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有近3億人口,是一個具有想像空間的大市場。我12月中旬去印尼,實地看了一下印尼市場中國品牌企業和中國創業者的情況。
比較驚喜的是中國創業者在當地做得風生水起。在印尼,中國創業者白手起家,複製中國商業模式,只需要三年,就能打碎原有市場格局,成為行業龍頭。
中國品牌企業進入印尼市場也相對容易,印尼對中國品牌的接受程度比較高。但也存在投機者,高仿中國品牌,搶先佔領市場的情況。
一、中國創業者顛覆行業格局
印尼基礎實施落後,但是移動網際網路發展很快,本地人才匱乏,形成了新商業模式的真空期。不少中國人看到機遇,將中國的商業模式複製過去,很快落地生根,成為各個行業的中堅力量。
三年造一個印尼順豐
2015年OPPO印尼分公司的負責人李傑,一直有一個痛點,當地快遞物流行業很落後,不能保證OPPO手機物流的時效和質量。於是李傑仿效中國的順豐,在印尼成立了快遞公司J&T,拿到了OPPO和段永平的投資。
早期是負責OPPO手機在印尼全境的配送,後來承接各大電商平臺的快遞業務,速度發展非常快,2019年已經成為印尼快遞行業單日票量全國第一的公司。
從2018年開始,J&T走出印尼,布局整個東南亞的快遞市場,先後在越南、馬來、泰國、菲律賓、新加坡、柬埔寨開設近7000個線下直營網點。2019年12月,J&T準備殺回中國市場,和順豐在國內正面競爭。
這裡特別批評順豐,在中國製造和電商平臺快速走向全球市場時。順豐對國際市場反應太慢,2019年進入緬甸和越南市場後,同年底與印尼Triputra集團合資,才進入印尼快遞市場。恰恰是這短短的三年空窗期時間,給了中國創業者一個巨大的機會窗,J&T異軍突起。
(印尼版順豐J&T,圖片來自J&T官網)
騰訊睡著了,《無盡對決》崛起
大廠睡著了,給了創業者機會,同樣也發生在遊戲行業。這次的主角是騰訊和上海沐瞳。騰訊《王者榮耀》連續幾年在中國市場賺錢賺到手軟,卻沒有投向海外,因為高層認為《王者榮耀》裡面的角色都是中國人物,不適合海外市場。這個誤判給了一個年輕人新的機會。
上海沐瞳是由騰訊遊戲前員工徐振華創立,2014年成立,2016年沐瞳做了一款類似《王者榮耀》的遊戲《王者榮耀》,主打海外市場,最早的目標是巴西和美國,但是出乎意料,在印尼先火起來了。現在《無盡對決》是印尼國粹級別的遊戲。上至總統,下至平民百姓,都是粉絲。同時在馬來西亞和菲律賓也是遊戲的No.1。
(《無盡對決》手機遊戲,圖片來自沐瞳官網)
等騰訊睡醒了,發現市場已經擦身而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騰訊非常惱怒,一面起訴上海沐瞳抄襲《王者榮耀》,同時起訴其創始人徐振華違反競業協定。一面加快推出《王者榮耀》海外版《Arena Of Valor》(簡稱AOV)。AOV上線後,東南亞市場由新加坡公司SEA(中國人創立,東南亞最大網際網路企業,騰訊參股)運營,到2019年,東南亞市場勉強奪回越南泰國等地。
在印尼,騰訊《王者榮耀》雖然打不過《無盡對決》,但是在吃雞遊戲領域,騰訊的《PUBG》和新加坡SEA的《FREE FIRE》的增長很快,一直排在遊戲下載和暢銷榜前五名。
一個中國小團隊敲開印尼冷飲市場大門
我過去認為只有在網際網路和高科技領域,中國年輕人在海外才有機會成功,直到我看到艾雪(Aice)冰淇淋以後,才發現在傳統行業,中國創業者一樣有機會顛覆原有行業格局。
艾雪(Aice)是一個中國人團隊在新加坡創立的冷飲品牌。在印尼市場大受歡迎,只用3年時間,打敗英國品牌和路雪,成為行業No.1,2018年銷售12億。
(艾雪產品廣告圖,圖片來自艾雪官網)
Aice背後的股東有蒙牛,所以也被認為是蒙牛旗下企業。
印度尼西亞2012年至2017年間,是東南亞冰淇淋市場增長最快的國家,複合增長率達到了12%。這個大市場被一個中國小團隊顛覆後,乳業巨頭伊利和蒙牛也跟在中國創業者後面進入印尼市場。伊利2018年10月,在印尼發布11款Joyday冰淇淋。伊利之前還收購了泰國最大的冰淇淋公司Chomthana 96.46%的股權,是泰國市場No.1。
蒙牛在2018年還投資5000萬美元在印尼建立合資工廠生產乳製品。
印尼版分眾快速布局電梯傳媒
2018年,一個中國90後小夥子吳星寒,在印尼複製分眾模式,創立了Lifty Media公司,才一年時間就覆蓋印尼1000多棟住宅樓宇。Lifty Media優勢是對國內的電梯廣告生態比較了解,進入印尼市場有先發優勢,目前這個市場還處於真空期,幾乎沒有競爭者,下一步還準備進軍泰國市場。
Lifty Media主要聚焦在電梯框架平面廣告,還有一個中國小團隊聚焦在電梯的電視廣告,拿到了分眾的投資,也在快速布局印尼樓宇市場。
一地雞毛的網際網路金融
中國人在印尼創業也有失敗的例子,那就是網際網路金融。
2015年,國內網際網路金融加強監管後,一批網際網路金融公司走出國門,大部分首站選擇了印尼。2017-2018年是印尼金融科技最輝煌的兩年,超過600家金融科技公司,大部分是中國人創立,賺了一票紅利。
2018年8月,印尼金融服管理局加強監管,發剛牌照,大部分互金公司拿不到牌照,不得不撤離印尼,轉向越南和菲律賓,今年還轉向印度市場。
二、中國品牌快速進入市場
前面講的是中國創業者故事,下面講中國品牌企業在印尼的進展。在手機、短視頻、遊戲、冷飲等領域,中國品牌處於市場領導者地位。在電商、家電、汽車、連鎖零售等領域,中國品牌增長很快,取得了相對不錯市場份額。在餐飲和房地產領域,也有突破。
OPPO反超三星,成為印尼手機老大
過去印尼市場是三星的天下。到2019二季度,OPPO反超三星成為印尼市場老大,OPPO市場份額達26%,三星的市場份額為24%,小米手機憑藉19%的市場份額居第三位,vivo擁有15%市場佔有率,Redmi的市場佔有率則達到7%。華為手機在印尼和印度一樣,沒打開市場,可以忽略不計。
(雅加達某手機專賣店布局)
五菱汽車進入印尼十強
五菱汽車在印尼銷售不錯,進入印尼前十大汽車品牌。五菱汽車起源於廣西,現在和上海通用合資,在印尼主打一款SUV,銷量還不錯。2019年10月五菱在印尼銷售1976輛,今年累計銷售1.6萬輛,同比增17.79%,相對於前十名日韓品牌銷售下滑的趨勢,這個成績不錯了。
(數據來源:中國汽車工業協會2019年10月份印度尼西亞汽車(分品牌)銷量)
五菱在國內一線城市很少看到,在印尼一個月賣2000臺車,一年2萬臺車,看起來不大,但這個數字比蔚來汽車在中國今年的銷量還多。
遺憾的是,我在印尼街頭實測的結果並不樂觀,3天雅加達和3天日惹街頭,我特意留意了一下街上跑的汽車,可惜只看到了3輛五菱。估計五菱主要市場是印尼的三四線城市和農村。
很奇怪,中國品牌汽車,除了東風還有銷售外,其他都沒有看到這個市場。而人口相當於印尼1/10的秘魯,幾乎所有的國產汽車品牌都去搶灘,我2019年9月在秘魯街頭,看到了十幾個中國汽車品牌。
新能源汽車中國企業錯失機遇
在新能源車領域,印尼大力發展電動汽車,計劃到 2025 年實現 200 萬輛電動車的政府目標。這是東南亞網約車獨角獸Grab和印尼政府合作推動的項目。
就在我在印尼期間,2019年12月13日,Grab開發布會確定汽車製造商合作夥伴,比較意外的是,不是比亞迪,也不是吉利,而是韓國現代。不得不說中國的汽車品牌對海外電動汽車市場的反應還是慢了。
抖音席捲全球
抖音是全世界短視頻的王者,在印尼也不例外,每個人都用抖音。另外,歡聚時代的短視頻likee和社交產品hago在下載榜也一直排在前列。
電商格局略有變化
印尼本土的Tokopedia排在第一,新加坡SEA(騰訊參股)的Shopee排在第二,阿里控股的LAZADA排在第三。LAZADA這兩年似乎略有頹勢。
和騰訊阿里投資控股的策略不同,京東在印尼採用直接進入市場的策略,在印尼直營,自建倉儲。京東印尼是京東在俄羅斯等國家嘗試失敗後,唯一的一個成功的海外市場。
(京東印尼站,圖片來自搜狐)
行動支付群雄爭鹿
印尼的行動支付普及很快,大部分餐館都已經支持行動支付。
印尼網約車巨頭Gojek在2016年看到行動支付機遇,率先推出了印尼的手機支付gopay,一直獨佔市場處於領先地位。2017年,印尼本土力寶集團推出OVO。2018年螞蟻金服與印尼Emtek集團合作推出DANA。電商Shopee也推出Shopee pay。目前印尼行動支付處於群雄逐鹿狀態,未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雅加達某餐館門前行動支付廣告牌)
出行和外賣市場雙雄對決
Gojek是印尼本地最大的網際網路企業,早期是複製Uber模式,不同的是叫的是摩的。Gojek目前是印尼的超級APP,滲透到出行、外賣、支付等多個領域,是印尼版的滴滴加美團加支付寶的三者合身,是印尼的國民級應用。騰訊在2017年投資了Gojek。
(街頭都是Gojek騎手)
Grab是從新加坡起家的東南亞Uber,主要市場在馬來西亞、越南、泰國等,早期Uber還在東南亞和Grab競爭,後來將東南亞業務賣給了Grab,Grab在新馬泰越一家獨大後,開始進軍印尼,現在和Gojek刺刀見紅。Grab背後有滴滴、軟銀和阿里的投資。所以印尼出行和外賣市場說成是騰訊和阿里戰火在印尼的延續,也不為過。
家電行業中國品牌砥礪前行
空調市場。我在印尼街頭看到格力、奧克斯、美的、TCL外機,在電器商店也看到美的和格力的空調在售。但是目前印尼市場主要還是日系韓係為主,大金空調佔比最大,夏普松下和三星也不少。印尼一年四季都需要空調,大部分家庭還沒有裝空調,市場潛力巨大,中國空調任重道遠。
美的確實是一家出海很好的企業,在家電商場,可以看到美的全系列產品,包括冰箱、風扇、熱水器、洗衣機、空調、飲水機等。
(印尼某商場看到的美的全系列產品)
電視市場還是日系韓系的天下,基本上看不到中國品牌,像TCL和海信在全球市場做的都不錯,很奇怪在印尼看不到。
抽油煙機方太已經進入印尼市場,做的還不錯。
照明燈具,我看到OPPLE歐普,目前好像還不是主流。
361°進入印尼運動服飾市場
福建體育品牌361°在2018年與印尼太陽百貨合作,全面登陸太陽百貨的全部155家門店。還計劃從2019年開始,每年於印尼開設10家361°專賣店。
361°目前在巴西和美國有超過1000家的銷售網點。
中餐連鎖挺進印尼
印尼菜系適合中國口味,反過來中餐也可以落地印尼。
目前印尼餐飲連鎖也更多看到的是日餐,中餐連鎖正在試水。
海底撈海外市場做得很好,在北美、歐洲、澳洲、東南亞遍地開店。在印尼第一家店開在雅加達,目前正在開第二家店。
上海豆撈坊,在雅加達有一家店,這是在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之後,東南亞的第一家店。
房地產環境不如柬埔寨和馬來
和柬埔寨馬來西亞中國地產商規模進入市場不同,印尼目前進入的地產商只有碧桂園和華夏幸福兩家。
碧桂園集團與印尼合作夥伴Credo集團聯手擬投資40億元人民幣在峇里島開發旅遊酒店、別墅和公寓樓。另外還和印尼力寶集團合作興建一座工業園區,項目投資總額約139.5億美元。
華夏幸福自2016年以來,一直參與該國的一些房地產項目,總投資約13.5億美元。項目也覆蓋住宅項目和工業園區項目。
三、李逵遇見李鬼,中國人圍剿中國品牌
我們也沉痛的看到,在中國品牌企業披荊斬棘艱難突破海外市場的時候,它們還不得不面對一批來自中國的惡意抄襲者。他們抄襲的不僅僅是商業模式,而且連LOGO和產品也抄的一模一樣。這將會影響中國品牌在海外的聲譽。
最容易出現的是缺乏技術壁壘的行業,重災區是連鎖零售。
名創優品被惡意抄襲
名創優品正在全球瘋狂開店,2018年,名創優品在全球79個國家和地區開設了3500多家門店,營收170億元,員工突破30000人。該公司計劃在2022年前,實現進入100個國家,開1萬家店,銷售超過1萬億。印尼是該公司在中國大陸之外,第二個開店超過百家的國家。
但是,他們正在遭遇來自國內的競爭者惡意抄襲。我在日惹最豪華的購物中心看到一家名創優品的抄襲者。這家店乍一看以為是MINISO(名創優品),仔細一看是USUPSO(優宿優品)。LOGO和商品及店鋪布局,幾乎和名創優品一模一樣(見下圖)。USUPSO的創始人和註冊地都在中國,號稱已在50個國家開了1000家店鋪。很奇怪這樣相似的商標在中國商標局居然也能註冊下來。
(日惹某豪華購物中心的優宿優品門店)
目前在東南亞國家惡意抄襲名創優品的還有MUMUSO(木槿生活)、YOYOSO(韓尚優品)、MINIGOOD(尚優凡品)、XIMISO(熙美誠品)、戀惠優品(ILAHUI)等,他們都是純正的中國血統。
喜茶的抄襲者們
喜茶在中國火爆的同時,也引起了東南亞同行的注意。喜茶海外市場速度比較慢,給了抄襲者機會。
在雅加達,2019年3月,一家名叫Heycha的奶茶店在雅加達開張,6月又開了第二家店,印尼年輕人以為中國的喜茶開到印尼了,紛紛前去打卡。但實際上這家店不是喜茶,喜茶的英文和LOGO是Heytea。Heycha從LOGO到店鋪裝修到奶茶產品,做的和喜茶几乎一模一樣。它背後是馬來西亞的一家叫做Secret Recipe Cakes&Café的公司。
(抄襲喜茶的Heycha在雅加達的門店,圖片來自志象網)
在泰國曼谷,也有一家名為Heekcaa的奶茶店,門店裝修、產品樣式也足以以假亂真。
北美市場的假「太二」們
「太二」酸菜魚在國內火爆,在北美的華人也動了抄襲的心思,西雅圖號稱開了兩家店「太二」,一家甚至開到了微軟總部的門口。我曾經慕名過去吃了一次,發現店名其實叫「無二」,店鋪裝修和菜品幾乎和「太二」一模一樣。
加拿大溫哥華機場附近也號稱開了一家「太二」,裝修風格和牆上的廣告語也是抄襲「太二」,可能被太二發現了,現在改名叫「沸騰魚鄉」。
「太二」已經多次闢謠,並沒有在北美開立分店。「太二」和「九毛九」同屬於九毛九餐飲集團,目前運營147間「九毛九」餐廳98間「太二」餐廳,正在計劃香港上市,這將是海底撈之後第二家在香港上市的中國餐飲連鎖。
瑞幸咖啡追隨者
印尼也有幾家試圖複製瑞幸的成功,做的比較大的是Kopi Kenangan和Fore Coffee。這兩家還好,不是惡意抄襲,只是借鑑了瑞幸咖啡的商業模式,LOGO還是不一樣的。
印尼未來的機遇
印尼是一個拼手速的藍海市場,手快有,手慢無。這個市場遍地都是機會,誰快誰就有機會。中國品牌可以快速進入,中國商業模式也可以快速複製。
這是一個非常適合中國人創業的國家。只需要3年,就可以從無到有,做到行業龍頭。
但是印尼和印度又有明顯不同,雖然並稱兩印,但印尼的體量明顯小於印度,消費的中堅力量:中產階級和年輕用戶,都和印度相差甚遠。
從中國品牌角度看,印尼比印度更容易進入。從投資角度來看,印尼還處於複製中國模式階段,還沒有本土化的創新,而印度已經走過複製中國階段,不斷出現新的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