為萬世開太平。」
理應說戰爭結束了,但玲在聽到天皇投降的詔書後怒了:「這不是一開始就做好覺悟的事情嗎?不是說要戰鬥到最後一個人嗎?這裡還有五個人呢,我還有左手和雙腳!」
天皇之前對全體國民下達的「一億玉碎」的戰鬥死令在「忍辱負重、開萬世之太平」的謊言中顯得如此可笑。日本屈服在美軍的新型武器原子彈之下。
這無疑是女主不能忍受的原因:其一,日本被暴力徵服了,也就是說在天皇洗腦下「用心做技術、一心為和平」的善良的日本人民將受到屈辱的對待;其二,這時候宣布投降,那麼之前的付出與犧牲、忍耐與成長就成了毫無意義的泡沫。
突然,女主看到了升起的朝鮮國旗:「從海對面來的大米都是用那種東西做成的吧,所以我們會在暴力中屈服麼」
這是整部電影爭議最大的一句話。爭議的焦點是女主作為日本人是否有對自己侵略戰爭犯下罪行的自覺。
聯繫上下文我們才能清晰地理解導演的意圖。
上一個鏡頭描述了朝鮮的國旗在村落裡升起,也就是說在日本強權暴力屈服下被屈辱殖民的朝鮮在日本戰敗後終於爭取到了國家的解放和民族獨立。接下來的鏡頭中女主跪坐下來,滿心愧疚地說了這句話。
從海那邊來的大米其實是日本軍國主義仗著自己勝利者的姿態從侵略地區暴力掠奪的產物,而現在作為戰敗國,所受到的屈辱也和自己當初對待其他國家一樣是罪有應得。以暴力讓別國屈服的國家自己最終也在暴力下屈服。
原作漫畫中則更為直白地表述了這一點。女主在看到升起的太極旗後,恍然大悟地指責日本政府:日本當局對別國使用暴力,所以自己最終才落得在暴力下屈服的下場。
導演片淵須直在影片中貫徹了自然主義創作的原則,他在接受採訪時表示:「這種處理(以朝鮮國旗升起和黃豆、大米為喻體)可以讓電影本身避免表達明確的意識形態,避免說教嫌疑,增強影片的多義性。」
之所以產生這麼大的爭議,一方面是在上上個鏡頭中女主表達了對戰敗的不甘,而上個鏡頭切換到了升起的太極旗,緊接著便是女主的獨白,鏡頭的切換可以說有點突兀,三個鏡頭的關係比較割裂,且人物的情緒轉變太快。造成觀眾誤讀也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