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採訪楊佳的時候,她穿著漂亮的白色小西服,戴著金絲邊眼鏡,化著淡妝,腰身筆直,笑容爽朗,一副典型的知識女性模樣。很難想像,她已經在黑暗中摸索了19年。這19年裡,她沒有因為失明而沉淪,反而愈挫愈勇,留學、出書、參政議政、對外交流……從未停止過前進的腳步。如今,她身兼數職,生活忙碌而充實。她是中科院研究生院教授,也是十一屆全國政協委員、九三學社社員,還是聯合國殘疾人權利委員會副主席和中國盲協副主席。
在黑暗中尋找光明
1963年出生於湖南長沙的楊佳,15歲讀高一時就考上鄭州大學英語系,19歲以最優成績留校任教,22歲考入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24歲成為該院最年輕的講師,此後又多次被評為優秀教師。到了1992年,視神經病變卻使她失明。
「我擁有過29年的光明,至今我還清晰地記得藍天、白雲,綠水、青山,還有父親的神採,母親的笑容……」失明的痛苦難以言表,尤其是對於像楊佳這樣中途失明的人。在黑暗中,楊佳一度變得沉默了,但父母親朋的幫助,研究生導師李佩的勉勵,讓她重新燃起了鬥志。她像個小孩子,重新學習穿衣、吃飯、走路、讀書、寫字。「我曾經用吸管喝飲料,一低頭卻戳傷了眼睛。」楊佳笑著指指自己的眼鏡,「所以我戴著眼鏡,不是為了裝飾,而是為了防止眼睛再受外傷。」
為了重返講臺教書,她每次上課都要提前兩個多小時出門,提前1個小時進教室做準備。她依然寫著漂亮的板書,學生們不會知道,她緊貼在黑板上的左手是在悄悄丈量著尺寸。她採用多媒體教學,學生們也不會知道,操作臺的觸控螢幕上被貼上了一小塊一小塊的膠布作為記號。新學期上第一堂課時,她總要儘量多提問,學生們更不會知道,那是她在用心記住他們的聲音。當他們從報紙上電視裡得知楊佳是盲人時,簡直不敢相信……再次面對她,學生們潸然淚下。在教學評估中,博士生們給她打了98分。
她嘗試用新的電腦語音軟體寫書,《研究生英語寫作》、《研究生英語閱讀》一本本地出版了,得到專家學者的高度評價。她還在導師李佩的介紹下加入了九三學社,從組織的溫暖中獲得動力,開始關注保障殘疾人權益的公益事業。
「你是中國的軟實力」
她找回了自信,看到了光明,但並沒有止步於此,而是向著更廣闊的世界前進。
2000年,楊佳考上美國哈佛大學甘迺迪政府學院,獲得全額獎學金,攻讀世界排名第一的公共管理碩士(MPA)學位。哈佛老師上課從不照本宣科,學生全憑筆記。楊佳用學校提供的一臺特殊鍵盤,每上一門課就按下一個開關鍵,等身邊的同學幫忙確認工作鍵的燈亮後,她就熟練地做起筆記來,一堂課下來,就打出一篇完整的筆記。
哈佛一年,讀不完的書、做不完的作業、寫不完的論文,還要參加許許多多的學術活動,但楊佳硬是靠著毅力咬牙撐了下來,不僅圓滿完成了學習任務,還超出學校規定多學了3門課。
在選修最具國際特色的甘迺迪學院權威課程「領導藝術」時,楊佳發現課程中竟然沒有中國領導人的身影。「這不行,卓越的領導人,你們西方國家有,我們中國也有。」但讓哈佛教授把目光投向中國絕非易事,因為任課教師是30歲便入白宮,曾效力於尼克森、福特、裡根、柯林頓4位美國總統的頂尖教授大衛·戈根。楊佳知難而進,寫出的論文《論鄧小平的領導藝術》被甘迺迪學院定為範文。戈根教授邀請她為該學期的最後一堂課做總結髮言並破例給她打了哈佛的最高分A+。
畢業典禮上,當楊佳從院長約瑟夫·奈手中接過畢業證書時,他說,「Congratulations,jia,you're China's soft power!」 (「祝賀你!佳,你是中國的軟實力!」)頓時,全場幾千名師生自發起立,為楊佳這位哈佛大學建校300多年來第一位獲得MPA學位的外國盲人學生鼓掌歡呼。
服務社會 報效祖國
對楊佳來說,永不止步的學習與奮鬥,不只是為了戰勝黑暗、超越自我,更重要的是如何運用所學知識服務社會、報效祖國。
從哈佛學成歸國後,楊佳在中國首創了經濟全球化、溝通藝術課程,成功將哈佛MPA課程本土化,受到同事和學生的歡迎。她的課程被掛到網上,創下了中科院研究生院「空中課堂」點擊量第一的紀錄,她所講授的課程被評為「優秀課程」。
2007年到2008年,她擔任北京奧組委志願者工作專家,為奧運會、帕運會志願者提供了10多場培訓,為北京奧運會、帕運會賽會志願者創建了志願者對外交流的NP3S專業服務標準,填補了國內空白。
2008年11月3日,《殘疾人權利公約》首屆締約國大會在紐約聯合國總部舉行,中國政府提名的楊佳活躍在會場內外,用英語、法語、西班牙語熱情同各締約國代表問候交談。她成功當選聯合國殘疾人權利委員會專家,任期4年。後來,楊佳還當選聯合國殘疾人權利委員會副主席並在去年和今年連選連任。
如今,楊佳是科技助殘全球化與標準化的科研項目負責人,作為首屆聯合國殘疾人權利委員會副主席,她在開拓一個新的學術領域,這一領域是人文外交、科技外交、人道外交的複合,也是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載體。
回顧過去的經歷,楊佳說,一個人可以看不見,但不能沒有見地;可以沒有視力,但不能沒有眼界;可以看不見道路,但絕不能停止前進的腳步!