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言】
8月19日,電影《戰狼2》的票房正式突破50億元大關,將國產片最高票房紀錄又推高了一個臺階。與此對應的,除了普通觀眾的觀影熱情和主流媒體的肯定,也伴隨質疑和爭議。全球化時代,很多國外媒體也對《戰狼2》的超高票房發表了意見,但對於把《戰狼2》說成是中國版《第一滴血》的論調,是完全不能成立的。
《第一滴血》的本質不是「反戰」而是「好戰」
據報導,很多外媒在介紹票房超過50億元的中國電影《戰狼2》時,形容其是「中國的蘭博(RAMBO)」(註:《第一滴血》的主角,由史泰龍飾演。該片於1982年10月22日在美國上映。講述了退伍軍人蘭博在小鎮上屢受警長的欺凌,逼得他逃入山林,被迫對警察展開反擊的故事)。
表面看起來,說得挺像回事。而且,《戰狼2》導演吳京也確實主動和史泰龍比較過,他在央視《開講啦》欄目說過,「國外有湯姆·克魯斯、史泰龍、阿諾德·施瓦辛格,咱中國螢屏上也應該有這樣的純爺們,我要拍一部純爺們的電影。」
在超級英雄的形象和愛國主義的渲染上,和《第一滴血》也有相似性。吳京本人表示:「中國的觀眾憋得太久,我們太需要在銀幕上看到一個中國的超級英雄了,我只是恰好點燃了觀眾的愛國熱情。」
然而,這些相似性只是指淺層次的藝術手段,也僅此而已。除此之外,兩者的時代背景、英雄個體的價值觀,都沒有可比性。或許連吳京本人,也未必意識到這一點。
對《第一滴血》的評價,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觀眾存在嚴重的對立,原因在於對其中壞警察、沙文主義和偏僻地區的愚蠢居民等複雜內容各自管中窺豹,難以達成一致。唯一不可否認的事實是,越戰作為第一場通過電視為世界所目擊的戰爭,這種大規模的炫耀武力和軍事暴行引發了強烈的反戰運動。
《第一滴血》影片結尾,蘭博說了一段意味深長的獨白:「我曾經為了勝利竭盡全力,但是有人不想讓我們取勝!當我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以後,我發現這些寄生蟲在機場等著我,他們把我當成一個罪犯那樣群起而攻之,他們用各種下流話辱罵我,他們叫我『屠夫』。他們有什麼資格譴責我?他們曾經像我那樣身處叢林嗎?他們對我評頭論足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麼。」
蘭博嘴裡的「有人」、「寄生蟲」、「他們」是誰?是指美國國內反戰的和平主義示威者,也指向來反對好戰傾向的民主黨政客。法國學者雷吉斯·迪布瓦對這部電影的本質則洞若觀火,迪布瓦教授指出,「我們在此處可以清楚看到,電影隱約地勾勒出了意識形態方面的意圖:為備受嘲諷的越戰英雄們昭雪,恢復軍隊和國家的榮譽,並且賦予美國神話和帝國主義以新的生命」。
持同樣觀點的另一位精英是美國經濟學家克魯格曼。他指出,這部電影是為越戰失敗尋找藉口,矛頭直指國內的反戰派,將後者斥為「背後插刀」。克魯格曼說,承認失敗總是很難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很多德國人認為德軍被軟弱的平民領導人「背後插刀」,同樣,越戰後美國人也開始接受「背後插刀」理論。換言之,有些美國人存在一種心理幻想認為,如果不是被文官束縛了手腳,軍方原本可以贏得戰爭。
因此,蘭博才會在電影中高喊,我拼盡全力去贏,但有人不想讓我們贏。此後,好萊塢又推出了幻想拒不從命的軍人打贏戰爭的《越戰先鋒》、《長驅直入》和《第一滴血2》等——電影迎合了美國國內的好戰情緒。
「蘭博」和「冷鋒」從來不是一路人
總結起來,《第一滴血》是反反戰,而非反戰;是對侵略越南失敗的國家顏面進行矯飾,把責任推卸給國內反戰民眾和文官「背後插刀」;是保守派意識形態的服務工具,而非純潔的國民英雄;從蘭博這個個體來說,是對個人聲譽的撒嬌行為,試圖把自己塑造為國家英雄,擺脫戰爭屠夫的指控。
對比之下,《戰狼2》主張的,是制止戰爭尤其是制止僱傭軍無差別殺戮暴行,是人道主義,是對有些國家攪亂人類文明起源地非洲的正義指責。主角冷鋒從來不是為個人聲譽而戰,而且也不是狹隘的愛國主義,他既保護本國公民也保護被欺凌的他國公民人身安全。冷鋒原本為愛復仇,但在國家需要和人道主義災難面前義無反顧地承擔起軍人(儘管已經不是軍人)的職責,高舉起人性的光芒,維護世界秩序的道義。相反,蘭博不是承擔起軍人的職責,對外幻想為侵略和屠殺行為正名,對內大肆殺戮本國的公民,暴露軍事機器的冷酷殘忍。
有意思的是,即使在愛國主義和超級英雄這個僅有的相似性上,國內有些人的分裂態度也是非常值得玩味的,他們指責吳京把愛國主義當成一門好生意,但他們絕不會指責上世紀80年代紅遍中國的史泰龍。而且,中國觀眾在當時對《第一滴血》的熱捧和不吝讚詞的表現,絕不像今天美國人用定勢思維把《戰狼2》視為教條政宣片加以排斥那樣狹隘。經歷過封閉的中國人彼時表現出開放的熱情,而長期開放的美國人此刻表現出封閉的冷漠,這真是絕妙的諷刺。
所以,我希望,包括吳京在內的中國導演和觀眾們,忘了蘭博吧,不要和《第一滴血》相提並論,我們從來就不是一路人。
□肖郎平(知名媒體人)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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