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來的新人都開始有1995年的了。當初為青春叛逆而代言的八零後開始自嘲為老白菜梆子。可更諷刺的是,九零後都不明白啥是老白菜梆子,他們已經用out等新潮詞彙來幽默我們的落伍。
雖說我們八零後是最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而且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就好像大青松冬夏長青,但白駒過大隙,人事有代謝,聊天聊的自己都覺得暴露歲月。眉飛色舞聊那些年追白眉大俠、小李飛刀、八仙過海和新白娘子傳奇都追瘋了,然後覷覷對面的90後——也瘋了。
這些只是暴露歲月,但有些話題簡直暴露時代。比如80年代跳貼面舞聽鄧麗君算流氓罪,強行摟抱算猥褻判四年,而廁所偷窺狂會被判死刑。可能有人說這是80年代的事,更像是6070後而非80後的生活,可是即便到了80後開始懂事的90年代,有些事情現在聽起來也恍如隔世,比如我們小時候好孩子避之唯恐不及的四大流氓便是:開賓館、看錄像,杵撞球,打麻將。
小學時候,鄰村某女因為開賓館被從床上拽出來,被狼狽而原始(就是沒穿衣服的意思)的綁電線桿直到天明。話題風靡一時。在充斥著國徽般正統思想和的農村,我被教育賓館就是妓院,是黃賭毒的集聚地,是掃黃打非的排頭兵。不過長大後才知道,這是年少無知的誤會,因為賓館比妓院差遠了——我是說吃的方面,呵呵。
妓院又叫堂子,從齊國名相管仲設立官妓以來,便是精細美食集聚地,是潮流美食先行官。民國時期,有頭有臉的堂姐兒社會地位很高,賽金花當年是好些貝勒的乾親。和這些姐兒固定關係需請吃花酒,一頓酒席經常耗費是中等人家二十倍的結婚費用,堂子菜自然而然精益求精,秀色與菜色同樣可喰。
順便插播一則知識,即為什麼堂姐的地位很高,但是窯姐卻是罵人的話。因為所謂的青樓是有照經營,屬於常見場所,自然有高檔低檔之分。一流的青樓裡吃喝上乘,對顧客的要求也高,頗有點衣冠不整者不能入內的意思。賣油郎獨佔花魁,賣油郎拿著錢都進不了一流青樓。
一流往下是二等,一流青樓的女子過了氣,一般也就二十一二歲,以後便會被賣到二等妓院,條件不奢華,但最起碼獨門獨院有單間有夥食,也會有嗑瓜子之類的行業樂趣,也偶爾會有有錢客戶。一二等妓院往下是窯子,窯是王寶釧苦守寒窯的窯,就是破破爛爛的房子,滿足貧下中農的生理需求罷了,爛病多出於此。駱駝祥子裡祥子喜歡的福子後來就是進了窯子然後自殺的。再往下就是暗娼,郭德綱嘴裡的要想賣臉衝外,暗娼屬於非法經營,所以只能偷偷勾人,或者熟客介紹。駱駝祥子裡虎妞把自家一間屋子按次數租給小福子,這時候小福子就是暗娼。所以窯姐罵的不是說以色情交易為生,罵的是色情交易裡你都是最賤最濫的,這句話的惡毒性就在於此。
用計程車行業來形容(不太貼切的比喻,莫見怪)。一等妓院相當於專車,特別貴,但是服務周到,讓你賓至如仙,被供在龕上;二等妓院是普通計程車,招手就停,環境中規中矩,賓至如歸,就是代步工具;窯子類似人民優步,車不會太好,有的簡直是破車,雖然司機也不怎麼專業,但還便宜而且好歹是有照經營,服務不好還能投訴;暗娼相當於黑車,雖然是周瑜打黃蓋,但是坐上黑車總是戰戰兢兢,擔心被坑害怕被搶,因為無照經營,後果自負。
扯回到吃和賓館的話題,在賓館二字成為80年代殘留詞彙的現在,京城裡稱作賓館的建築物,一般只能供親戚來京偶住,吃的要麼沒有餐廳,要不就是有個裝模作樣的餐廳,標配只有三樣:乾淨樣多不好吃。但凡事都沒凡是,藏龍臥虎的帝都裡還是有這麼幾家賓館,吃得比住的好,地點還不太好找,是可以吃得嗨皮嗨、可以發得朋友圈的「雙達標」好去處。
飯館之前介紹過四家,當時被好友轉發,並譽為:寫的最好的一篇。可當時公眾號還沒有申請原創,寫的東西不受保護,所以今天前言退保重來,飯館部分增加一家賓館,其餘部分基本保持原來內容,以此保護那篇寫的最好的公眾號吧
第一家賓館菜: 內蒙古賓館
地址:北京中醫院南二百米路西
有些人動輒說自己無肉不歡,但其中葉公好龍的居多。因為所謂的喜歡肉,更多的原因是吃不了太素的,而不是對肉情有獨鍾。這路食客,只需要去一趟內蒙就能夠監測出來,去了一兩天便無比想念清淡的,基本可以不用在無肉不歡的隊伍裡濫竽充數了。
去不了內蒙也不用著急,內蒙古賓館也可以起到去偽存真的作用。內蒙古賓館裡的小吃坊地域特色十足,在那個地方吃素的你都不敢張嘴,怕是被誤會為對菜單和民族的冒犯。分割好部位的熟手抓肉在案板上肥瘦適中,橫肉的大菜在菜單上善價待沽,即便是素菜,也是沙蔥炒雞蛋之類的特色,建議來兩抽屜燒麥,一抽屜四個,長方形排列,裡面牛羊肉塊直勾勾的映入眼帘,像是色狼眼前一釐米處掛了一對34,好看好吃,誘人的很。
第二家賓館菜:龍爪樹賓館
地址:十號線地鐵分鐘寺出門就到
新川辦就是龍爪樹賓館。前幾年新川辦浮躁過,接待太多難免對外營業時蘿蔔快了不洗泥,但八條出臺,熱潮略退,菜品質量又逐步回升。門口積土成山,曲徑通幽向小湖,一橋平分湖色,小廊回合曲闌斜。湖邊有個6號樓就是對外開放吃飯的地方。說實話,打6號樓這三個字的時候我已經流口水了。
他家飯菜是四川的辣,不猛烈不燥人只是香。在香的庇護下,四川的辣可親可愛,有種賞一巴掌給兩棗的甜頭,也有打一巴掌揉三揉的溫柔。紅油是川菜的心靈和魂魄,這家賓館心靈極美,魂魄俱全。口水雞、蒜泥白肉、川北涼粉,夫妻肺片。棒棒雞,紅油兔丁都在這靈魂的照射下熠熠生輝;老媽兔頭、水煮魚、酸湯肘子、辣子雞、成都冒菜、特色毛血旺,正興耙泥鰍、青城山老臘肉都三魂七魄具備,宜賓燃面酸辣粉擔擔麵鍾水餃賴湯圓滷肉鍋盔葉兒耙等小吃更是品種齊全小份單賣,太多值得一點再點。來了隨便點,都解饞。我最喜歡他家的葉兒耙。我想把魂魄夾在他家菜單裡,辣到靈魂要炸時,給我十二個葉兒耙當解藥就夠了。
第三家賓館菜:隆中賓館
地點:百度地圖
隆中賓館我之前介紹過。這個開業不到三年的襄陽駐京聯絡處,當初簡直給了太多驚喜——很多菜很特色很好吃,包間免費且多而好定。郭靖黃蓉最終失守襄陽城,這個最近剛剛換過菜單的隆中賓館,現在也叫襄陽飯莊,也已經有種驕兵必敗的兆頭了。
分量小了,價格高了,菜品少了,蓮藕排骨湯從免費加湯變成了十五一次,服務員都不知道自己的特色蔬菜有菜薹,讓你點粵菜裡的芥藍或菜心替代。我看你起高樓,我看你大廈傾,這個飯館to be or not to be,真是個問題兒!
不過好在蓮藕排骨湯還在,這個桌桌必點的特色菜雖然沒在菜單上,但一定不要忘了點。這個季節正是好時候,最好的藕剛剛上市,店裡選用較比幹多兩竅的九孔藕,短小粗壯粉嫩,藕斷絲連程度極高,藕的多糖和澱粉化在排骨湯裡,一勺入喉,二勺暖心,和武漢當地比,相差無幾。除了藕湯之外,牛三鮮和襄陽雜燴也都是底下有火的砂鍋菜,牛三鮮像是火鍋般的夫妻肺片,肉嫩軟鮮辣,墊底的豆皮和後涮的娃娃菜也都滋味十足,和蓮藕湯一起,成為這個店最後的兩點溫暖。
第四家賓館菜:蘭州賓館
地點:西直門裡。百度地圖
多虧有蘭州賓館,不然四家賓館菜就全部成了南方菜了。北方寒冷乾燥之地,有些地方長糧食都費勁,蔬菜水果水產等更是匱乏,和水陸八珍,不時不食的南方相比,天壤之別。但是,美食就像武功,武功高強不雷同於招式繁雜。江南黃老邪有軟蝟甲會落英神劍掌彈指神通碧海潮生曲透骨打穴法奇門九轉,但北方洪七公只靠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就抗衡天下。
蘭州賓館就是江湖裡的洪七公,手把肉和麵食就是十八掌和打狗棒。甘肅位於長城以外,黃河上遊,遊牧與農耕一色,羊肉和麵食齊飛。蘭州賓館裡麵食有最正宗的蘭州牛肉麵,光粗細分類就已經排滿菜單一頁,還有扁豆雀舌這種獨門暗器讓你滿足口欲和好奇欲。必然要吃的手把羊肉,羊脖子肥瘦適中,口感勁道,不少人最愛,但我覺得手把就得吃羊排,切成小條的羊排放在正常尺寸的盤子裡,貼骨頭的、略肥絕不膩的肉顫巍巍蘸著鹽或醋蒜,一口下去能吃出骨子裡遊牧民族的血氣和剛性,即使不喝酒,也能微醺,能大醉,能夠胸膽開張,牽黃擎蒼射天狼。
第五家賓館菜:常州賓館
地點:二號線地鐵A口向東左轉
「寧和蘇州人吵架,不和常州人說話」,由此可見,地處南京揚州蘇州無錫之間的常州,雖然是典型的江南城市,但是方言和菜品都別具一格。常州方言吳儂軟語中略硬氣,菜品中尚鮮卻鹹甜濃淡適中,這點硬氣在北方很受用,所以常州賓館的菜南人用來思鄉,北人用來解饞,兩兩相宜。
賓館位置突出,就在中石化東門口正對面,但賓館招牌太過平凡的單調,很容易走過路過卻錯過。老派的賓館大門簡單,門口冷清,一大堂絲毫沒有營業氣息。但右轉進窄道,行十米到餐廳,人間煙火氣豁然開朗的鋪面而來。服務員是年輕的,點菜用pad,但餐廳裝潢菜品卻有著老國營飯店的氣氛——不張揚,不浮躁,一筷子下去就是出品穩定的讓人放心的踏踏實實的正宗味道。
他家的時令特別的菜,春筍茭白蠶豆等未成年植物均在按季節在菜單出現,他家的鱖魚特別松鼠,炸後上桌,魚都顯得靈活,探頭探腦尋松子模樣;他家的蹄髈特別冰糖,不過分的甜,但肉特別的過癮;他家的獅子頭特別的俗,俗到只能用入口即化形容;他家的魚特別該殺,本地天目湖的魚,當地最擅長的煲湯做法,半隻起售,絲毫不惹腥塵。喜歡吃酥的,建議點個點心。比如蘿蔔酥,一口下去,星千點渣萬粒,吃完第一口,基友吃完就讓我打他一巴掌。因為:太酥了,打一巴掌都不想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