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殺死希特勒和大腳怪的人》｜英雄遲暮的白日夢

關於納粹元首希特勒之死，官方給出的說法是他在1945年蘇聯紅軍進攻柏林時，他在地堡中開槍自盡。可當蘇軍攻佔柏林後，他們卻並沒有找到希特勒的屍體。從此，希特勒之死便成了歷史上的一個謎，而圍繞著這個未解之謎，一些影視作品也試圖通過影像去解答這個迷霧重重的歷史謎團，比如今天要分析的《殺死希特勒和大腳怪的人》（The Man Who Killed Hitler and Then the Bigfoot）。

時間與空間的拯救者

在介紹電影內容之前，我不得不插一句，這部電影著實是一部非常奇怪的電影，奇怪到，我看第一遍時，居然沒搞明白主人公為什麼要殺希特勒。然而，在我看完第二遍之後才發現，各種情況下的語焉不詳正是這部電影的最大特點之一，原因在於電影裡那些看似改變歷史進程、拯救人類命運的行為，全是主人公卡爾文想出來的。

卡爾文是一個生活在美國小鎮上的老頭，獨身，體重一百八十磅，養了一條狗。他白天就在小鎮裡閒逛，晚上去酒吧喝點小酒，然後回家看電視睡覺。他經常「回憶」自己年輕時，那時他是個高帥的小夥兒，參加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組織，組織裡的成員稱他為「美國先生」（Mr. America），並且知道他會講世界上的大部分語言。組織給了他一條狗和一套納粹軍服，讓他去刺殺希特勒。他就孤身前往，騙過了希特勒地堡前臺守衛，進到地堡之中，把酒壺裝在槍上當消音器，打死了希特勒。然後似乎他和狗全身而退。他在參加組織之前認識一個美麗的姑娘，但是在他想對姑娘求婚那個夜裡，求婚過程總被打斷。他參加組織之後，姑娘搬離了他住的小鎮回到父母身邊，然後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卡爾文就一個人變老了，但是，某天，加拿大政府的人找到了他，說加拿大地區出現了傳播病毒的大腳怪，他是全人類裡唯一一個有抗體的，政府請求這位曾經殺死希特勒的人去殺死大腳怪。於是他孤身前往，狗都沒帶，與大腳怪大戰幾個回合，終於殺死了它。雖然他的葬禮已經在小鎮裡舉行，但他還是載譽歸來，和弟弟一起在湖上釣魚。

就是這麼個莫名其妙的故事。故事既沒有交代他為什麼要刺殺希特勒，也沒有交代他到底是怎麼和大腳怪大戰三百回合之後活著走出無人區，展現的只是七零八碎的場景以及像夢囈一般的對話。之所以說大部分故事情節都是老頭子想出來的是因為很多重要情節電影都語焉不詳、幻想世界的對話與幻想世界不符以及幻想世界對現實世界的映照三點。

幻想世界裡的手錶，你能告訴我這是幾點嘛？

正像上文中所說，在電影中，很多重要的情節都沒有交代，比如年輕時的卡爾文加入的組織到底是幹嘛的？他們出於什麼具體目的要去刺殺希特勒？為什麼在眾多弟兄裡他們要選擇卡爾文去執行這項偉大的使命？卡爾文在殺死希特勒之後究竟是怎麼全身而退的？他殺死了希特勒之後為什麼不回家找他那心愛的姑娘？他殺死大腳怪之後為什麼不和基地的人取得聯繫？為什麼別人都以為他死了？他又是怎麼從叢林裡活著走出來的？致命病毒又怎樣了？等等等等，電影裡通通沒有表現。這是沒有意義的省略，因為如果不回答這些問題，觀眾們就是會感到疑惑，除非——這是老頭子卡爾文的幻想。

在幻想的世界裡，他是世界的中心，所以，刺殺希特勒的行動中，他成了歷史公平與正義的執法者；在與大腳怪的搏鬥中，他是那個全世界唯一一個身上對這種病毒有抗體的人——全人類的希望。對於這樣一個生活在美國或者加拿大小鎮上的老頭來說，在現實生活中，無論在哪種情況下，他都不太可能成為客觀世界的中心。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只有在許多細節都沒有被腦補上的主觀世界裡，這樣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才有可能是拯救歷史與世界的英雄，才有可能是全人類的中心。

其次，老頭在幻想世界裡說的話與其構建這個世界的能力顯然不符。最明顯的例子是他和組織頭目之間的對話。組織頭目說：「我知道你會說俄語，而且你還會說德語。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語言你不會說？」年輕的卡爾文回答說：「還真沒有。那些語言只是單詞，對我來說，順其自然地就會說了。」然而，卡爾文雖然說了這樣的話，兩個人的對話還是用英文進行。而所謂通曉這世界上大部分語言的卡爾文，無論是與俄國人對話還是與德國人對話，其用的語言都非常簡單。很不巧，或者很巧的是，我的俄語和德語都還不錯，所以能知道卡爾文說的那些俄語——нет（不是）, до свидания（再見）——和德語——Guten Tag （日安或你好）、Danke（謝謝）——全是第一課學的，除了這些打招呼用語，他連一句完整的外文都沒有說過。這不是幻想又是什麼呢？

第三，卡爾文的幻想世界與現實世界有呼應，而這種呼應也證明了，他的幻想其實是基於現實世界的。最明顯的一個例子就是年輕時候的他去刺殺希特勒時，組織「強行」塞給他一條狗。雖然組織沒有什麼強迫舉動讓他收下那條狗，但他就那麼跟著組織裡的人去狗圈牽了狗出來，然後自然而然地帶著狗去刺殺希特勒了。請問你刺殺希特勒帶條狗幹嘛？替你把風嗎？更搞笑的是，當他要進入希特勒地堡那棟樓時，他把狗拴在了外面。帶狗不就是為了刺殺希特勒的嗎（雖然不知道怎麼用它）？可到了真正動手的時候，卡爾文卻把狗拴了外面。那你帶著狗幹嘛？唯一的解釋就是，因為他在現實生活中，自己有一條總帶出去的狗，而且，這條狗，雖然不是百分之百相同，但它的體型和他刺殺希特勒時帶著的那條狗差不多大。這種情況大概也只能在幻想世界中出現了。

為什麼刺殺希特勒要帶上一條狗呢？

還有一個例子。當老年的他在山上逮住了所謂的大腳怪之後，他殺死了它，然後把它放進一堆柴火裡，要火化它的屍體。此時，他說了一句話：「老夥計，他們是不能得到你的身體的。」電影裡，「老夥計」的原文是「old man」，所以這個「老」就是指「老」而不是什麼親暱的稱呼。可他怎麼知道「大腳怪」是「老」的呢？原因很簡單，因為在幻想世界裡，大腳怪其實是他自身的投影。這老頭子一直在跟自己較勁，所以，在幻想世界裡，他形象化了和自己較勁的自己，想像出來一個大腳怪，打死了它，自己就是自己世界的英雄了——自己拯救了自己的主觀世界，也就拯救了整個世界。

希特勒與大腳怪

所以說，無論是刺殺希特勒還是打死大腳怪，這些在現實生活中都不存在，唯一存在的可能是那位美麗的姑娘——因為在老頭的錢包裡，有一張那位姑娘的黑白小照。老頭子可能年輕時愛慕這位姑娘，但二人不知道為什麼和姑娘分開就再沒有見面。所以他心有不甘，把姑娘與自己分開的理由想像成自己去拯救世界了。之所以是「希特勒」和「大腳怪」是因為殺死希特勒在時間上讓歷史繼續正常發展而殺死了大腳怪則在空間上拯救了全世界。而老頭子的幻想也許被放進了他床底下的那個箱子裡——電影並沒有告訴我們那個箱子裡裝的是什麼。當老頭子卡爾文出門旅行失蹤了之後——他弟弟在他的衣冠冢前講的話也許是事實，他就是出門旅遊失蹤了——弟弟把他那幻想得以實現的箱子埋進了他的衣冠冢裡。可當他回來之後，他又把箱子挖了出來。可見，老頭子的幻想其實還沒有結束，他還會在怪獸、殺人狂魔、甚至人魚、海妖、海底世界和無垠宇宙裡遨遊。

哎，這個世界太無聊，管他那麼多呢，讓我來造一個世界吧，老子就是自己世界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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